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山回来这几天姜姝心情明显变得很好，时不时下厨什么的，不过很多东西都进了常来同外公聊天下棋的赵默川肚子里，外公似乎也发现了两人之间气氛不太一般，所以时不时也留着赵默川吃饭。

转眼就到了《上海客》首映式的时候，陆曼在恒达旗下的一家高级酒店安排了套房，陈靖言和姜姝老早就去了酒店，一天都忙着做造型。

姜姝化妆的时候一直在看陈靖言给她的书，一套《聊斋》，姜姝这边发型师做着头发，陈毓在旁边帮她整理礼服，这次的礼服是恒达持股的一个时尚品牌，算是轻奢品牌里的高端系列，珍珠白的长裙，上面缀着珍珠。

手机响了，姜姝接起电话。

“阿姝，晚上我请剧组吃饭，一起过来吧。”是赵默川的声音。

姜姝后来才知道这部片子是宋睿临时找了赵默川来投资，不过若是没有赵默川的运作，估计片子是不能在内地上映的。

姜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不自觉微弯，“嗯，好，我等会儿参见完首映，就和剧组一起过去。”

赵默川这边还在办公室，他松了松领带，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站起身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好，不过我听说今晚的男伴是陈靖言。”

姜姝没想到赵默川会说起她今晚的男伴，不由想起了他们从景山回城时赵默川同她说的话。

那时候赵默川送她下车的时候，也提及了首映的事。

那时候怎么说的，姜姝想起来有点想笑，赵默川一本正经地问她：“首映式男伴的事你怎么想。”

赵默川这个样子让姜姝觉得他是在找她商量什么严重的问题，她想到这里就对电话里的赵默川说：“对，陈大哥说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他带带我。”

赵默川眉心微皱，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想了想只有作罢。

姜姝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一边，带着微微的笑容，陈毓见了这样探过头来打趣她道：“这是赵先生打电话过来？”

姜姝眼珠一转，狡黠笑道：“自然不是你那位赵先生。”

陈毓恼羞成怒，转过去不理姜姝，姜姝颇为得意地给旁边的李敏和黄雯雯一个眼色，这样俏皮的模样，倒是她们都没见过的样子，姜姝接着看书，不过拿着书，心情还是挺高兴的，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心情非常好，似乎从前困扰她的许多事情都慢慢地放下了许多，她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娇俏的少女，享受自己美好的生活。

接着陈毓就开始给姜姝化妆，姜姝闭上眼睛任陈毓在脸上涂涂抹抹，时不时偷偷睁开眼睛看陈毓，这幅样子让姜姝看起来生动了许多。

收拾了好几个小时才算是收拾好了，姜姝在陈毓的帮助下换上礼服穿上银色微闪的高跟鞋，鞋跟不算是太高，因为姜姝其实不太适应太高的鞋子。

陈毓支着下巴看姜姝，只见这少女穿着贴身的珍珠白色的礼服，露出的雪白的颈项和胳膊上带着成套的珍珠首饰，长发微卷披在肩头，妆容清淡，玫瑰色的口红让姜姝看起来端庄而有气质。

华服加身，容色倾城。

她出门，只见陈靖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这样的西装颜色不是什么人都能穿出感觉得，陈靖言和姜姝站在一起，倒是看着温润清净。

姜姝看着是挽着陈靖言其实是陈靖言托着姜姝，她总觉得脚上的高跟鞋有些累人，所以行走间还需要接着陈靖言的力。

公司的摄影师给他们拍了一张酒店合照，二人上了车，直奔首映式场地而去。

车子刚开进去就能听到喧闹的人声，陈靖言对姜姝道：“这只是电影首映，很多电影节可比现在阵势大多了，没事的，人不多。”

姜姝久经沙场，自然不怕，旁边的陈毓忙着给姜姝补妆，倒是看着比姜姝还要着急。

车子停下来，陈靖言先下来给姜姝开门，姜姝搭着陈靖言的手，窈窕轻盈地下了车。

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闪光灯和许多声“陈靖言”的尖叫当中。

只是当姜姝下车之后，大家忽然一静，似乎是眼前这个少女容色过于摄人，姜姝微笑着从容地和他们打招呼。

闪光灯此起彼伏。

走了红毯进了放映厅，姜姝和陈靖言被安排在一起，姜姝刚落坐就见到赵默川坐在宋睿旁边同她挥手，姜姝点点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陈毓坐在他们后面一排，这时正忙着给姜姝拍照片，而姜姝左手边是刘赫，梁蕾则坐在陈靖言另一边。

四人都是电影主演，坐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彼此点头致意，姜姝看向刘赫，有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瘦了不少，现在和荧屏那个人比起来瘦的起码有十斤。

导演上去讲讲话就请了他们四位主演上台。

陈靖言扶着姜姝上台，四人站在一起，只听得主持人道：“来，请我们的四位主演和大家打个招呼。”

陈赫接过了话筒道：“大家好，我是刘赫，在《上海客》电影中扮演了小裁缝阿丁。”

接着陈靖言接过了陈赫手里的话筒，“大家好，我是陈靖言，在电影中扮演尹先生。”

陈靖言话音刚落，就能听到许多尖叫声，自他性向曝光后，决定要慢慢淡出娱乐圈，他的曝光度的确减少了许多，反倒是多了许多粉丝。

陈靖言把话筒递给姜姝，姜姝微微弯腰，道：“大家好，我是姜姝，在电影中扮演舒曼云。”

