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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女商》第169章 霎时间月缺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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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城中因水灾和疫病气氛低靡,但仍有不少户人家,门口挂着七彩灯笼,院里做着月饼,厨房蒸酒飘香,着新衣过节。

苏府亦然。

管家领着一群丫鬟在府中跑来跑去,置办府里晚上的宴会。

“夫人,小小姐过来了。”望月从门外进来通报。

我对着镜子理了理发髻,起身相迎,苏落已经行至门外,他身边跟着唤木。

“嫂嫂,佳节安乐。”她甜甜笑道,穿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外面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我摸了摸她手,有些凉,从身后接过望月手中的羊皮水灯递给她:“这是我昨夜扎的牡丹水灯,今儿个城里通宵达旦,你出去玩的时候,顺便去碧湖边上放个水灯,觅个如意郎君回来。”

苏落红了红脸,娇羞的看着地下:“嫂嫂不一起出去吗?今年宴会置办简单,也没什么要忙的事。”

“这几日城中也没有什么生意,我想带几个掌柜,去城外难民营地送月饼。”我看向苏哲说道。

苏落一听,立即来了兴意:“我也去,嫂嫂,我可以帮你分月饼。”

“好。”我拉着她一同往外走。

这几日城中街道,已经不见什么衣着褴褛的流民,今日佳节,几家酒坊也开门做起生意来了。

城西外的何必,搭起一排排简陋的帐篷,几个灾民凑到一起谈论着家乡的水患。

苏家在这原本就置了三个粥棚,苏哲带人将月饼摊在桌面上,带人呼喝着:“四人分一个月饼,身边有小孩的,可以多领一颗糖。”

我随手支起一旁的苏字旗帜,行善留名,积累德名,日后生意也好开展。

苏落围了面巾,跟在唤木身后,站在药摊后给他抓药救济。

我正觉得口渴时,身旁递过来一个茶杯,我循着那只手主人看去,就见一脸严谨的郭纬看着我迟迟未接茶杯的手,他身旁站着关知民。

“这地方有疫症蔓延,苏夫人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我点头:“多谢提醒,就是过来看看,这就要回去了。”

“在下也正好顺道去趟城北,送送夫人。”郭纬也不询问我的意愿,径直在前头领路。

关知名追了几步,幽幽道:“诶,郭当家,不是要一同去河边看看的吗?”

苏家马车里,我掀开车帘,看向并行在马背上的郭纬:“郭当家要是与关大人还有事,不必送我的。”

“我跟他没什么事。”他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顿了顿,疑似寒暄道:“昨夜,苏家老夫人应该很欢喜吧。”

我知道他以为我告诉了苏老夫人,自己怀孕的事,也不说破,点了点头:“是了。”

“在下备了份薄礼,一会送过去祝贺。”

“额,太早了。”我看了看前头的车夫,笑了笑:“到时候再送也不迟。”

郭纬想了想,点头应下。

苏府外,于刺一身云雁细锦衣站在檐下,我下了马车拜别郭纬后,走过去啧啧称奇。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于掌柜这身新衣拾掇起来,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韵味。

“大过节的,当家的也不意思意思吗?”他不满的跟在我身后进府,言语间委屈。

我拍了拍他的肩旁,点头应下:“本夫人把自己意思给你,你要吗?”

“不敢,不敢。”他立即半跪在地上,直摇头。

我抱胸看了看他:“有事说事。”

他这才收起了不正经,附在我耳边:“李曼珠昨日去了南阳,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伺机咔嚓她。”

我皱了皱眉不悦道:“以她的行事作风,恐怕你手下不一定能得手。有没有北境战事的消息。”

“北境那边没有消息传来,京城倒是出了件大事。”

“哦?”

“吕端吕相爷,在护国寺后山上寻得那十五万粮草,正加急运往北境。”于刺打哑谜道:“小姐可知为何百官遍寻不到的这数目庞大的粮草眼下却靠吕相寻得了?”

我冷笑了几声:“可是西夏那边传来了战报?”

“正是,西夏那边入侵边境的战报刚传来,下午,吕端就带人寻到了粮草,可真是及时的狠。只是小姐,西夏边境是块是黄国公的封地啊,历来由黄国公的亲信镇守,如今老国公在京城孤立无援,赵恒对他下手,问责他如何是好?”

