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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女白领》怀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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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课后小雨初醒,我又去了那家理发店,我把头发剪短了十公分。

又回到了大约一年前的长度,最近劳烦伤身,头发也掉的厉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剪短。

一出门刚好晴朗。这美景让我想起了柳永的词:

“煦色韶光明媚。

轻霭低笼芳树。

池塘浅蘸烟芜,

帘幕闲垂风絮。”

好不舒畅。

往北走继续穿过一个小巷打算打捞些美食,闻着香气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姥姥家里的那锅粉皮鸡。

那时候姥姥、姥爷都还健在,隔壁住着大舅,二楼住着二舅,我们一家过年就聚在一起。

一罐煤气,两三口锅,那时候也不流行塑料布罩子,就露天摆着。

手起刀落,鸡斩成块,煤气炉突突突突,高压锅哒哒哒哒,大块土豆,手撕甘蓝,透明粉皮,鲜红辣椒,一股脑放锅里……

再些许时间,香气儿弥漫开来,整个人都恨不得跟着这气味儿进到锅里去。

一家人打牙祭,会买上一锅,但我更想念的是另一种时候。

几家人凑一凑来上一锅,倒在盆里,紧忙儿再做上几个快手菜,富裕时再称上一斤炸肉,开几瓶家里的啤酒……

更多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吃面。

拉面、板面、刀削面,夏天一瓶汽水,透心凉;冬天一勺辣椒,暖洋洋……

时过境迁,好多记忆都杂糅在一起,细想一件事,我也拎不出来了,伴着这些往日时光,遥敬一杯酒。

姥姥、姥爷在我高中时先后离开,妈妈给班主任打电话找到我,听到消息就哭了出来,我知道人多,可我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流,擦了又流,回去的时候我嗓子都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根本不敢相信当时有多难受,当时也不敢想象现在能这样轻松的说出来。

是该好好活着,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亲人,以及已经逝去的亲人,我活在这世上留着和他们在一起时的记忆,这也是一种延续。

打从我决定放下他那一刻,其实我是分不清哪一刻的,或许只是个忽而的决定,这份执着没意义,再继续下去我会辜负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背弃了做人的底线。

我就好像要告别一个至亲,至少是放弃一个重要的信仰。可那又怎样,我是我,我不该为自己伤害别人。

我好像曾未如此惬意。如此惬意地走在街上,如此惬意地不在意时间是谁,不必在意下个小时要做什么。

经过我未见过的所有面孔,或许此生唯一一面,我看到他们的汗珠、她们的小跑、它们的成长,我忽感命运之悲恸,也突感无力,越惬意亦越逃避,用力却不及便索性放弃。

能用一个小时想明白一些事,放下一些事,剪掉一些事,是我人生里不可多得的豁然开朗。

周五早饭见到雪无,我们前后脚去自助选餐,他回头淡淡地,“怎么剪头发了”。

“剪头发有什么稀奇的,想剪就剪了呗,反正是可再生资源。”

他笑笑,不再说什么。

看着他,心情明媚,沉稳冷静,今天看起来也好像多了一丝顾虑。或许是我太敏感,是我太不该去过分关注。

上午课后,中午就收拾房间退房了,真是匆匆,感觉自己像极了过客。

早就预约了顺风车,拉着行李走出宾馆在门口等,太阳有些热烈。

他从身后路过,只背了个书包。

“学长,怎么走?”

“我去坐公交车,你拼车吗?”

“对,顺风车。”

“有点热,要不你先去里边等。”

“不用了,很快就来了,显示两分钟。”

“好,那我先走了。”

“拜拜。”

“拜拜,注意安全。”

“嗯。”

看着他离开,看着他笑容跟随着离去,看他的背影渐渐变小,又不禁想起去年冬天的擦肩,也是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离别,心里百感交集。

在回去的车上看着一路的风景,由烈艳渐渐变得阴霾,好像我的心。

这两个小时的距离,试图将我和我的前途拆离,可我现在也不想挣扎了,命运你怎样都好。

周六黄道吉日,我参加了江朔的婚礼,他说今年结婚,我以为是说说,结婚这么大的事哪能随意。

可有人就是把生活过的这么轻而易举,这世间大小之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中午十一点多,我到了酒店,穿一身运动装,板鞋,这已经成了我的标配。

婚礼足够盛大,女方家里蛮有势力,江朔这真是迎娶白富美了。在爱情之外,条件是婚姻的基石。

新娘十分丰满,绝不是那种虚胖,反而有种极美,江朔,你真赚到了。

江朔普普通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人却机灵的很,听说深得岳父岳母喜爱,真好,他就这样从山东西部小城扎根在了青岛,以后儿女子孙都跟着改变命运。

