妧裳听闻此事，直接哭倒在霓玉仙姝怀里，“灭了我平门上下还不够，连我姐姐那么好的人都不放过。可怜我姐姐，连陨落之处也不得叫人知道。”那无妄山围绕无妄海，无边无际，仙人都飞不到尽头。

想到可能是壁岚害死了姐姐，就狠狠擦了擦眼泪，瞪着通红的眼起身就要去寻壁岚拼命。

霓玉仙姝忙拉住妧裳衣袖，斥道:“你要去做什么？现下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干的，你这么恶狠狠的样子做给谁看，可别忘了，同室操戈要被赶出宗门的。”

妧裳固执的站着，眼泪不自觉的又流出眼眶，霓玉仙姝也软了语气，“听话，万事最忌冲动。既然知道谁是仇人，你就努力变强，待得有一日你成为上灵仙人，谁不对你俯首称臣，”又语重心长道，“现在平门只剩下你一人了，你更要好好活着，活给那些希望你不好的人看。你天资过人，以前心神全放在那傅青琅身上，我也知道，情关难过，如果你再沉迷于儿女情长中，荒废修为，你怎么去保护你爱的人，又怎么去为你父亲姐姐报仇？”

听得霓玉仙姝这番话，妧裳才发现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宗门，背弃父亲，连累姐姐，将自己所爱全都舍弃，就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父亲。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为你们报仇。

妧裳布满泪痕的脸庞终于一洗颓废，重新焕发生机，目中闪烁的是直上青云的决心。

霓玉仙姝欣慰不已，看到心爱弟子终于重回修仙大道，虽然是众多人的死亡才让她清醒。

但这就是她的弟子，她会庇护她，宗门也会庇护她，直到她成长成参天大树，无所畏惧。

此后，妧裳不再见傅青琅，只将这份迷恋藏在心底。终日在山门内潜心修炼，不再过问世事。

而文睿仙尊在出了壁岚这事之后，就启程回景门，随身自然多了一名侍妾，只是侍妾今后命运如何，全凭运气。

万物有道，生死轮回。

妧黎躯体在青芒日复一日的滋养中，伤口渐愈。

破碎的元婴重新化为金丹，鱼老妪的灵力被压缩成最纯粹的仙灵之力裹入重修的金丹。

躯体被锻造，内伤愈合，人却迟迟未醒。

沉睡的妧黎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看见那万山之巅，隐在云中的宫殿内有美到极致的女子与一俊朗男子日夜相伴，也有那女子独自修炼忍受万载枯燥，更有一清隽秀朗如竹的男子常常为女子找来众多珍宝只为红颜一笑，还有与许多好友在青丘之地谈天论道，快乐自在的日子过后就是无数黑暗。

相识千万载的好友被击杀陨落，挚爱之人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好友为她撑起了苍穹，火红的耀日在最后意识中铺天盖地。

昏暗的海水中，在青芒缓缓淡去之时，一双耀眼如烈日的目光仿佛穿透黑暗，破开迷雾，直至看不到的远方。

妧黎看向天空所在的地方，满目苍夷，到处是怨恨，到处是恐惧，到处是死亡。

远古的时候，她是一株来自混沌的妖花，好友们都这样说她。

妖花，不正亦不邪，那时候，她多自在啊！顺利修炼，化形，然后得道成神。

身边有相交的好友，刻骨的挚爱。

可是，黑暗的时代来临了，或许是神道不能够见到如此太平仁慈的神界，他们应该是蝼蚁，艰难挣扎着求生才对。

所以，神道乱了，时空乱了，所有的人，东西都乱了。

你不知道眨眼间身边会出现什么人，什么东西，或许入定醒来，你身边就会出现另一个你，你拿着团扇，她却拿着长剑向你刺来。

她记得有一位挚交好友，本体是一只九尾狐，她亲眼看见数十条一模一样九尾狐厮杀在一起，她知道，那都是她，记忆一样，神术一样，就连打斗时的小动作都一样，最后满天的血水像雨水一样洒落在地，唯一剩下的九尾狐艰难的化成人形，蹒跚着向她走来，看着昔日好友，将身上血污去除，才拉上她的手，她知道她喜爱洁净，所以即使丹田碎裂，神魂将近消散，却还是以最干净最美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躲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躲了，躲开了挚友伸出的手，躲开了挚友沉痛的目光，眼睁睁的看着她化成原形倒在原地。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脚边失去光芒色泽的九尾狐，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身体都麻木了，久到天上的曜日星辰换了又换。

