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无声之墙，

末日穷途，

杀手已死。

仔细想来，我从未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未与真正的的敌人交手，却被自己的战友损伤大半。这也是人类的怪圈吧，无论何时何地，总在自相残杀。

我跟从直觉行动，一路上畅通无阻。事已至此，我早已疲于提心吊胆，疲于猜测阴谋诡计。一路跑来，一切似乎接近了尾声，可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人。好像我的人生，生命之中有人来了又走，有些如沙尘般转瞬即逝，有些却如病痛般折磨着我。我想到亚伯和安德，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史蒂夫，外表聒噪而不可一世的家伙。柴格，为何他最终没有一枪打死我。还有朱莉，田中。以及允。

是从何时开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呢？我渐渐离不开他们了。到底又是从何时开始，上天一次又一次将他们从我身边夺走？

“田中，你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芯片装在后颈？使其几乎完全暴露在枪口之下？”

“因为仿生。”

是这样吗？最重要的东西总在我们身后，我们无法保护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去完成这次任务。就算没有人期望我们活着，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就算为了这个给我太多痛苦的地球。

我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同盟？或是傀儡？

我靠在墙边，擦亮自己的刀，该让你喝点血了。

倒数了五个数，我果断挥刀盲刺，正中一人的脚踝。我顺势起身，刀划穿了他的右腿，再一脚将他送出去，压倒了身后的一堆人。

我并未换枪，挥刀的动作比扣下扳机更能带给我杀戮的快感。我拿着刀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我一刀砍断傀儡后颈的线，左前方一人举枪射击，我前滚至他跟前，跳起来一刀刺穿他的下巴。很快倒下的人都站起来开枪了，我顶着肉盾朝他们逼近，另一手持枪从侧边伸过去猛射。刚解决了跟前几个，身后又有一人拿刀划来。我抽回刀下蹲，后脚一踹在那人下巴上。在他踉跄之时，我马上起身对着两面的人开枪。子弹打进我的身体，但随之而来的痛苦让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在死之前，生怎么可能屈服？

前方的大厅还有许多人，我随手拣了把枪便冲过去。他们没发现我，倒是围成一圈。我对那群家伙一片扫射，子弹打光了便拿枪去砸，拿刀去砍。可四面八方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傀儡涌出来。我气急败坏，扒开几个人，狠扎几刀，取出余量不多的蓝血瓶，对着人多的地方就是一通乱砸。

“bb！”

大厅遍地开花，炸开的气浪倒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躺了几秒钟，我又一骨碌爬起来重回战斗。

但毕竟爆炸的是蓝血，即使量少威力也依旧不减。很快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不停有碎块从顶上掉落。我正准备撤，突然发现史蒂夫正躺在一个大黑坑中。我跑去摇摇他，他神志不清，瞥了我一眼，又翻白眼晕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朱莉。我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拖过来，顷刻间，先前那块地面便凹陷了下去。我大喊一声，趁着这股劲将他背在身上，踉踉跄跄往外跑。

可来时的道已被堵死，我慌不择路，朝着一个狭窄的空间扑过去，那也只是一个死胡同。突然，眼前的地一块块塌陷下去，落出一个大洞。我猛地爬起来，扛着史蒂夫往那跑。然而大地不断颤抖，我重心不稳，几次摔倒，膝盖都快跪烂了，腿似乎一点力也使不上了。可只差几米，差几米就到洞口了。

“森蚺，你走……”史蒂夫说。

我没回答，嘴里喊憋着一口气。

“我，命令你，走。”他试图把手抽走。

可是我抓得紧紧的，抓得死死的。

怎么，留下他，我独自逃走吗？

僵持了一会，我暂时没力气了，膝盖的剧痛被放大了千百倍。四肢动弹不得，好像锈蚀已经封住我的血管。

“放手……”史蒂夫说，“放手。”

我闭上眼，四周是一片混沌，和一双漆黑的眼睛，到处浸满了水，而我也终于看清了水底的那张脸。

“放手。”允说。

这声音像一把刀刺进我的心脏。

可是我的心，已经容不下第二把刀子了。

我抱住史蒂夫，用最后的电量打开推进器。

我们乘着满地的火星前进，那一瞬间我似乎是一架飞往月球的火箭，载着人类的精英，载着仅存的希望。我好像看见了漫天耀眼的繁星。我好像看见了他们明亮的眼睛。

一丝血腥味钻入鼻腔，接着我们便跌入一片黑洞。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有了意识。

我下意识往背上一抓，空空的，心里咯噔一下，四处乱摸，摸到一只熟悉的手，才松了口气。这时视觉也慢慢恢复，史蒂夫躺在一旁，胳膊上的罩子开着，他的手垂在一边。

为了方便自我更换，孔老二更改了我们能源瓶的规模与数量，每人的营养与蓝血瓶各有两瓶。现在，史蒂夫把他的蓝血瓶换给了我。而他已经进入休眠。

我突然想到那支安魂曲，想到在来时的路上，他说：“现在，你加入我们了。”

这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现在，让我替你前进。

我把他拖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最后一次握紧他的手。嗯，是最后一次。

我吃力地站起身，浑身疲软。之前受过的伤在一瞬间全疼了起来。但我的双腿没有因此停止，它不由自主地领着我往前，前去那个神秘而又罪恶的地方。

走道又黑又狭窄，根本没有任何照明物，我摸着墙壁走了许久。走道明显变窄了许多，黑暗中也隐约混进来一丝蓝色的光。我走进去看，墙壁上附着一根根管子，蓝光便是从这里面慢慢透出来的。像一条条血管，像一根根筋络。蓝光从淡到浓，像是有生命一般，一下一下地律动。

然而我却觉得恶心。

视野之内的一切都渐渐明亮起来，在一个转角处，我便被一块突如其来的物体砸中。我后退几步，疼得弯下腰，一把刀“唰”一下从我头顶飞过。人飞快到了跟前，我打开匕首，划破他的脚，他没有后退，而是一刀劈下。我抬手一挡，刀扎进了手臂。新伤使我失去了反击的能力，而他已经抽回匕首意图再补一刀。我向后撤，倒在地上，他的刀砍空。我连连后退，他步步紧逼，劈头盖脸又是几刀，快准狠，直冲我的脑袋脖子，我刚护住头，手臂又深深中了一刀，我招架不住，暂时毫无反击之力。

又一次，他一刀刺入我的手背，我死死咬紧牙关，举着手控制住他，左手打开激光刃，猛得一下砍断他的手，又调动全身力气，一脚将他踹飞。

右手疼得失去了知觉，我趁机把掌中的刀刃拔出来，并乘胜追击，一刀扎穿他的头盔，噗，一股气从裂缝中喷出来。但很快他又控制住了我。我挥起右手往刀刃上砸，借着力气又刺穿了一块。但他毫不畏惧，一拳将我打飞。

“嗡！”

我一阵恍惚，耳边只有沉重的喘息声。我咳了几下，吐了一口血，面罩里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我摘下头盔。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一把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那个家伙还没死。新月岛，二号缺口，白鸽，叛徒，活人傀儡，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