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退去，黎明的光晦暗不明出现。

樱桃芭蕉被沈倾霜推去睡觉，而后她灭了灯，自己也和衣躺下。

她此刻的心，有些沉浮不定，又有些焦躁，三年时间，她还来不及将势力范围安全覆盖到这里，以至于如今束手束脚，说不得还要依仗欧阳溟那个混蛋……

何况那混蛋最近说话总是有些欲言又止，不知到底瞒着她什么，只是选择性地跟她说一些，让她心里极为不爽。

不过好在她如今将皇甫皓得的那些空缺要了过来，之后多少会方便一些吧？

刚刚预备小憩一下，忽听窗棂轻响两声。

她干脆便侧了侧身，用胳膊撑着脑袋半坐起来，戏谑一笑，懒洋洋道，“你来了。”

声音落下，阴影中，才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人。

是，欧阳溟。

脸色浓黑的欧阳溟。

沈倾霜看他那副墨水般的俊脸，不由笑出声来，打趣他说，“呦，方才那梁顶君子，竟是您欧阳大王啊！”

话落，欧阳溟神色愈发不好，脸色更加深邃了几分，“沈倾霜，你这女人，莫要欺人太甚！”

倾霜失笑，不由坐起身，“本姑娘做什么了？难道我要你去做太监了吗？”

“你！……”

“话说回来，你现在……”倾霜故意顿了顿，挑眉睨他，直到目光自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才继续说，“你现在还算是男人吗？”

“女人，你……”欧阳溟怒极，正要上前收拾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却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瞬间一改神色，笑眯眯贴了上去。

他此刻身着深紫色长袍，束着发，恢复了本来的容貌，浑身散发着邪肆与霸道。

“本王是不是男人，你大可一试。”说着，便伸手去解腰带，“本王是不介意的”。

沈倾霜恨得想要咬舌，她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有多不畏世俗？

她连忙伸出胳膊来挡他，“别别，我错了，我开玩笑的还不行嘛。”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对这个男人，自己是真的回不到最初时的冷漠与排斥了。

似乎，与他，在不知不觉间，近了。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正抵在他胸膛，而他弯着身，垂眸凝着她，距离近到——他的呼吸，微微触在她的眉眼，撩拨她心。

一时之间，空气之中有些沉默，安静又尴尬，她有些无措，而欧阳溟也没再说话。

好在欧阳溟这厮今日并未强来，见好就收，直起身子，将腰带复又系好。

倾霜有些不自在，理了理头发与衣裙，见他只是斜倚在床栏处，盯着她不说话……

只得自己开口，“咳……那个……”，说着她默默挺了挺腰背，在心里为自己鼓了鼓气势，“你来有什么事？”

她自然知道，他突然换了装束样貌冒险前来，不会为了听她调侃或是戏弄于她，且他初到时，她隐约在他眼底，看到一抹复杂之色。

也正是因此，她才刻意逗了逗他。

今夜，她已得知了太多意外……

欧阳溟抿唇，沉默了半刻，一闪身便坐在她身侧，不等沈倾霜说话，直接抓了她一只小手紧紧握住。

沈倾霜吓了一跳，挣扎着正要发怒，便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丫头，你且莫恼。”

“接下来，这件事，本王必须要亲自说与你听。”

他的声音严肃认真，以至于倾霜真的忘记了动弹。

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神情吧？

见她安静下来，欧阳溟并未露出得意之色，依旧面露谨慎的开口，“丫头，或许你并不知晓你的另一个身份。”

沈倾霜看向他，目光里带着几分疑问，并没有说话。

看着她望来的眉眼，他的目光微柔，手上力道悄然紧了紧，“你可曾听闻过，在天圣，国姓中有一名唤宇文雪栖的公主。”

沈倾霜想了半晌，记忆中似乎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摇头，“没有，怎么？”

欧阳溟蹙了蹙眉，“这位公主，自出生便是本王的未婚妻……”

倾霜闻言微怔，心生几分意外与复杂，但她并未询问其他，而是点点头，声音中不由自主多了抹清澈与陌生，“那要恭喜你了。”

感觉到掌中的小手微微地躲闪挣扎，欧阳溟的手，又紧了几分，“这位公主，算得上天圣皇帝的长孙女，但是天圣皇室的族谱中，她早就是一个身死之人了。”

倾霜也不再动弹，她知道，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抬眸看他，“然后呢？”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心思分毫。

欧阳溟的语声，带着些许引导，又有几分蛊惑的意味，“说起来，这位凤舞公主算得上身份成谜，既没有人知道她的出生，也没有人知道她的逝去。”

“甚至，少有人知她出自哪位皇子。”

“但她确实是曾经皇上最看中的孙女，自她后，再无一位公主，生来便得如此殊荣，能获得朱砂御笔亲赐封号。”

他看着她的眉眼，看着她的唇，言语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曾经的皇上？”倾霜自他言语间，听出了蹊跷之处，“据我所知，天圣数十年没有过过第二位皇帝登基了吧？”

“不错。”

“所以，现在的天圣皇帝，是冒牌货？”说这句话时，她刻意将声音压的极低，身子也向他微靠了几分。

说到这里，欧阳溟的神色郑重了些，对她点了点头，同时，他感觉到，她的手心，微微沁出冷汗来。

“所以，你想对我说的是，你口中那位身份成谜的凤舞公主，或许并没有身死，而是还活在这世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