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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瑾歌》第十八章 温润逐渐成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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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现在知道问我了,刚才干什么去了?”我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头。

她也不说话,故意仰着头看我。

我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不算吧。”

她“哦——”了一声,懂事的没有再问。

“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啊,快吃饭吧。”母亲坐在桌旁,桌上是稀疏的饭菜——还有我的一副碗筷。

“今天有点堵车。”我低头,躲过了母亲探究的目光。

“吃饭的时候不要抖腿,这样不好。”我听了这责备,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蔫蔫的应了一声“好。”只是咬着手中的馒头,不再去夹菜。

母亲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没絮絮的教育我去刷碗,擦桌子,我也没多想,吃完饭便把碗往厨房一堆,窝在了书房。

写着写着,隐约听着母亲的埋怨声渐渐大了,心烦意乱:“能不能别说话了。”

“奥。”妈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刺耳。

但不一会儿,声音又像涨了潮的水,淹没着我。

我不好意思再出声制止——毕竟人人都有说话的权利嘛,如果我女儿以后敢不让我在家说话的话……我该是很心寒的。

任由细细碎碎的声音往耳朵里灌来,搅动着心中沸腾的湖水。

“怎么这么多年不出现……一身病。”

“……总不能不管吧……”

“女儿……总该尽了孝道。”

我心中疑窦丛生,问道:“谁病了?”

话音未散,母亲呛声:“没事,你别管了。”

我一阵气恼——凭什么不让我知道,觉得我承受不了?

“碰——”的一声,两扇门关上了。

我一把拉开门,追问着母亲:“到底怎么了?”

母亲失了几分温柔,有些厉声厉色的对我说:“你别管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母亲。

“迟早要知道的,你瞒她干什么。”

母亲抿了抿嘴,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那你说。”

“你姥姥生病了,现在在你姨妈家住着,准备去住院,要轮流有人照顾。”

我有些奇怪,从来我都只有一个姥爷啊,哪来的姥姥?

“你姥姥当年乱往外跑,你姥爷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现在不知道怎么又自己找回来了。”爸爸长叹了一声。

“哦,那……”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该有的同情和伤感”,也许是因为无论如何我的头顶都有一片天吧,也许是因为我与那位姥姥素未谋面吧,也许是因为我真的还没有到懂得人间疾苦的年纪吧。

有些事明白和没明白的区别只有自己知道。

“别想了,去写作业吧。”爸爸拍了拍我的肩。

“好。”我除了照做,什么都不会。

奇了,任那边依旧嘈杂,此时我的心里却像一潭古井,无波。

绿叶凋零,可会“化作春泥更护花”。就算可以,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街边窄窄的一方树坑怎可能容下无数子孙?橙色的身影兢兢业业的将这些轮回的烦恼连同漫天尘埃,一起收入蓝白小车中,把它们堆弃到离家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还城市一个清静。

“楚清,这次你姥爷生日就不聚了。”妈妈走到我桌旁通知我。

“啊?为什么啊。”不用去被七姑八婆灌迷魂汤,不用被指指点点评评比比,不用容忍远房弟妹的小性子,不用被叔叔伯伯的云烟熏得泣涕横流,心里有个我在雀跃,却佯装镇定和失望——我一向都表现的渴望与姐妹们亲近,确实,一开始是真的渴望,但随着一年年过去,我见到越来越多的不是笑靥如花,只是黑漆漆的头发——他们在玩手机游戏,同伴的意义大概是可以一起玩手机游戏。我还妄图回到从前,从前那个满酒店疯跑,寻找废弃的十八楼,被店员捉回父母面前乖乖低头挨骂的童年,却不知她们已不是孩子,只有我依旧幼稚。我有几个姐姐已经不去这种聚会了,理由千篇一律“学习压力太重”。我以前信,现在懂了。但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想让任何人觉得我冷漠,因此容忍着一个又一个孤寂的欢宴。

“你姥姥不是病了……这个样子也没法出去见人啊,再说你也不喜欢。”

妈妈知道我不喜欢是因为那一天我忍无可忍,借着荷尔蒙的冲动将心头的烦恼都宣泄了出来。她即使知道了我心里的怨,每到了聚会的时候却依旧温言软语劝着我去,我也就依了。直到那次,我刚从炼狱里出来,对她冷冷的说了这么一番话:“那是你娘家,不是我的,那有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姐妹,我没有。”说完我便后悔了,在她错愕复杂心痛的目光下,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我其实也挺想和她们玩,但她们不怎么理我,总玩手机。”我强行解释。后来那次聚会让我非常尴尬,因为妈妈当着我最亲的表姐的面说:“以后少玩点手机吧,多和弟弟妹妹玩玩,楚清上次说你们都不陪她玩,她可孤独了。”我当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妈妈怎么这么直白,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黏着别人陪玩,太不像话了。再后来我依旧去,却全程走神,就当休息脑子了。

“好吧。”我轻叹,当时以为是做戏,后来才觉是心声。

我们每年都因同一个老人相聚一堂,又有几个小辈满心欢喜?大多是为了哄老人开心而强颜欢笑,平时忽略的这么彻底,总得有几天热热闹闹作为补偿吧。叔婶这一辈,活得好的自然在这宴会上春风得意,过得不好的也得拿自己那本难念的经给大家讲讲,以好同舟共济。而到了我这一辈,觉得这种宴席纯粹只是浪费时间。

一代代的叶就这么落了,树越繁茂,越是枝头的新叶,越是难以归根,更多的,是随着风去了。

只是叶儿从未想过,那高耸入云的树,也会有轰然倾倒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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