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烟在深山足足藏了一个多月，才敢踏足而出。之后流转到了安阳侯府，偶然得知安阳侯现在年迈，记性越来越差，才冒险来毛遂自荐为幕僚。想不到安阳侯真的啥都不记得。这才安心住了下来。

今天晚上，身边的婢女说府里来了个天仙似的人物，出尘绝艳，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当时觉得奇怪，因为她不知道陌晨还没死，想着是不是比陌晨还要好看，带着好奇就去参加家宴了。

结果就看到了陌晨。或许她与她，冥冥之中，还是有那种缘分的吧……

听凤烟这么絮絮叨叨的说完，陌晨心中的主意也打定了：“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凤烟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我想将凤舞挫骨扬灰！”

陌晨点点头，刚要说什么，门突然就被许子渊推开，他来不及解释什么，就对着陌晨说道：“侯府外有人。”

陌晨正色：“有多少？”

“没出去看，听脚步声非常凌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安阳侯府作为中原地区唯一的一个侯府，五进五出的大宅院，占地几百亩也是有的。再说安阳侯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侯爷，但是自己的亲兵还是有的。那区区一千人不在话下。但是就怕人家不硬攻……

凤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此时就算心里在打鼓，面上也是一派冷静：“凤舞的暗卫？肯定是冲我来的！”

陌晨知道许子渊武功奇高，在旁边休息该听到的也听到了，现在也不瞒着他，直接说道：“如果是凤舞的人，早在你进安阳侯府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那为什么……”

“凤舞想连安阳侯也一起杀掉。”

这个国家有这么昏庸的一个帝王，连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也不放过！

“子渊，你去告诉侯府里的人，侯府外有刺客，搞不好会用火攻，让他们务必要小心。”许子渊连忙离开。

陌晨对凤烟说道：“你跟着我，不要离开我半步。”

凤烟自然是求之不得，陌晨的武功高跟在她身边，总比躲起来强。

现在也不能坐以待毙，陌晨直接问了侯爷的院落，带着凤烟直奔侯爷的地方。路上看到侯府的仆从差不多都倒在地上，摸一摸鼻息，倒是没有死。

凤烟一声惊呼：“难道是晚宴……”怎么自己没有事？她又仔细想了想自己晚上吃了什么，好像各色的菜都吃了，连酒也喝了半杯，因为晚上要找陌晨，也就没喝多，想来不是酒菜的问题。

“这些人是被人打晕的。”这么说来，已经有人进了侯府，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侯府内所有人给打晕了？

在侯爷院外看到了许子渊，他一脸低沉的对陌晨说道：“一路到这边已经没有醒着的人了。侯爷和王氏姐弟还好。”

陌晨点点头，抬脚就去了侯爷院里。正对的会客厅没有关门，想来是专门等着陌晨。侯爷，王氏，以及王雅竹和王曦风都没有睡，目光炯炯的看着陌晨。

陌晨淡定的走到侯爷面前，说道：“想来侯爷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外面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侯爷的院里，侯爷为了性命着想，还是带着大爷，公子，小姐去避一避吧。”

侯爷冷哼一声，说道：“他们既然敢来，本侯就不会害怕！”

“就算侯爷不怕，也要多为公子和小姐想想。”

王雅竹刚想说话，就被陌晨一眼给瞪了回去，王雅竹瞬间觉得全身动弹不得，一滴冷汗从额间滑了下来。

侯爷沉默了一会儿，对王雅竹说道：“你是家中长姐，你要为家族考虑，带着父亲和弟弟躲去地窖。若是没人去接应你，你就等地窖中的食物粮草吃尽了再出来，到时候是生是死全看天命。”

“母亲！”

“去！！”安阳侯一声爆喝，王雅竹只得带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离开。

待三人彻底走了，安阳侯才轻声说道：“我早就知道，帝都的那位容不下我，我的侯府外，多年前就有人在打探，我晓得，这是知县那边的人。”没有了孩子和爱人的束缚，面前的这个女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多岁。她那双眼睛看看陌晨，看看凤烟。

“很多人都说我记性不好了，其实那都是对外面的样子，我知道，我什么都记得。”

陌晨轻轻地走过去，对着安阳侯深深一拜。

安阳侯摆摆手，叹口气：“我老了，我现在都五十八了，我还有几年可以活。可是帝都的那位啊，忌惮我到这种地步。我明明可以不收留你们，但是我也不甘心。我二十岁上阵杀敌，为的什么？保家卫国？呵呵，我没有那么高尚，我为的就是我的子孙能够过得比我好。可是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此时此景此语，连陌晨都有些悲怆。同时又想到，如果连知县都参与其中，或许府外不止一千人。

