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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鹊后人秦三思的现代生活》第四章 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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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长范江海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本就不算黑的头发竟完全消了那种中国山水画似的淡墨背景变得完全灰白。本地那些小溜子乱马子多少都摄于杜老二的威名,打架斗殴争风吃醋等小打小闹不去说,大案子一件没有。中国不存在黑社会,这是党中央对全世界的宣称,所以那些稍微有些黑暗背景的人一旦混入上层社会便会想方设法洗白自己。杜老二现在便不再涉足地下行业,转而搞起了房地产、制药等,他对道上这类猛龙多采取退避态度,一直相安无事。杜老二撒手不管国家公安机关却不能不顾,这些过江龙挥下爪子地方就得乱成团。药交会期间南北各路人等交流本就频繁,但今年辉县的龙似乎过于多了点。

“局长,陈骓不是已经飞回广州了吗,您怎么还苦恼着呢?”范江海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问话的助手道:“你刚从警校毕业对这个事情自然不懂。”范江海挥手让助手出去,这种菜鸟注定要历练几年才能明白陈骓代表的意义,更何况陈骓的档案下还压着另一份档案,若被助手看见,绝对不亚于荆轲刺秦‘图穷匕见’来得惊世骇俗。栽赃陷害,希望江苏佬没这么小心眼儿!范江海内心暗自祈祷。

秦三思这几天没干什么重活背伤也结了疤,如今正蹲在门口喝小米汤,呼啦作响依旧气势十足。那天从出租车上下来整个后背已经被红血染透,看得刘青欣雨等人心疼不已。王孬听到动静后跑下楼来也吃了一惊,进而想到自己下的诅咒,脸上兴奋不已。当时便聚精会神对天诅咒欣雨裙子掉下来,结果等了两天也不见灵验,这时才从张娜口中得知秦三思压根受的就不是刀伤。于是王孬特别气愤,心里将见鬼的所谓异能骂了个狗血朝天。

“刘青,你再借我一百,回头连同前几天的车钱一起还你。”刘青没料到秦三思会这会儿回头,微红着脸咽下刚抢到的小笼包,道:“恩,待会儿我给你拿,不用还。”

秦三思继续低头对付碗中的小米汤大烙饼,偶尔抬头往南边李时珍像处瞧两眼。大清早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高大雪白的石膏雕像看着竟也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生气,有些灵动的韵味。说实话,秦三思很羡慕李时珍,甚至有些嫉妒。这纯粹是他内心那一点点私心作怪,注定上不了台面。扁鹊生活的时代太早,甚至成了传说,仅《史记》里提到的那寥寥几笔不足让他比拟留下巨著《本草纲目》的李时珍。

“秦三思,你龟儿子竟然背着我偷女人,你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王孬眼珠子转了两圈猛然放出豪言壮语,这次能量巨大,居然生生让一屋子人同时停止动作看向始作俑者。张娜吃吃笑了,全然不管王孬所言是真是假很无良道:“秦三思,你要是真憋不住了找姐姐呀,看在你救过姐姐的份上姐姐还能要你钱?”欣雨打了一下张娜浑圆的屁股,笑骂道:“浪蹄子,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三思不是那样的人。”刘青点点头道:“三思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看了?什么时候送来的?”秦三思盯着王孬,激动到有些失态。欣雨和刘青顿时放下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口蹲着的那个佝偻汉子。

王孬很潇洒的从一边角落里扔着的书包中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秦三思,说道:“你受伤那天呗,是个美女比欣雨姐都美。”王孬本打算留着信封在关键时刻要挟秦三思,但考虑到块开学了,诸事多要仰仗秦三思这个龟儿子,所以主动拿了出来。“那女的是江苏的?”王孬想到那个刻着苏B牌子的大越野车,越来越琢磨不透。

秦三思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看了看欣雨刘青,眼神中一丝让众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一闪而逝,只惊鸿一瞥便让欣雨心凉了半截,刘青大约是好奇占了多数,仅仅是对秦三思有好感罢了,离喜欢差的太远。秦三思把牛皮纸包塞进怀里,转过身端起小米粥继续吃饭。王孬看着没趣,耷拉着脑袋对付暑假作业去了,估计晚上就会传来隔壁或斜对门小孩暑假作业被盗的消息。这是秦三思给王孬支的招,原本王孬的做法是强迫别人给他做,往往导致怨声载道,效果也很不好。后来王孬要求跟比人互换暑假作业,但后者往往做不完,于是在老师追问下难免露出马脚。只有偷过来最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反正胖墩和隔壁娃娃学习好,老师也不会追问暑假作业丢了的事儿。就这点让王孬把秦三思从保镖打手这单一职业上升为兼具保镖打手和狗头军师的双职业者。