和新郎新娘合影,我便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我靠近同事陈晨阳,便开始闲聊起来。

他也是一中的,高中时我也是听过他的,至于见没见过就没有印象了。

在我们情窦初开的年纪,前后桌的几个女生玩游戏,把喜欢的人名字写在纸条,打乱后一人抽一张。

我写的是蒋雪无,抽到的是陈晨阳,于是我就知道有人喜欢他,而且我也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因为她的每本书的第一页里都有一个‘陈’,还有她一眼就可以辨认出的字体。

陈晨阳现在正和s局的女生马舒凡恋爱,小马和他一个镇,和我是一批的,性格温和,长相可爱。从上次三局联谊开始就打得火热,听说已经见了父母,好事将近。

年轻嘛,不就是恋爱婚姻的,终究在这个交叉路上躲不过。

“阳哥什么时候领证啊?”

“已经提上日程了,过年之前吧。”

“看你这幸福的。”

他不好意思地微笑。

“你高中在几班。”他问。

“高一在五班,文理分班后在10班。”

“哦,10班。”他若有所思。

“我们班还有女孩当时暗恋你呢。”

“谁啊。”

“不过她现在有男朋友了,准备明年结婚了…”

“没事,我不也有女朋友了。”

“孙洁…”

他猛地看着我,倒吸一口气。

“你确定是…孙洁?你们班有没有重名的。”

“我们级部都没有第二个孙洁,怎么了。”

“你确定不是逗我。”

我笑,“怎么可能,我逗你干什么。”

我明显得感觉阳哥整个人的突然悲伤,“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吗,我喜欢她到大三…”

“你为什么不表白?”

“一拖再拖,没有勇气。想等她高考结束,后来知道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又想等她分手,结果她和她对象一直很恩爱。”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我们玩游戏,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她写了你,我一看是她的字,她的书本第一页都会写一个‘陈’。”

没有继续问他们是如何相识,如何喜欢,不想再揭露他的伤口,碰触他心底封存的回忆。

太多时候,我们只敢把勇气跃然纸上,却没有面对面的可能。等到可以面对面时,一切早都被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变数是很大的。

在别人的婚礼上,阳哥仿佛在心里和她过完了一生,两人恰不逢时的错过。也怪我,何必多嘴揭露这个真相,否则两人沉默着那份未知的人生,安安心心守护着有彼此的存在。

原来大家都一样,总要有一刻,因为一件事去确定结束,听见心里被关门的声音。

周一我又开始了咨询台的工作,又好像梦醒时分,大厅里的喧嚣让我无比清醒,我希望用自己的踏实和投入换取事业上的进展,这也是我唯一能努力去做的,至少它不会背叛。

现实远比幻想的更激烈,一个阿姨一大早的就来吵闹,原来是上周四她把自己的小规模纳税人什么莫名其妙得变成了一般纳税人。

“阿姨,您先冷静下,麻烦您能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吗?”

大姨抚了抚额头前的卷发,指着小刘,咄咄逼人地,“就是她,忽悠着我办一般纳税人,就是先让我多缴税,你们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小刘怯怯地,眼里含着泪珠,走近我,“小乔姐,我没有,是这个纳税人说要开专用发票,我说可以代开,她说不代开就要自己开,我说那就只能升级一般纳税人,身份变更后就可以了。”

“就是你,忽悠我!”那阿姨依旧气势汹汹。

“我明白了,小刘,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单位在“营改增”前收了批外包员工,在这活多人少、天天加班加点的时候,她们也是一批力量,小刘是负责导税的,每天要负责几百人的填表辅导,何况她做的没错。

“阿姨您别着急,事情总有解决办法的,吵闹只能对您身体不好,咱慢慢调解好吗?”

“好,那你说怎么办。”她脸憋得通红,想把所有的怒火都在下一秒发泄给我。

说实话,我不善于处理这样的事情,更不擅长和脾气大的人打交道。

值班科长闻声走来,“怎么了小周。”真是救星。

“韩科,这位阿姨上周来开专用发票,小刘让阿姨代开,阿姨说要自己开,于是小刘说升级到一般纳税人就可以,于是就变成了一般纳税人身份,事情就是这样的…”

“什么一般纳税人,6%的税率,突然长了一倍不是要我命嘛!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

“人家小刘做的没错啊,”韩科长十分淡定,“你是什么企业?”

阿姨递过来登记簿,是一家酒店。

“你是这个苏秋月?”韩科长指着办税人员名称。

她眼睛打转,摇摇头。

“那你是法人?”韩科继续问,她又摇摇头。

“那你是负责什么的?”

