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程理终于回到c市，车子拐了个弯，刚看见大院门外的梧桐树时，程理的视线就落定在下方蹦来蹦去的邹麦仁身上。

她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梗，‘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豌豆，我在心底叫你千百遍，你能蹦到我怀里来吗？

程辰钢坐在程理旁边，听到一声轻微的笑声，惊讶道，“小五，你回奶奶家就这么高兴啊，看这笑容，还有点女孩家的意思……”

程理咳了一声，迅速拉回嘴角，眼角瞥了一眼目露遗憾的二哥，打开车门下去。

“奶奶。”程理道。

奶奶颤巍巍的上前，缓缓的伸手，程理一见，赶紧侧低下头，双手捧着奶奶的手搁在自己脸边。奶奶摸上程理的脸，慈和的目光仿佛时光荏苒后的一块沉香，厚重却散发着悠远的清香。

“回来了？”

“恩，回来了。”

程理点头，伸开双臂抱了抱奶奶。

程辰钢站在身后，岁月的无情和亲人的羁绊交织着裹上心脏。

犹记得上次见到奶奶是在五年前，当时老人家还没有挫拐棍，眼神还相当清明的和他们几兄弟谈论往昔峥嵘和现代改革的时弊，孰知，岁月的流逝对老人尤为绝情，仿佛加速一般，五年一晃，自己即将步入中年，而奶奶已老态龙钟。

“奶奶，我也来看您了，您不能偏心小五啊。”程辰钢道。

程奶奶松开程理，侧过头眯眼细看，“我看看，老大和老二长得差不多，这是……”

“奶奶，我，老二，辰钢啊！”

“哦！”程奶奶恍然，笑道，“也这么大岁数了啊，好吧好吧，你也抱一下。”

“好嘞。”

程辰钢被说老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放轻松的笑了笑，至少证明他家老人眼神好使，还算精神。

他是一张硬朗的国字脸，国际大环境下的萧条和时局的紧张，让他这几年也是如履薄冰，费尽心力多方平衡，时间对他刻画得深些也无妨，男人屹立苍穹之下的魅力就是迎难而上顶天立地。

程理移步到邹麦仁面前，看他一直噙着笑意乖巧的望着自己，心底就软乎乎的，伸开双手，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邹麦仁溜圆的眼快速的眨了两下，咬着下嘴唇瞅了一眼身后的程奶奶和程二哥，对上程理希冀的眼神后，紧紧的咬着嘴巴，心里慌乱得没个主意。

他抱还是不抱啊，程二哥好奇的盯着他呢，唔，可他有点想，唔唔……

邹麦仁垂下脑袋，不停的咬着下嘴唇纠结，红红的唇肉也不知被他的小白牙咬成什么样了。程理心中叹了口气，上前一小步，一直张开的手抱住小豌豆。

“豌豆，我回来了。”

“唔……我我我，我看见了啊。”

“……”程理一憋，满腔的柔情暖意瞬间退却一半。

她扯了一下豌豆通红的耳朵，道，“我抱着你呢，你不仅看见还感受到了，豌豆，你应该回复，好的，然后对我笑一个。”

程理松开他，“来，笑一个。”

邹麦仁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程理好心情的等着他，右手一直扯着他有点僵直的手臂不放。

“唔，阿程……”

邹麦仁红着脸，溜圆的眼睛对上程理的凤眼，好似下了特别重大的决心，飞快道，“欢迎回来。”然后头唰的一下侧过去。

羽绒服帽子上的白毛毛托着他白嫩的侧脸，小风一吹，白毛毛沿着下颌扫了扫，邹麦仁转回视线，缓缓的笑了一个。

他眼含暖融融的春光、嘴噙真挚的乖巧纯真，软软的笑进程理心坎。

程辰钢坐在桌边，看着忙进忙出的邹麦仁，心里一阵酸涩难受，当他端着热茶放在自己面前时，笑起来的小腼腆和小酒窝又让他生不起刁难。

等邹麦仁转身进了厨房，程辰钢没忍住，还是语气捏酸的对程理道，“我算看出你和我怄气的原因了。”

程理瞥他一眼，没出声。她主动张开胳膊就是让二哥看出来的，早点知道也好，万一以后的变故她仍躲不了，也该让二哥知道她倾心的是谁。

“他也就堪堪六十分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观察，知道么？”程辰钢心中复杂的叮嘱。

程理盯着豌豆忙碌的背影，原以为他只是洗个菜什么的，没想到还真会做菜，纤细的胳膊一只拿铲，一只拿锅，甭说，闻起来还蛮香。

“诶，小五！二哥跟你说话呢！”

程辰钢脸都快黑了，曲起两指敲了敲程理眼前的桌面，“眼睛都发直了，能矜持点吗？”

程理皱了皱眉，一脸烦的看着二哥，“知道，都没成年呢，我懂分寸。”

这话的含义……程辰钢被刺激了，激动道，“你什么意思，成年后就没分寸啦？我警告你啊，绝对不能乱来……”