收拾完桌子餐具,秦三思揣着刘青给的一张红鱼穿过百泉湖往西郊走去。那边是一排明清时的建筑,青砖碧瓦雕梁画栋,但跟北京那边的四合院不同。这里往往是一间主室然后两边两间陪房,然后一道院墙将三座屋子围起来,只在对陪房山墙处留一个古朴小门楼。小门楼很有特点,朱漆铁钉大门环,高高门槛中间横方方青石两边摆,然后在外面两个飞角上挂一双大红灯笼,喜庆吉祥。有钱人家免不了一对儿镇宅石狻猊或狮子,憨态可掬或高大威猛,也是很吉祥的事物。

秦三思进门时陈老爷子一如既往仰躺在那张老旧烤斑竹躺椅上,雪白胡须一溜长,手中两个贼亮的铁胆正转的哗啦顺溜。“陈伯,我来看您了。”秦三思觉得像陈老爷子这般高人大抵都到了羽化升仙的地步,能留在人间的都有大本事。跟自己爷爷口中的那些所谓道士和尚等高人们相比,秦三思还是觉得眼前的陈老爷子更靠谱。

陈老爷子坐直了身子。微哼声渐次响起。渐渐响成一道连贯地腔调。秦三思不敢怠慢。轻巧利索地取出一个书鼓一对儿铙钹。都是古物。陈老爷子接过书鼓。两支鼓槌错落击打牛皮。雄壮激昂地鼓声便飘散开来。秦三思轻碰铙钹。‘匡嚓’地金属乐声纠缠进漫天鼓音中缠成一曲中原特有地韵味。豫剧地基调便自然而然熟透。

这时陈老爷子酝酿了许久地沙哑沧桑嗓音裂帛般乍然响起。‘春雷动。战鼓鸣。狼烟起。衣未解。文武黯然。热桌子冷板凳。铁砚磨穿十年寒窗。名未就。身先衰……’荡气回肠中韵着无限悲哀。秦三思心中咯噔一下。停下手中铙钹。“陈伯。您老?”秦三思问不下去。感觉喉咙被堵着。想起死鬼老爹地话来:你陈伯至多活到五十五。天命如此非人力可为。你照顾好他。

陈老爷子笑了。把鼓槌放在腿上。抬头望着并不蓝地天空眼神有些飘忽。“三思。你老秦家自三百年前到现在代代短命。到你这带也该变变了。你爹只让你学医不让你练武。说练武分心犯禁易闹出大事。你爹说地我不敢反对。所以我这一身功夫悉数给了黑驴。可那娃天生适合做和尚注定不能帮我完成心愿。这也算是报应。”

秦三思出山前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位高人。只奇怪为何每年张黑驴会被送出山三个月。对于陈老爷子地往事生平秦三思也不想打听。似这般老神仙只在其身边伺候着便是上辈子修来地福分。要求太多要遭天谴。所以秦三思很满足。张黑驴从来都是一副熊包样。除了伺弄那几亩庄稼蔬菜外便整日傻不拉几地蹲在白果树下圆磨盘上对着那头黑毛驴傻笑。死鬼老爹只有次喝醉了说过张黑驴是‘众人皆醒他独醉’。放在古代那铁定是隐士一流。秦三思只当这话是胡言乱语。至始至终都没放进过心里。

“您老有什么心愿就说。我来完成!”秦三思咬着牙崩出一句豪言。陈老爷子都视为完不成地东西秦三思自然有自知之明。但到了该‘打肿脸充胖子’地时候秦三思绝不孬种!‘拼死拼活’这种话不必说出口。但注定这个心愿要比拼死拼活难上十倍。

陈老爷子脸色平静。盯着秦三思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一辈子只有两个人看不透。一个是你爹。可惜天命注定英雄早逝。一个是吴兵。他被玩围棋地老祖宗给教成了精。用大智近妖来形容也不为过。”