说完把电影递给梁蕾，梁蕾干脆道：“我是梁蕾，电影中的角色是苏眉。”

接着就是剧组一起谈拍摄中的一些趣事和电影中角色的一些感悟。

就在准备开始放映的时候，忽然一个记者站起来，点名道姓地问道：“宋导演，关于前段时间，姜小姐和张讯洋先生的争执备受关注，而张讯洋先生也质疑，姜小姐是因为某种关系而拿到的舒曼云这个角色，现在电影上映，可以请导演点评一下姜小姐的演技么？”

宋睿听这这么个尖锐的问题，笑笑也没说话，直接把话筒递给了姜姝，似乎是姜姝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

姜姝接过话筒，“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上映，至于我演得怎么样，推荐大家到电影院来看看。”

说完完美地微笑，跟着其他主演下台了，余光处姜姝看到赵默川一直看着她，她也同赵默川微笑示意。

台上主持人又热了一会儿场子，放映厅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老上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少女与一辆汽车擦肩而过，车子坐着一个穿黑色长衫带黑帽的男人，少女眼中带着新奇和胆怯，偷偷打量着这里的街头，她穿着花袄扎着两条油亮的黑辫子，正是从北京郊区来得阿秀。

镜头推移，一个女人从裁缝店里出来，她同递给她衣服的小裁缝道谢，婷婷袅袅地行走在马路上，镜头跟着女人的背影，她上了楼，倚着窗抽烟，室内的案子上，正放着一本名叫《破镜》的书。

一个被完美地剪辑在一起的片段，串起了故事的四个主演。

下大雨的电影院门口，黑帽长衫的男人在檐下躲着雨，手里拿着一本装帧精美雪白的书，檐下只有两个人，女人在昏黄的灯光里点燃了一支烟，看到男人手上的书，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你也喜欢苏眉的这本《破镜》？”女人倚在墙边，一手抽烟，一只手接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滴。

男人抬头，斯文俊秀，看不出年龄的模样，但是眉心已经有了川字，“这本书让我想起了在香江的一些旧事。”

“旧事？你已经到了想旧事的年龄么？”小小空间中的两个人，让女人有了与男人谈话的欲望。

男人合上了书，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怀念的表情，道：“偶尔想起了过去，过去就变成了旧事。”

女人拢了拢身上的呢子大衣，将烟头掸掸，略有些惆怅道：“比起现在，还是在香江的日子有趣些。”

说完女人摁灭了烟头，走到了雨里，转身同那个站在檐下的男人说：“雨这样大，我要先回去了，希望你喜欢我写的书。”

男人不意眼前这个冷艳凌厉的女人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他若有所思地抚平了手里这本书。

裁缝店里，四处都是绫罗绸缎，还能看到一些旗袍的半成品，依稀能够感受到这些旗袍将来会包裹住多少活生生的灵魂。

“阿丁，你看，这身怎么样？”少女从帘子后面出来，穿着一身红银花的旗袍，她的年轻尚且不足于撑起这身皮囊的妖艳。

阿丁这边装作收拾布料，其实他手上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忐忑和羞涩，他只是略微一瞄，收回眼光，嘴里道：“漂亮。”

少女从手袋里拿出来银元，那钱就像是灼伤了阿丁，她漫不经心道：“这身儿好看，我要了。”

阿丁一个一个收下了银元，他知道，阿秀是没有这么多钱的，这钱是舒曼云的。

电影最后，涌动的人群中，苏眉看到了站在车边同她微笑招手的尹先生，她挂着笑跑过去，仿佛这一奔恰如千年前的红拂夜奔，奔向了她所认同的幸福。

忽然，她带着不可置信停下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站在车边的尹先生胸口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他沿着车缓缓倒下，苏眉清楚地看到，尹先生最后和她说：“走，别回来。”

苏眉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尹先生，她全身发抖转身，泪如雨下。

舒曼云妆容精致的站在一辆小车面前，里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白种男人，舒曼云轻巧地和身旁的阿丁说：“我走了。”这语气就像是她无数次同他谈起天气一样。

“你去了那边，要好好的。”阿丁此刻不知道说些什么，憋了半天这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舒曼云点点头，似乎是不知道怎样克制自己的感情，她上前，轻轻地抱住了阿丁。

阿丁在那个瞬间，整个人紧张起来，他不知内心纠结了多久，最后想要抬起手来回抱舒曼云，只是就在这个瞬间，舒曼云放开了他。

阿丁目送舒曼云的离去，背影冷静，只是那只没能抱住她留住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最后的最后，一艘轮船靠在了香江的码头，苏眉还穿着初遇那天雨夜的那身衣服，她转身，想要再看看她来得地方，只是再也看不到了。

而舒曼云在人潮涌动的晴朗天空下，她独自起舞，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她抬起的头，哪滴流入到鬓间，复尔消失的那滴泪。

放映厅亮了，姜姝不知什么时候腮边已经挂了泪，一抬眼，赵默川站在身边递给了她一张手帕，姜姝接了过来，拭了泪。不知不觉电影结束，就连主持人都最后说完了话，散场了。

“走吧，等会儿还要一起聚聚吃饭呢。”

“好。”姜姝起身，同赵默川离去。

她想，阿秀其实一开始就选择当了舒曼云，就像陈梁王一开始选择不爱她，就像她一开始选择恨阿里托，就像她一开始就选择忽视赵承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