原以为是会计或者出纳,不成想…

“酒店前台。”

“你一个酒店前台来办什么业务,还在这吵吵八火的。”韩科长似笑不笑,提高声调。

“我们经理去浙江了,会计请假了,经理来让我开发票。”

“你们经理也是心大。”韩科长很无奈,很明显这样的情况他见了不少,他是税政科的副科长,在业务一线干了三十年,至今对新法律法规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我们,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就是这份知识让他无比有底气。

“我昨晚回去开出票了,我闺女说不对啊,一查询果然变成了一般纳税人。我们经理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非要我命。”她刚才的大喊小叫在韩科的一顿质问下,声泪俱下,唉,真是做哪一行的都不容易。

“阿姨您先别急。”我摸着她的胳膊给她递了张纸巾。

韩科长思索片刻,进咨询台在电脑上大数据上查询纳税人情况。

“你们是二月份才注册的,这几个月普通发票开的数额不多啊。”

“客人都要专用发票,我们自己的票开的不多。”

“这样,你们还有别的店吗?”

“还有两家分店正在筹备。”

“这样和你们经理商量一下,因为现在金税三期系统后台监控非常严格,改是没法给你改回去了,这也不符合政策要求,对你们公司也有影响。既然你们还有其他店,那就另外注册个名字,专用发票以后也不用跑来代开了,就用刚升级的这个开。”

大姨还没听明白什么事儿,我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机智。

经大姨同意,我们打电话给了法人,法人连连说好,给我们添麻烦了,总算碰到个懂点办税知识的。

大姨依旧稀里糊涂的,但是听到法人同意了,也就连声说谢谢。

“韩科,论急中生智我就服你。”

韩科笑笑,“这样的有的是,看我头上的白头发,这都是经验。”

我苦笑。

韩科背着手继续溜达着,背影无比潇洒。

我去找张副科长签字,“小周,那个来闹事的纳税人解决了?”

“解决了,韩科让他们在注册别的小规模企业,那个变成一般纳税人的就负责开专票。”

“唉呀,上周五就过来吵,整个大厅乱哄哄,我这还忙着审批。”

我笑,“辛苦了张科,我回去了。”

有时候也感叹,工作很累,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被怼甚至被骂,你信吗?看起来体面的工作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心酸,两年前的我不信,可现在我同情每一个工作岗位上的人,正如雪无所说,“没有一个成年人是容易的。”

回到座位上,翻起数学题,一个周没见面,它们看我陌生,我看它们无趣,可是还得做,考不上不得被陈冬至笑话。

陈冬至现在大概在巴西玩的很开心吧,南半球现在是秋天,气节正舒服的时候,我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发了个微信给康梅。

“梅子,啥时候我们出去得瑟得瑟?”

“现在是得瑟不动了,正在售楼处收钱呢。”

“呦呵,点钞票点到手抽筋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我那是点自己点到整个人抽筋都行,我点别人的我乐毛线啊。”

“那等十月一呗。”

“行啊,你说去哪就去哪,我就不带脑子了。”

确实,我和康梅出门,我就是地图导航加导游,她从来都没带过脑子,只带了胃。

“厦门。”

“好耶!就这么定了,晚上回去看看机票的!”

“嗯。”

厦门是我早就想好的,自从看了陈冬至和焦安妮在厦门的照片,我就有口气咽不下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无理取闹的想法,我说不通,不是因为那里有多美,我承认我就是想去看看他们去过的地方,没有原因,就当是我的任性吧。

终于不加班、不培训,这大半年耗尽我太多心血和时间。我和爸妈一起饭后散步,偶尔碰到三两熟人,晚风惬意,这是我想要的平凡的生活。

老爸说,“闺女还记得不,你大一暑假,咱走到你单位门口,你还指着这里说,‘我以后就要来这里上班’。”

我当然记得,虽然我那是随口一说,但爸妈笑着支持,“可以,闺女有雄心壮志。”

可一转眼,也就如此尘埃落定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城市阳台,在我单位东边不远处,可我一次都没有在下班时来过,一年前我已经开始认为散心是浪费时间。

广场上人不少,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骑自行车的小孩,卖气球的小哥,穿着泳衣刚上岸的年轻人。

还记得毕业前,也和同学们来这海边烧烤,那时候还只是个沙滩,远处只有几只小船,和灵山岛隔海相望十分壮观,而现在这座小城的发展已经超乎想象,周边高端酒店林立,全世界的人都在向东方看。

以前觉得自己渺小时,会感到绝望,会想要意气勃发,而当真正已经扎根立足时,又很向往渺小。

只要一刻,甚至只是一粒沙、一滴水、一粒种子,没有烦恼,没有困惑,没有积累着完不成的工作,没有让人黯然神伤的情感事故,就那么躺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看日升月降,无拘无束。

可是这是我一生的选择,可能正确也可能对,也只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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