我转身往东桑院里走:“你知道什么,正是因为西夏侵犯,赵恒才不敢拿他怎么样。现在的局势啊掌握在老国公手里,他可以借此威胁赵恒,将北境的黄家军调回来替换成澶州守军,不然就别想慎戎军阻击西夏的进攻。如此,赵恒借机削弱黄家军的计划,不得不被迫停下。”

“听小姐这么一说,属下背脊一凉。这宋朝的皇帝为了一己疑心,竟然将手段耍在自家军队上,真是叫人心寒。”

“呵,皇家权谋上位,从来都是建立在百姓的血肉上的。赵家的男儿向来刚愎自用,宁愿被别国□□践踏,也不愿松了自己手里那点权位。”

“如此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宋祖陈桥兵变那会儿,也正是受周恭帝忌惮兵权,他害怕被收回手里的兵权,这才起兵反叛后周,建朝改国。”于刺饶有趣味的指点道。

我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冷漠道:“有些话,我能说,你却不能说。”

“是,是。”于刺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拉下的脸,不在做声。

夜晚华灯初上,一轮硕大的圆月挂在空中,照的夜色如醉。

苏府湖边空地,摆着几桌美食酒盏,中间放着一个香炉,燃着袅袅香烟。

我与苏落,各站在苏老夫人身侧,拱手举着点燃的三株香,朝着明月拜了三拜,诚心祈愿天涯共此月的亲人,平安康健。

管家拿刀,将桌上的月饼切了四块,恭恭敬敬的递过来。

我拿了一块,嚼在嘴里,不是滋味。

苏老夫人拿过月饼,迟迟看着盘中剩余的,属于苏络青的那一块,久久不语。她象征性的饮了一口桂花酿,就早早离了席。

苏老夫人走了,剩下的丫头们自然松弛了不少,成群结队的拿了水灯,在湖边放。尤其是苏落,在湖边玩闹不停。

我闻着桂花酿香醇,倒了一小杯,拿起闻了闻,又忍耐的放下了。

这时唤木走过来,恭敬的站在我身边:“夫人这几日脸色不好,要属下给您诊诊吗?”

我心里介怀着陆薏红所说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喝奇奇怪怪的补药,苏络青离开就不用喝了的话。

“你可,给我服过避子汤。”我看向他,眼中清明。

唤木听后笑了笑,并不隐瞒:“是。”

我咽了咽口水,自嘲一笑:“可是苏络青的意思?”

“是。”

我缓缓站起来,理了理裙摆欲回去:“不必替我诊脉了,我近来宿夜难寐,忧思过度罢了,我家的大夫已经替我看过。”

唤木横跨一步,拦下了我,我皱眉不悦道:“让开。”

“夫人,那避子汤不会伤害您的身体,只是会让您那几日受不了孕罢了。这确实是二爷的意思,自您在京城失了第一子后,二爷便有次打算。”他恭敬拱手道:“并不是因为二爷不想让您为苏家繁衍后代。只是苏家一族自先帝创国起,一直辅佐皇室,曾服下皇家秘制的□□潮汐噬,每月毒发,犹如海水潮汐一样准时。开始并未有异常,直到苏家的第二代渐渐出生,发现生下来的女孩不是一出生就早夭,就是活不过五岁。后来苏家四爷遍寻各州,结交江湖好友寻找,终于在西域请到在下的父亲医治。”

我皱了皱眉:“所以,我早前身体里的潮汐噬是你解的?”

“当时,二爷觉得你是无辜受累,又不愿点破,打草惊蛇,这才悄悄的备着药浴替您解毒。此时,我在破解潮汐噬之毒上已经游刃有余,可是彼时父亲为苏家族长解毒的手法不够老成,所以……”

“难道说……”我看向湖边的苏落,语气有些颤抖:“苏落是因为上一辈余毒未清,传至她身上,所以自小身体不好。”

“每到月末,浑身犹如置冰窖,血脉拥堵,甚至昏沉,方行针周身八十二处穴位,药浴八日才能清醒。”他说此话时,神情淡然,想来已经习以为常:“不光只有苏落,苏家故乡住着十八位同她一般受罪的女子,生不如死。”

她历经这般苦痛成长,还能笑得如此阳光,也是坚强。

我握了握拳头,声音有些哽咽:“所以,如果我怀了女孩……”

“为了她日后不再受苦,必定要打掉。”唤木拱手至额际:“眼下唤木医术尚无十成把握,不敢再叫夫人受失子之痛,也不敢心存侥幸,这也是二爷的意思。”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在意了,转身往东桑院走,浑身冰冷。

可是月前,苏络青畏惧我离开,没有再躲闪我的亲呢;而妆府里,自然也没有什么避子汤给我喝,所以,这个孩子,就这么来了。

他们不敢心存侥幸,我难道就敢了吗?万一这个孩子是男孩,我现在打掉,岂不是愧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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