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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凫英雄传》第15章 蚕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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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得秦朴这番话,纷纷抬头眺望。

但见隔着绵延峰峦的极远处,果然屹立着数座尖耸入云的巍巍雪峰。远远看去,这几座雪峰的状貌相差无几,全如一柄柄钢打银铸的棱锥一般,直刺苍穹;峰顶积雪皑皑之处,又似一面面形制不等的明镜,映着夕阳晚照,反射出道道金光,交相辉映之下,幻化出如霓虹烟霰一般的雾状光芒,使得这几座雪峰在茫茫暮色之中更显得奇峭岸拔、鹤立鸡群,与远近群山的状貌都大不相同。

左海等人看罢,喝彩不止。

赞赏之际,石玄向秦朴问道:“看那几座雪峰,似乎离此处甚远,且中间又隔着许多山岭,不知何时方能到达贵部?”

秦朴答道:“须得到明日中午,方能抵达。”

左海闻罢,点头道:“果然路途甚远。只不知越羽头领此时已到哪里了?”

秦朴道:“这白二、黑三可不像我们这般沿着山路,一味在峰峦中迂回前行。它们是朝着本部所在的方向,翻山越谷,攀岩援树,径直奔去。在下估计啊,这个时候,它们应该早就赶到敝部之中,并将越羽头领交给许先生了。”

左海问道:“许先生?此人是……”

秦朴道:“许先生名图,为敝部的神医,乃是一代贤人许由的嫡孙。”

石奇因为丧妹之痛,路上始终寡言少语,此时听秦朴提及许由,不禁开口问道:“秦将军,你说的这位许图先生的祖先许由,可是尧帝时的许由?”

秦朴点头道:“石公子果然博识多闻,此人正是尧帝时的贤人许由。”

石奇道:“不是在下博识,而是许由名高千古。此人不仅才学超群,而且德行高尚。据说当年尧帝想将天子之位传给他,他听到这个消息,就跑到颍水中清洗双耳,以表自己清高之志,后来见尧帝坚持要将帝位相传,他就连夜隐遁到岐山之中,从此不知去向。”

秦朴笑道:“其实后来许由带了家人辗转来到岷山,此后许家就世代在此隐居。徐图先生继承祖上遗风,博学多才,通研数门道艺,而且医术尤为精妙,素以起死回生、着手成春之术,名扬西昆。这些都不须在下多说,诸位届时见了便知。”

鱼族众人听罢,各自放心了不少。

左海更是拍掌大喜:“在下粗鄙,不懂文史掌故,但这位许图先生既有如此身手,那越羽首领当可转危为安!”

只有石玄低头不言,连连叹息。秦朴知他依然为死去女儿而伤心,就走近了低声说道:“石长老痛失爱女,在下同悲共叹。不过……”

石玄一愣:“不过什么?”

秦朴依旧压低声音说:“我曾见徐图先生医活过死去数月之人,也许令爱还有一些希望也未可知。”

石玄面露希望之色:“真有此事?”

秦朴点头道:“确有其事。只不过,据徐图先生讲,此举甚难,所需条件十分复杂,不过,也许还有希望。”

石玄默然的点着头,心中又生起一线希望。

此时,只听江风朝秦朴说道:“此次与贵部相会,真是鱼族之幸。日后在下还可向许先生请教医道哩!”

他说罢又朝左海等人道:“和青龙部相比,这白虎部真是越发显得有味起来,既有绿哥、白二那一类灵物,又有许图先生这等高人,便是拣选处所、安扎行在,也挑了个仙境一般的地方,实在是有味得紧!”

秦朴听了,摇了摇头:“这里却不是白虎部的行在,乃是敝部的行在!”

众人听了,觉得大为不解,石玄问道:“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难道贵部不是白虎部?”

秦朴道:“大有区别。这西昆境内,原先的确是由白虎部统辖。然而到了近世,白虎部却又分成了两支,分别是岷山蚕丛部,昆仑玄豹部。在下所属,正是蚕丛部,而那另处昆仑山中的,乃是玄豹部。”

石玄吃惊道:“我等一直以为这西昆境内独由白虎氏管制,而岷山便是白虎部的驻所。没想到此中竟发生了这般变迁!”

秦朴道:“如今东隅、西昆、北溟、南极四方,受到中原夏朝阻隔,原本已难通消息,且贵部又远在闽越海滨,诸位对此事毫不知情,却也并不奇怪。”

石玄又问道:“不知这白虎部分裂成两支,却是什么时候的事?”

秦朴答道:“此事约在六十年前。当时西昆尚由白虎王召离统辖。召离死后,两个王子孟明、仲远便按东西走向的木格群峰为界,将西昆一分为二,裂地而治,北边的叫做昆仑玄豹部,南边的叫做岷山蚕丛部。两方约定,千秋万世永为兄弟之国,和睦共处,相扶互助。”

众人闻罢,如梦初醒般点头道:“原来如此!”

左海不无担心地朝秦朴问道:“既然这白虎部分作两支,不知本族朱雀法器如今又落在哪一处?”

秦朴听了这话,愣了一愣:“朱雀法器?”随即恍然大悟道:“信风长老指的可是那个太阳神鸟?”

左海、石玄纷纷点头道:“正是,正是!”

