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在飞机上睡得不□□稳，半梦半醒，梦里刀光剑影，恍惚间又回到了深宫之中，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臂上带着绿莹莹的镯子，再抬眼是她常穿的绣着桃花的寝衣，目光所到处都是淡粉色绣着桃花瓣的帐子，这是她的床，她又回来了么，她惊出一身冷汗，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其实还在飞机上。

身旁坐的是宋睿，看姜姝额上全是冷汗，就把纸巾递给她，对她温和笑道：“阿姝做噩梦了，要喝水么。”

姜姝接过纸巾擦汗，摇了摇头，问道：“还有多久到？”

宋睿手里拿着一叠纸，刚刚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听姜姝这样问，只当是小姑娘旅途劳顿，笑道：“还有一个多小时，那边现在应该晚上了，我们先去酒店休息，明天再开拍。”

因为只有一两场戏，所以只需要拍一天，拍完在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要回国，行程有点赶。

姜姝睡醒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少女未施脂粉，眉目如黛，唇不点而朱，只是脸上的疲色让她看起来怏怏的，睡了许久，嘴唇都干裂了。

回了座位，姜姝喝点水，拆了面膜袋子开始敷脸，接着又开始拿了瓶瓶罐罐护理皮肤，这还是陈毓给她装得东西，她偏爱前世用过的香膏脂粉，只是现在没办法再弄了，现在这些护理比起前世尚不及万分之一，不过条件有限，只能简单打理一下。

忙完了这些事情，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到，姜姝拿了本书开始看，她前两年刚坐飞机的时候总是晕机，什么都干不了，外公虽然心疼她，但是也知道这种非生理的晕机只能脱敏治疗，所以让姜姝常坐飞机，现在她在飞机上除了睡觉，一些其他的事情也能做，比如看书看电影之类的。

她最近读的这本书是陈靖言推荐给她的，是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陈靖言读书口味偏古典，推荐给姜姝的这本史诗流畅优美，她爱读杂书，不论是什么样的题材，都看得津津有味。

宋睿见姜姝读得兴致颇高，也不多说话，拿着手里的东西写写画画，作为一个导演，想要完成一部精彩的作品，所付出的心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下了飞机上了车，姜姝读书读得津津有味，她前世困守深宫，最擅长做各种事情来打发时光，读书正是一门好消遣，身边的李敏看姜姝颇有兴致的样子，也不得不说一句：“阿姝，已经坐车了，再读对眼睛不好。”

姜姝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开始看路边的街景，天已经黑了，却还有许多夜间灯火供人观赏，李敏早就发现姜姝很擅长自己一个人待着打发时间，见姜姝这么听话，也不说什么只让她自行发呆。车里放着刘赫的歌曲，歌词很简单，多是哼唱，旋律悠扬，很难将这个无忧无虑唱歌的大男孩和那天愤怒地打电话的人联系起来。

入住的酒店历史悠久，外表看起来并不多么富丽堂皇，正是宋睿低调缓和的做事风格。姜姝在房间简单用餐，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看书，李敏和她住一间套房，见姜姝没什么吩咐，准备好她第二天的衣服就回房休息去了。

国内正是清晨，新年的第一天，节日让空气里平添了几分热烈，刘斐昨晚跟了陈靖言他们一路，又在陈靖言家楼下蹲守了一晚，这个小区不好进，不过张三李四听他搞到了大新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倒让刘斐成功地跟进了小区。

蹲了一夜也没人下楼，到了十点左右，才见到有车子来接走了换了一身衣服的姜晟，刘斐一见姜晟走了，便给张三李四打了个电话。

张三李四昨夜激动地一晚没睡，直叫刘斐赶紧回来，他这边挂了电话，那边就登上了自己的微博，写道：“新年第一炮打响。”

七个字一下子平地风起。

张三李四是谁，圈内骨灰级狗仔，他口中的新年第一炮一定是个大新闻，记得上次他这样讲，第二天就爆出了天后离婚。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许多明星在新年第一天就完美躺枪，他们的微博里充满了持各种猜测的人。

张三李四拿着刘斐带回来的照片，看着网络上许多不靠谱的猜测，心知自己这次可算是挖到了大新闻，他接着发了第二条微博，道：“和大家玩个游戏，第一个猜出来的人有奖。”

就是那个问是否的游戏，他刚说明了游戏规则，就有许多问题涌来，他接着写：“五个问题哦，看大家能不能猜出来。”

“女的么？”第一个id名为爱八卦的小木木这样问。

张三李四转发答道：“不是。”

“结婚了么？”第二个问题是一个叫爱神没有翅膀的id问的。

“没有。”

“劈腿？”第三个问题难得的精准，不过谁叫去年一年爆出的出轨劈腿这么多，大家才这么敏感的。

“算是吧。”张三李四想到自己两次拍到的照片，这样回答。

“演员？”问这个问题的id叫这个杀手很多情，看样子喜欢看电影。

“是。”张三李四回答地干脆利落。

他很擅长调动气氛，接着在微博写道：“最后一个问题了，我看看回答谁的比较好。”

电脑另一边一个微博名叫锤基一生的妹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微博被别人转发评论了，她有点惊讶，自己一直都是个小透明啊，谁会评论她，忽然她反应过来，打开微博，发现评论她的人是张三李四。

