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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第80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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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有了起色后刘亚也越来越开心了,天天容光焕发干劲十足,脸上的笑容如阳春三月的鲜花一样盛开。李军刚可累得够呛。每天拉货送货,买材料、修机器、又管理,有时间还帮着刘亚算账。吃饭和上厕所都在争分夺秒。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默契是幸福的引子,将两人的心无形的拽着向前走。最美好的人生,莫过于有了希望而奔跑在认证自我的路上,风雨同舟。最幸福的夫妻,莫过于有了共同的目标沉浸在生活的美妙旋律之中,春心荡漾。

早上两人并排下楼,皮鞋落地的声音如同打节拍,踢踢踏踏。都忍不住乐了。上车前,刘亚停住了,整张脸苦成一团,丝丝地吸气,用手顶着腰。

“又腰痛了?今天去医院检查一下!”李军刚扶着她。

“今天没时间。李光辉刚刚从朋友那里挪了一个单子给我们,要是能提前保质保量地完成,以后就多了一条财路。”刘亚说完扬了一下眉头,敲敲腰咬着牙上了车:“老毛病了,不打紧!”

“刘亚,身体可比钱更重要!”李军刚把车开出小区,斜眼看她,很担心。

“去小医院不如不去,去大一点的一天能搞得定?你赶快去市场买材料,一定仔仔细细,少颗扣子我都扭你耳朵。别忘了,这可是我们的第一单!要是这次努力付之东流,你爸妈都要拆我的骨头!”刘亚毋庸置疑的眼神让李闭上了嘴。是呀!李老汉可是下了血本的,失败不起了。刘亚摸摸他的脖子说:“再过几天可能要搬回老厂,那是我的地方,做梦都想回。”

“这么说今年都没时间了!说句实在话,追随你,我命都不长。上班忙,回家也忙!我都成驴子了。”李军刚开始报怨。

刘亚面带忧伤说:“那欠的钱是留给你儿子咧!我也想跟柳柳袁圆她们一样喝喝咖啡打打牌悠闲自在的过日子。但是,咱们的脊梁骨有人指着,能不拼吗?”李军刚叹了一口气:“我该!”刘亚又温柔地摸摸他的耳朵,疼他:“钱还完了,好日子就来了。每天这么忙忙碌碌的,你累我也累。你看我这个,都软塌塌的!”刘亚端着自己的胸,在手里抖了抖,满脸凄凉!

“老了就这样。”李军刚说。

刘亚拍了他一掌直翻白眼:“你爷爷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想多了,人容易得病。王健变得很古怪。时而激动,时而忧伤,时而狂放,时而平静,时而轻浮,时而沮丧,时而大度,时而自私。又像风一样捉摸不定。

他常常和枕头聊天:老婆,今天过得开心吗?如果你觉得冷的话,多穿点衣服!然后就唠唠叨叨一天里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一个人有说有笑,甚至拿着枕头亲热!

杨菊红一如既往地在厨房里收拾着。以前还有黄莲在旁边打打下手聊聊天,自从她加入了减肥团之后,对厨房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就是进来端菜,都是急急忙忙的,好像这不是可以烧菜煮饭的厨房而是臭气冲天的粪坑。话是一套套的,野蛮的伪科学观念侵占了她的内心。吃得好一点:肉这么多,油腻腻的怎么吃得下去?一顿差一点,又口不择言:怎么又赶上□□了?

老人,不斤斤计较,听之任之。

今天晚上杨菊红收完之后,却蹒跚上楼,轻轻敲响了儿子的房门。

“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王健拉开门后有点惊讶。

老人家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下,像是客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用手摸了一下皮质,又看看儿子,慢吞吞地说:“睡不着!上来看看你,和你聊聊天!”

“好呀!”王健笑着答应,但脸色却不自然。

“妈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杨菊红还有点不好意思。王健摇摇头,杨菊红点点头拖着长长的声音说:“妈一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对你们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一家人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就好。好久没有见到方方了,妈真的很想她!都是王家的人,就要苦笑相伴!她挺着个大肚子东奔西走,你也不关心关心?万一有什么碰着,孩子就没了,那可是咱们王家的种啊?”

王健的耳朵开始发烧了,整个人打了一下冷战。四下看看方方留下的东西,突然意识到,王方已经死了好久了!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三姊妹过得幸福,三个孩子,一碗水不可能端平。在妈的心中最心疼的是你大哥。他吃的苦也是最多的。以前咱们家穷得吃白米饭都困难,我和你爸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可能供得出两个大学生?你大哥十一二岁就跟着舅舅出去修桥辅路干过工场,日晒雨淋。睡过天桥洞,跳蚤蚊子虫子多得去,又脏有臭。你大哥省吃俭用,牙膏牙刷都舍不得买。有一年过春节回家,在车上遇到了贼,所有人都抢了。就你哥没有动,人家当他是个要饭的!到家我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他手臂上大腿上都是黑漆漆的,一个多月没洗澡,洗头都用了一大锅的热水。我常常对你和妹妹说:可以不要父母,不能忘记你大哥!所以你大嫂说什么我从来不还嘴,我们欠你大哥的。”老人拉拉儿子手,语重心长。

“妈,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哥的!”

“你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人又长得好看,也听话。我们去赶场(赶集),你老师看见我们就说:就算一家人不吃不喝也要把你供出来!从小到大,真没有让我们操过什么心。唯一遗憾的是婚姻大事,都头痛。你爸常说你:读书一帆风顺的,做生意信手拈来的,长得又一表人才,怎么就守不住一个家呢?!你妹妹也是,都怀疑是不是你们书读太多了?妈老了,腰有时也直不起来,昨天发现腿又肿了,说不定那天闭上眼就走了!儿子,妈要过生日了,把方方接回来吧!一家团团圆圆,让当妈的也乐一回,行不嘛?”