程理不耐的啧了一声，紧张的看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道，“二哥别嚷嚷，你急什么，豌豆还没开窍呢。”

“什，什么玩意？难道还是你程家大小姐倒贴？”

程辰钢瞪着虎眼，几乎只要程理一说是，他就能冲进去把那做饭的小子拎出来一顿暴打。

程理有点嗞火了，“二哥你会讲话吗，我这是养成，看到一个可心的男孩，守护者他长大，将来成熟后一口吃掉就完了，用不着几位老哥哥将来扫描那些魑魅魍魉，我满意，你们也省事，这不好吗？！”

“吃，吃掉？！小五你……懂何为羞涩吗？”程辰钢还是抱着希望的。

程理甩了他一个白眼，程辰钢石化了。

沉默片刻，程辰钢觉得自己都酸得冒泡了，视线盯得邹麦仁背后也都快起火了，怎么也料不到他家宝贝疙瘩回趟老家吃苦，也能给自己找个童养夫！

他垂死挣扎道，“认真的？”

这回，程理直接站起来，走进厨房，接过邹麦仁炒出锅的菜，尝了一口伸出大拇指，那小子就傻笑了，然后小五再帮忙端出来。

“艹！”程辰钢愤恨的小声骂，“在家都没进过厨房呢。”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程辰钢尝过邹麦仁的一手温暖牌好厨艺后，拉长的黑脸终于和缓。

程理目送走三步一挥手的老二哥哥登飞机，那双警告又不放心的眼睛里的含义，程理懂，觉得好笑之余温暖绵绵。

老二哥哥的年纪比她大了两轮还多五岁，他也比其他几位老哥哥和老父亲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心血陪伴她长大，和二哥的感情最为深厚，也最希望他的理解和认同。

呼——一声细微的叹气，程理看向身边之人，“怎么了？”

邹麦仁含着个胸，鼓着腮帮子冲她眨了下眼睛，“你二哥好严肃哦，而且，老用眼睛盯我看，和班主任似的，不，比班主任还……那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感觉不喜欢我。”

程理笑了笑，豌豆还挺敏感，她都和程辰钢说以后要吃掉邹麦仁了，当然会审视一下你这颗豌豆的质量好不好。

“老二哥哥就是那张脸，对谁都一样，没事，他吃你做的菜的时候，不还夸你了吗。”

“唔，夸是夸了啦……”

邹麦仁溜圆的眼瞅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有不满的情绪，却不敢说。

因为老二哥哥夸的是心灵手巧。程家的媳妇就没有会做菜的，她来奶奶家前甚至一度把所有的绿叶菜都叫青菜，根本分不清韭菜和大蒜叶的区别。

“好拉，你领会精神就好，别计较小细节，”程理忍住笑意，拍了拍他的背，“不要含着胸，男孩子，挺起来。”

“哦哦。”

邹麦仁一听，连忙把腰杆板得直直的，测过脸看着程理，眼眨巴两下好像在说怎么样，直吗？

噗！

程理笑出了声，伸手飞快的摸了下他的耳朵，夸道，“精神头倍儿好，帅！”

邹麦仁的脸一秒红透，眼神晃了晃，扭过头避开她。

“哈哈哈……”

程理笑开了，惹得赶飞机的路人频频注目。

“哎呀，阿程！”

邹麦仁的脸越发红了，受不住当焦点人物的感觉，气怒的喊她一声就跑了。

“诶诶，我不笑了，豌豆别跑啊，人这么多！”

程理深吸一口气，双手拍了拍脸，赶紧追上去，一错眼跑不见了怎么办。

等追上了，程理试探的碰了碰邹麦仁的手臂，“豌豆，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就是阿程你，你别这样……”

程理歪头凑近他，疑惑道，“恩？这样是哪样？”

邹麦仁横着走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气鼓鼓的瞪她一眼，“就是这样啊？”

“啥？”

“哎~呀！就就就就这样啊！”

邹麦仁急了，溜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别提多可爱了，程理懂，但打死也不会说啊。

“就就就就就哪样啊，到底哪样啊？”程理逗。

邹麦仁又瞪了她一眼，然后嘟着嘴巴冲冲冲的往前走，脑袋一低只看路不看人了，程理有点担心，怕旁人撞到他，跑了几步冲上去，妥协道，“知道了，不逗你，不碰你。”

邹麦仁站定，程理也跟着停下来。

“不是的。”他说。

“恩？”程理觉得自己在紧张，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等了一阵，就在程理顾忌是否挡路，想要推他到角落去的时候，豌豆看着她小声道，“我不讨厌你逗我，碰我，就是，唔……不自在，你下次不能这样了。”

“哈？”

程理的手停在半空，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下不讨厌一下又不自在，又不准碰他逗他，那是个啥意思？

“阿程，走啦，不是说要去商场么？”

邹麦仁说完倒是兴高采烈的拖着程理的手，程理却在愣神，被少男心弄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