“老了老了，我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今儿个，就杀他个痛快吧。”安阳侯从身后的案板上取下一柄长枪，枪头锃亮，一看就是日日擦拭。仿佛感觉到了主人的悲伤，那银枪竟在灯火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若是我今日不幸战死，你们拿着我的头颅去帝都吧，我死，也要带着对帝都的咒怨而死。”

那一夜，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阳侯府的八千军士战死六千，府外的人乌压压一片，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侯府周边的人家都被波及，死得死，伤得伤。

这一夜，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但是，也有意外，上阵杀敌，自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支毒箭从陌晨身后而来时，是被王曦风给拦了下来，那支箭正中王曦风的胸腔，毒性很快就蔓延开来。

谁也不知道本来在地窖中的王曦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陌晨身后，就像陌晨看到王曦风倒下，那心中一痛是怎么回事。

将王曦风拖到角落，陌晨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你，你……”

阴柔的少年浅浅一笑，将手中不知道什么放到了陌晨手上，轻声唤道：“苏姐姐……”然后身体便沉了下去。他只叫了一声苏姐姐，甚至第四个字都没吐出就已经去了。他还只有十五岁，连这个天地山川都没看过，就已经闭了眼睛。

陌晨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她到上一秒都认为，王曦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只是对自己的脸有兴趣罢了，等日后再大一些，晓得自己想要什么了，就不会对她有兴趣了。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个孩子已经长不大了，他永远都停留在十五岁这年。

陌晨突然很悲伤，悲伤的连呼吸都要大口大口的。她看了手中王曦风给她的东西，那是一个绣着鸳鸯，丑死了的荷包，当初王曦风在马车上绣的时候，陌晨还嘲笑来着，谁知道他是绣给自己的。

这孩子是不是怕再也没有机会给自己这个荷包，不惜风险跑出来给自己？

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害得这个孩子惨死？

豆大的眼泪珠子掉在王曦风慢慢失温的身体上，她泪眼婆娑的看向前方，王雅竹与安阳侯并肩作战，王氏尖叫着跑过来。

王曦风啊王曦风，我对你没有爱情，可是现在却充满着愧疚。

那一战被中原后人称为月夜之战，安阳侯不幸战死，王雅竹身负重伤。王氏随了安阳侯一并西去。许子渊和凤烟都受到重伤。

陌晨伤好后，将安阳侯与王曦风安葬在王家祖陵，王氏陪葬安阳侯。王雅竹醒后，一个人呆坐在休养的院子门口良久。直到三天后，她抓着陌晨的胳膊，恶狠狠地说：“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从此不知所踪。

陌晨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带着对安阳侯府一家子的愧疚安置了安阳侯的亲兵。王雅竹走了，这些亲兵没有人肯接手，陌晨让他们想回家的就回去，家中无牵挂的，就跟着自己东山再起。走了八百一十二人，还剩下一千一百八十八人。

等安置好这些亲兵，凤烟憔悴的找了她。

“带着我的头去帝都吧，跟安阳侯一起。”凤烟笑得如释负重，“但是陌晨姐姐你一定要答应我，我要凤舞那贱人死得比我惨！”

“……嗯”

“凤舞死了，你一定要到我的坟前告诉我，也不枉我相信你一回。”

凤烟说完就走了，她死得悄声无息，是许子渊来说，凤烟已经白绫自尽而亡。陌晨什么都没说，她冷静的处理了凤烟的头，跟当初割下的安阳侯的头颅一起，分开放在经过特殊处理的匣子里。

许子渊觉得陌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怕至极，那么冷静的处理头颅，上蜡，封箱。不让他靠近一丝一毫。

特别是当陌晨把箱子交给许子渊的时候，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害怕，但是没有办法的。好在瑶凤国没有禁止男子为官。子渊，去吧，带着这两份期盼去帝都。用你的聪明才智在帝都站住腿脚。日后我攻进帝都，你我内外接应。”

“……好。”主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

陌晨笑了笑，摸了摸许子渊的头，轻声说道：“委屈你了，子渊。”

许子渊觉得陌晨在笑，可是又觉得什么东西在改变了，陌晨的笑，再未达到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