秦三思点点头道:“三思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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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师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八月十号这天秦三思将王孬送回学校,免不了被那个两年前刚从河师大毕业的美女班主任叫进办公室谈话,秦三思很孙子的又装了一回王孬他爹。对于王孬是秦三思十八岁乱搞弄出的崽子这类说法美女班主任早已深信不疑,顺带对王孬的管教中多了些浓浓母性,也算无心插柳之作。

“王三思,有许多学生回来跟我反映说你儿子暑假打架欺负他们,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好好管管?”美女班主任皱眉时眼角会自然露出几道密密的笑纹,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至于隐藏在秦三思内心深处的那点龌龊念头则很自然的通过鼻子深嗅这种方式表达出来,末了还咂咂嘴叹道:“真香!”

美女班主任惊讶与害羞间流露出少女独有的憨态,但这种憨态转瞬便被刻意压抑下去,一丝努力着主动酝酿的微怒正渐渐取而代之。当然,这对于整日周旋于堪比武则天的老板娘周围的秦三思来说自是熟悉至极,理所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子不教,父之过。王孬这孩子聪明,没学好都是我平时管教不严,以后会注意这个问题,老师放心就是。”秦三思摆足了低姿态,消了美女班主任怒火的同时多少还强加了些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真理。

“恩,不过责任也不全在你。教不学,师之惰。我这个当老师的也有责任。”美女班主任果然中套。

“那王孬就麻烦你了,你多费心!”秦三思不知客气为何物,大蛇随棍上,毫无谦谦君子作风,倒似足了不正的上梁。

“应该的。”

秦三思走到门口,掀起吊帘间又缩回身子,回头问:“你身上香水什么牌子的?”美女班主任本已恢复常色的脸上瞬间粉红,隔过门帘望着秦三思消瘦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夹杂兴奋自豪的无奈笑容,似乎还有种‘女为悦己者容’却此人非彼人的少许悲哀。

洗脚屋白天本就无事,但不代表没人拜访。下午三点多,秦三思正蹲在门口看宋鸿兵的《货币战争》。实话说秦三思对没在华尔街混过一天却能写出如此深刻作品的宋鸿兵很是佩服,彷佛金融在他眼里就如小孩子手中的画片,正面哪吒闹海背面灰色阴暗,饶是如此却每每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真算得上大家。

表面的平静并没消去江湖该有的暗潮,五个流里流气墨镜光头的中青年人团团围住本不大的门口,遮蔽了本清亮的光线,自然也吸引了秦三思沉浸书中的目光。“秦三思,这个月的安保费该交了,叫你们老板娘出来交钱。”安保费,保安费,保护费,说白了就是勒索。

“成,我们老板娘就在斜对门打麻将,几位直接去就成,顺便连斜对门的也收了,一举两得!”秦三思露出一个笑脸,似乎期待这天很久的样子。

五个人的表现显然出乎了秦三思预料,兴奋中绕开蹲在地上的秦三思径直进了门,大咧咧围着桌子坐下,打头的那位说道:“别叫老板娘了,哥几个今天高兴,安保费就免了,喊欣雨下来陪哥几个乐乐就成。”淫笑,轰然,满堂。

秦三思也笑,而且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一边答应着一边收起书去沏茶。三五分钟后一壶廉价但清香的茉莉花茶便被端了出来放进早准备好的凉水盆中,再过三五分钟一壶凉茶便分端到五人面前,青绿底色褐色茶叶舒展白色茉莉飘摇,望之生津。粗茶粗人喝,鲸吞牛饮五个大汉一人连灌了三杯才算到底。

秦三思这才心满意足的上楼叫睡午觉的欣雨,说是叫人,其实是耗时间。“秦三思,给老子拿些手纸,娘的每次到这里肚子就疼的要命!”声音纷纷,似乎是在争抢只有一个坑位的厕所。秦三思适时吼道:“操他大爷的,那帮修厕所的都死两天了,我们这两天都在斜对门拉的屎。”

下面五个人骂骂咧咧争相往斜对门跑去,像穿和服背着枕头的日本娘们,腿脚迈不开但又频率极快。王孬注定看不到这么一幕,不过只要老板娘看到这几个人便会彻底解决这件事情,再怎么说王孬他爹在辉县也是不大不小个官。

秦三思重新回到门口,点了根白梅,猛吸一口然后看着斜对门黑洞洞的门口,有些意犹未尽,笑着喃喃道:“鱼龙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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