“弯的么？”@张三李四

#第五个问题#是@锤基一生：弯的么？

妹子的脸一下子充血了，弯，弯的？

五个问题一下子上了热搜，热搜榜挂在最前面的就是#张三李四的五个问题#。

新年第一炮，不知多少自媒体营销号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这五个问题。

一个弯的男演员劈腿谈恋爱。

刘赫的微博一下子就炸了，还有许多男演员许多男神的微博在他们还在庆祝新年的时候，被张三李四的这五个问题弄得不得安宁。

张三李四新年第一天抛出了五个问题，引导大家做出了一个最具有娱乐价值的猜测方向，果然现实剧情比电视剧或者小说更精彩，不过他需要让这场风暴发酵，于是决定明天再来公布自己手上的照片。

陈靖言还沉浸在被求婚的喜悦中，完全没关注网络上的风暴，倒是他身边的助理和工作室的管理高层是知道陈靖言的性取向的，他们似有觉察，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好，毕竟涉及性取向还是一盆脏水，不敢贸然澄清，也不敢去探张三李四的口风，生怕被拍到的不是陈靖言，自己露了马脚。

陈靖言的经纪人叫陆曼，四十多岁的干练女人，此时正拿着手机想要给陈靖言打电话，她只知道昨天陈靖言和姜晟出去了，但也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张三李四那边不能贸然接触，姜晟那边她也不敢打电话去问，只能打给陈靖言。

陈靖言这边看着电影是不是摸摸无名指的戒指，刚接起电话，就听陆曼有些着急地对他说：“靖言，你赶紧上张三李四的微博看看，昨天是不是你被拍了，要真是你，赶紧和姜董商量商量。”

陆曼此人平时胸有成竹，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少有这样着急的时刻，陈靖言听着陆曼的电话，然后打开电脑看了微博热搜的新闻，张三李四这人他也有耳闻，沉浮圈内多年，名气不大，但是颇有手段，他昨晚和姜晟一起，极有可能是被拍到了。

这样想着，心里却没有恐慌，反倒有些释然，他语气沉稳而又笃定，道：“陆曼，姜晟昨晚和我求婚了，如果张三李四公布的是我，我会公开。”

陆曼语塞，迟疑道：“你想清楚，公开意味着什么？”

陈靖言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道：“这么多年了，早就该这样了，以前一直都是我反对，现在我想通了。”接着他语带幽默道：“总算是要把姜晟扶正了。”

陆曼深知陈靖言秉性，他就是个看似温和其实倔强固执的人，陆曼知道两人感情匪浅，她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得轻叹一声道：“这事儿你想清楚了就行，和姜董商量商量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无条件支持你。”

陈靖言听陆曼这样说，十分感动，张三李四说得难听，但是身边有朋友爱人支持，又何必害怕呢？

姜晟这边则完全没人关注娱乐新闻，他新年第一天要忙的事情还多，小张则被他安排去打理他和陈靖言婚礼的事情。

国内的事情在她睡觉的时候沸沸扬扬，姜姝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餐，就开始化妆，李敏见她今天话很少，知道她此刻正在酝酿情绪，今天这场重头戏是舒曼云的落幕，也是她真实情感的爆发，最大的问题是，剧本只写了：舒曼云在异国人潮涌动的街头起舞，她说服自己其实很快乐，但是失去了爱情，内心非常悲凉。

怎么舞，怎么表现，怎么不说一句台词地表达出舒曼云的自欺欺人，完全没写，除了导演的些许指导，就是演员的发挥。

今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群演们低着头走动，行色匆匆，姜姝ng了六次，是她来到剧组以后ng最多的一场戏，最后一次ng宋睿也看出了姜姝情绪有点不高，也没骂她，只对她道：“阿姝，你休息下，喝点水，我们等会儿再拍。”

周围拍摄的工作人员此刻有点着急，因为从早上拍到下午，姜姝一直ng，她要么是肢体过于僵硬，要么是情感不够饱满，一会儿还要在街头取景拍摄一些镜头，这个样子，不知要拍到什么时候去了。

宋睿没催姜姝，反倒是到一边指挥群演和安抚工作人员。

姜姝喝了一口水，她不知该怎么表现舒曼云的心情，舒曼云离开的决绝，爱情和新的生活，她选择了新的生活，她此刻应该不是后悔的。姜姝忽然想明白了，舒曼云的复杂在于，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爱，但是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她此刻的舞蹈表现了她拥有新生活应有的快乐，更体现了她自己都很清楚地失去了爱情的悲伤。

快乐与悲伤，她都这么清醒，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罢了，她要演出舒曼云清醒状态下的失控。

开始拍摄，舒曼云还穿着那件小裁缝为她做得最后一件旗袍，外面裹着一件薄呢子大衣，她忽然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步伐凌乱的跳舞，涌动的人潮来来往往，没人抬头看她一眼，她的目光扫过了新国家一切欣欣向荣的景色，目光里带着喜悦，忽然她身体微微颤抖，她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因喜悦而微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双眼微阖，留下了一滴眼泪，昂起头，眼泪流进了乌黑的鬓角，转而消失不见。

宋睿喊：“卡。”

姜姝未有所觉，只是站在人潮中央，她忽然悲从中来不可断绝，那一日，陈梁王嘴角衣衫还沾染着鲜血，她扑过去，问他：“你有没有爱过我？”

陈梁王眼神中有解脱有释然，他见了姜姝忽然闭上了眼睛，姜姝没能看到陈梁王眼睛里的神色，她不知道这个与她做胭脂、种花、作诗、舞剑的男人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可是她看到了，那滴流入鬓角的泪。

姜姝用手一抹，脸上全是泪，戏里戏外皆是人生，她转身，在人潮之外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着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算不得英俊，但轮廓深邃。

是，赵默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