秦朴见众人神情紧张,便微微一笑:“诸位大可放心。据在下所知,西昆分治以来,这太阳神鸟一直是由敝部保管,数十年来始终藏于隐蔽之处,而且看护甚严。在下料想,此物如今必定安然无恙。”

鱼族众人听了,这才各自舒了一口气。

只听石玄道:“本族历经艰险,一路西来,原本正是为了领取这太阳神鸟,以图重振朱雀旧部。既然朱雀部的法器——太阳神鸟安然无恙,我等也就放心了。”

行路说话之际,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不觉间,一轮圆月升到东山之上,晶莹朗润,如冰轮玉盘一般,悬在枝头树梢。月色如水,清辉似银,直照得四下里一片空明,近乎白昼。道旁树间,多有鸟雀栖息,此时听得近旁忽然有许多人经过,纷纷惊动起来,离巢而去,那“扑扑棱棱”的振翅之声,将山间月夜托衬地一发幽静。

秦朴见状,朝众人道:“诸位连日来奔波不止,想必早已疲惫难当。是否在此就地歇上一宿,等到明日再赶路?”

左海等人虽然极是困乏,却都记挂着越羽伤情,哪能放心歇息?此时又见月色明朗,就越发想连夜赶路,便纷纷朝秦朴道:“不妨事,我们继续赶路。”

秦朴十分体察鱼族众人心绪,见他们大都想尽早到达蚕丛部行在,便带着他们继续前行。

然而,毕竟众人已是精力不济,且越往前进发,山路越是崎岖难行,所以众人纵是心急,也只能放慢了速度,停停走走,缓缓而行。

喜的是天气晴朗,月光明亮,倒也免除了夜行暗路之苦。而且峰回路转之间,又不时有山泉淙淙、松风飒飒,也总算可以悦耳提神,消乏解困。

等到第二天拂晓之时,一行人早已走得困乏不堪。

此时秦朴将手一指,朝朝鱼族众人说道:“诸位贵宾,只要翻过这座铠甲山,再往西走上半个时辰左右,便可抵达敝部了。”

众人见说目的地已然不远,又都略略振奋了些精神起来。稍微休息、饮食之后,鱼族众人便又随了秦朴继续前行。

山路更加陡峭起来,不多时便来到一处简直可谓无路可行、难于登天的地方:但见一面偌大的绝壁横亘在眼前,左右两边都是深渊,要想绕路已然没有可能,在面前近乎垂直的绝壁之上,自下而上凿着两排浅浅的小坑,坑中仅能容得下半个脚掌,而这天梯一般的绝壁,正是过山的唯一路径。

众人仰首惊叹之际,只得手脚并用,依次向上徐徐攀爬。

石玄走到绝壁之下,连声叹道:“这哪里是供人行走的道路,分明是入云求仙的天梯!”

石奇听了,赶到近前,想要扶他爬上绝顶。

石玄却将手一甩:“不要你扶,道路虽险,为父却还上得去。你自己小心就是!”

左海见状,摇了摇头,哈哈笑道:“石护法,该服老时须服老,千万不要勉强熬。只怕你爬到一半就耗尽了气力,上不上,下不下,那时才真要小心!”

石玄头也不回,高声答道:“左领军,你我大哥二哥差不多,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那副老骨头吧。老夫先行一步,在崖上等你!”

说罢,他一边拽着崖壁上悬垂而下的藤蔓,一边踩着壁上的一个个浅坑,快速向上攀去。

众人见石玄身形矫捷,纷纷喝彩不已。

左海也暗自佩服道:“这老家伙不但脾气依旧,这副身手也是宝刀未老!”一边又暗自庆幸:还真多亏了那白熊、黑猿,不然光靠鱼族众人,又如何能将越羽安全送抵蚕丛部?

虽然道路艰难堪叹,却终有抵达之时。当众人全都攀上这个峭壁,正在喘息之际,却听得秦朴大声道:“山后便是本部行在——‘绿水天城’了!”

众人听罢大喜,纷纷向前紧赶几步,跑到山顶上立住了,抬眼往前方探看。

只望了一眼,众人便顿觉心头清新敞透,畅快不已,满身疲惫也立时一扫而空,烟消云散。

神清气爽之余,众人只觉得眼前所见的诸般景物,直如海市蜃楼一般,如梦如画,似幻似虚,令人恍若身临仙境——毕竟,此前众人几曾见过这般绝美的景象?

只见在一个广阔无边、烟水茫茫又平静如镜的湖泊中央,七座雪峰从水中屹立而起,直插云天。七座雪峰高度相差无几,却又姿容各异,既如七位银妆素裹的戏水仙娥,又似一队白衣青裳的过江隐士,超凡脱俗,高标出尘。

微风偶起,水上云影、峰影便悠悠颤动;晨曦初照,空中霞光、雪光则融融交辉。

正看得如痴如醉之际,众人又听秦朴说道:“眼前这个偌大的湖泊叫做‘翠微湖’,那些矗立在湖水中央的,便是在下昨日所说的那七座雪峰。它们不仅状貌齐整峻秀,而且还如北斗七星一般按序就位,一一坐落在湖水中央,由此便在群峰围拱之间,形成了一座天造地设的自然之城,我们岷山蚕丛部就生活在其间。

鱼族众人一边不住地啧啧称奇,一边迎着万丈朝晖,随秦朴下了山坡,向草青沙洁的湖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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