直到阿墨把九尾狐安葬在青丘，看着她的徒子徒孙为她哭泣，她却一滴眼泪也不曾流。

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不是每个神都能够顺利轮回，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有最好的挚友用生命守护，紧紧握住手心的一面暗沉镜子，瞿夭抱着膝盖浮在幽蓝的海水中，哭的像个孩子。

阿墨，阿墨，你别再遇到我了。

瞿夭仿佛要将在上古不曾流干的眼泪尽数流在这无妄海，要将所有的伤痛都哭给这无妄海听。

上古墨帝、涂华帝、藏无帝等得道神帝用数亿万年修来的神力施以空间法则灌入无妄海，将整个神界东方重新分裂出另一个东方，将神界分成仙魔两界。

失去神力的阿墨如同一个普通仙人一样跟在她身边，每天安慰她，每天逗她开心，在她失去挚爱的时候，躲在不见天日的宫殿，阿墨以普通仙人的身躯每天去夕河给她摘下最漂亮的星花草，途中要穿过无数争斗之地，要经过无数不怀好意的刁难，她不知道阿墨是怎么撑过去的，又是怎么每天掩盖无数的伤口温柔安慰她，她只知道，最后阿墨为了她还是陨落了。

就连陨落的时候都记得将碎裂的虚空镜抛入轮回，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唤醒她。

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本命神器生生震碎，多疼啊！

阿墨其实很怕疼的，忍着疼痛再将元神分化成神魂封入每个空虚镜碎片，在遇到她的元神时候，就用神魂记忆与镜中的法力唤醒她。

不知道元神轮回了多少世，才在这一世醒来。

只是，阿墨，再也不会在她身边温柔细语了，再也不会为她寻来最漂亮的星花草了。

埋头痛哭的瞿夭仿佛听到耳边温柔的叹息，感到身边温柔的水流细细将她裹住。

迷茫的抬头望去，一道稀薄的身影在身边成形，再次看到熟悉的面孔，“阿墨…”嘴中不自觉的喊道。

那道身影在她喊出阿墨的时候，温柔的微笑着，伸出手摸上瞿夭的长发，被瞿夭握在手心的镜子发出耀眼的青芒，在她面前勾勒出一道门的形状，那身影转身走向门内，瞿夭心里一慌，“你别走！”

匆忙起身，也紧紧追随那道身影而去，在瞿夭裙角消失的时候，青芒就悄然消失在海水中，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人界，坤湖

坤湖被众多群山所围绕，常年绿树如茵，山中多野兽，附近的人鲜少进山。

森林深处多有千年大树，盘根错节，地面潮湿，偶有毒蛇吐着信子游过凸出地面的树根四处觅食。

坤湖就深藏在险山森林深处，碧波荡漾，幽静雅洁，无边的青翠水面深不见底。

空间的波动惊走了前来觅水的山鹿，慌不择路的窜进幽暗的深林。

空中悄无声息的裂开一条缝，人形闪现，那人落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寻找着什么，只听得有女声在这僻静的角落回荡，“阿墨，阿墨，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人。”

明明在空中通道的时候，阿墨还在前面看着她，后来，身影越来越淡，空间支撑不住将近崩塌却把她落在了这地方。

明明知道那只是一道微弱的神魂，却还是希望看到奇迹。

瞿夭坐在潮湿的地上，也不管肮脏的污水沾了白裙，只是想尽办法将灵力探进小虚空镜，希望太多总是失望更多，小虚空镜里面只剩下些破碎的法则，微弱的神力，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破开空间，就已经耗尽了小空虚镜里的神魂，在她落在外界的时候，那道神魂投进虚空撑起了崩塌的通道，直至她安全出去，神魂却永远留在了里面。

如果，如果这一面小虚空镜存有一道神魂，那是不是另外散落各地的小虚空镜也会有。

瞿夭沿着这旁边的湖，走了走。

灵气稀薄，空中景象确是再也祥和不过，这是人界吧。

虚空镜是阿墨感悟空间法则演化而来，无视空间屏障，尽管只是破碎的法则也能够将人送往另一界，所以那些仙界之人才会争夺，为的就是可以感悟些许空间法则，这早已不是上古时期，神道早就消失，天道也高高在上，感悟得道谈何容易。

只是，阿墨为什么想着要把自己送到这来。瞿夭想不大通，随意坐在湖边一块石头打磨的平台上，细细想着。

看着远处看不到尽头的翠湖，偶有五彩的翠鸟从湖面掠过，身后的苍天大树往外不停延伸，巨大的绿荫遮蔽在头顶，微风拂过会带落绿叶飘过她眼前落在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