“妈,方方不可能回来了!”王健走过去,跪在杨菊红面前把事情的来来去去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杨菊红安安静静地听儿子说完,始终是一个姿势,且有点冷漠。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也很平和。王健绝望地望着母亲。“妈,对不起!我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害了刘亚害了方方!”

“儿子,妈还是不怪你,迷失了,犯错了,就要承认。无论你干了什么事都是妈的儿子。一定要答应妈,好好活着,哪怕是赎罪。妈等你出来哈!”杨菊红摸着儿子的脸,好多年没有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他了。

“妈,等您过完了生日,我就去自首!这样活着没有意思,像是行尸走肉,听天由命。没有进去之前,我想去看看儿子!”王健想哭,却没有泪水。

祥和的眼光,仁爱的脸庞,声音也依然温暖:“明天我陪你去吧!妈也想看看这个孙子。儿子,起来吧,地下冰凉呀!”说着拉王健起来,两只手很暖和。

“妈,您也早点休息。”王健起来。结果是逃不掉了,也不想逃。

杨菊红吸吸鼻子,看看房顶,说:“老汉啊,一定要保佑你儿子平平安安,保佑我长命百岁,一定要看到他出来!”

“妈!”王健的泪水滚滚流下,如同瀑布。

世界上唯一不用警惕的只有自己的父母,了解你的人,敬重你的决定,宽容你的错误,承认并夸大你的一切。

夜很深了,杨菊红一定要在旁边看着儿子。他没有办法,让妈睡床自己睡在沙发上。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苦不堪言,对他而言精神上的损害胜过刺刀。而杨菊红很快就睡着了,均匀的鼾声如同溪流。鼾声如同妈妈的怀抱,如一缕温暖的阳光。让王健感到一种安慰,一种温柔,一种和蔼,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回到了翡翠一般的童年。在河边、在树下、在院坝、在房间,跳绳、打沙包、丢石子、捉迷藏等等,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下河捉鱼,上山挖笋,偷地瓜,烧包谷,捉麻雀等等。只要能吃的,大哥一定会很机智勇敢去干!而小时候的他很佩服大哥的胆量和舍己为人的品行。那个宝贝妹妹,总在后面一路尖叫。三姊妹漫山遍野地疯跑,像猴子一样从来不知疲倦。院外的那块地,踩得平平整整、寸草不生。奶奶常说:哎哟喂,你们仨能消停消停么?最纯真的年代,最善良的人。哪怕顿顿吃粗粮、泡菜,快乐从心而发,守望相助。有几颗糖果,大哥都要留给妹妹:妹妹是一家人的宝!鱼头一定要留给他:吃了就会变聪明!这情景明知是梦,谁又愿意醒来?

早上,王健真的不想睁开眼睛,梦里很开心,也很感激。重返了童年的美妙。听到了风的沙沙,流水的叮咚,鸟儿的狂歌。农村的光华自然而然。如同蓝天,抬头可见,醉人的花香,扑鼻而来。偶一抬头,呆了!母亲,泪痕满面。

“儿子,今天咱们去上海!”杨菊红扭过头去,抽出纸巾猛擦泪水。

真正看到孩子时,两人的心情从朗朗晴空到阴云密布。他的脸色很无奈,语气相当地傲慢,那是拒绝,有意地逃避。

“我现在叫武学文。跟外婆姓,是外婆把我带大的,我跟她最亲!”

所有的幸福感像鸡蛋一样落在水泥板上,无力回天。但不管跟谁姓,始终还是王健的血脉。

“爸爸和奶奶这次来了,以后可能就……少来了,你要好好学习,听大人的话!”王健的心碎成渣了,看到健康聪明又帅气的儿子,也算是得偿心愿。

“哦!”武学文的回答很干脆,如释重负。

你就不问为什么吗?你就不想爸爸吗?你知不知道爸爸可能永远见不到你了?王健的心在狂叫在嘶喊。同时,他也知道唯一让儿子过得开心的是跟着妈妈。

“学文很像你爸爸小时候,奶奶喜欢你。能不能陪奶奶吃个饭啊?——可不可以啊?”杨菊红弓着身子,都有点低三下四了。

武学文看看四周后抿嘴:“那,吃冰淇淋吧!”指了指不远处。

感情有了分叉,话说多了都是奢侈。

在有点冷冷清清的冰淇淋店,三个人聊了半小时。武学文显得很拘谨,眼睛里洛印着不安甚至是怀疑,神态也不可侵犯。

感情的融洽不是一下子就能拼凑起来的。

刚要分开时,前妻也刚好找到了他们,不阴不阳地说:“儿子的名字我已经改了,不再姓王。以后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钱,我不稀罕!”把王健给儿子的卡直接扔到地上,拉着武学文匆匆而去,母子二人连头都没有回。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每一刀都刺中要害。儿子没了影子,王健才落下泪水,看着那个方向喃喃自语:“儿子,爸走了!不告诉你我去哪里,是不想成了你的负担。将来的路,走好!”又对母亲说:“其实离婚是因为她在外面有人!”

“那为什么不早说呢?”杨菊红很惊讶。

“吵够了闹够了。我也有错,一心想工作,忽略她的感受。”王健捡起地上的卡说:“妈,帮我这些钱捐了吧!”

“好!记住啦:你不在,妈也不在!一定不能做傻事!”杨菊红意识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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