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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归》第6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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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府的门是在夜里被敲响的。

来人是陆相身边随侍的老人了,赶得急,忙忙张张全了礼节,就要找南二公子去救人。南修荀睡得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让人从睡梦里薅出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易燃易爆炸的气息。然后让救人俩字兜头砸了个清醒

南修桓还没歇下,听了缘由,二话不说便牵了紫砂把南修荀送到了陆府。

陆啄就等在门口,看见南修荀活像看见什么绝世孤本,眼里放着绿光就扑过来了。可惜大概是站久了脚有些僵,两步没迈利落整个人就是一个踉跄。南修荀冷漠无情地背着药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跟着陆府的下人往陆苒的院里走。

楚辛夷竟然也在,南修桓后脚跟过去,正好瞧见他二哥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门,顿时冷汗都下来了。他赔着笑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长公主殿下,家兄救人心切,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楚辛夷看着南修桓,笑道:“南三公子不必介意,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修桓一愣,楚辛夷已经起身往一边去了,他只好跟过去。

楚辛夷说:“听闻上元那日陆小姐曾登门拜访,并将随身的佩剑留了下来,不知那剑出了什么问题?”

南修桓蓦地抬头。

楚辛夷笑道:“听闻澄空剑主和玉绮阁主关系甚笃,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一个剑客,为何要将贴身的剑,留于他人。”

陆丞相位高权重,就这么光天化日的当街遇袭,必定是要查个清楚的,相思剑的事情,想查不难。这么一想,南修桓就爽快多了:“相思剑上有一道裂痕,轻微的,据陆苒说,她没看到那人的脸,只是觉得那人手中的剑格外重,一个照面就让陆苒吃了亏。”

楚辛夷问:“什么样的剑,或者说,什么人,能做到?”

南修桓一哂:“只要功夫够硬,什么样的剑都能做得到。”

“这样啊。”楚辛夷扶了扶鬓边垂着的流苏:“南大公子的婚事已过,想必不会在朔阳久留,交浅不宜言深,还望南公子出门在外多加保重。”

她说完,吩咐身边的青玉和兰翠:“咱们该回宫了。”

南修桓站在原地看着长公主远去,他曾听楚天麒说起过,暄和长公主心有七窍,那她那句保重想必是另有所指,南修桓想着,缓缓走回了陆苒的院子,正好南修荀开好了药方。

“这毒我不曾见过,只能先用药缓解,再看看能不能找出点解毒的头绪来。”南修荀说。

陆夫人一听这话险些昏过去,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端庄礼仪,猛地抢上前一步攥住南修荀的手:“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贤侄,我这一辈子就这一个女儿,拜托你千万想想办法。”

南修荀压力大得很,心里着实没谱,扛着一屋子的期待目光,也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尽力,您尽管放心。”

陆廉此时还能保持镇定,揽过妇人,对南家兄弟道:“小女的事,着实是辛苦二位贤侄了,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府上歇息吧,南府我会遣人知会,南兄也能安心。”

“那便有劳了。”

大晚上闹这么一出,南修荀有些疲惫,但却并没有什么睡意,满脑子都是解毒,一进门找个地方一坐就开始支着下巴苦思冥想。

南修桓就更精神了,跟着南修荀进了屋,往他对面一坐,开始好奇:“什么毒,你愁成这样?”

南修荀龇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表情都有点扭曲。南修桓欣赏了一会他二哥抓耳挠腮的焦躁模样,听他开口道:“说实话,我还真是没把握,我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毒性,就好像……就好像是专门给你们这些练武的人设的一样。”

南修桓听着新鲜,追问:“这是什么形容?”

南修荀拉住南修桓,正一正脸色道:“要不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别往外跑了。”

“呦,担心我啊。”南修桓笑起来:“你弟弟武功高强,你放心。”

南修荀拍案而起:“那你要是没了武功呢?”

南修桓一怔:“什么意思?”

“我给陆苒诊脉的时候,”南修荀弯腰凑近弟弟,一手点在桌子上:“发现她的内力在不断流失,并且速度在加快。”

南修荀直起身来,闭了闭眼,叹口气:“刚刚当着陆家人的面我都没敢说,以陆苒的武功,我用药也至多只能拖个一旬左右,她武功尽废的时候,就是她丧命的时候。”

南修桓似是愣怔了一下,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啊?”南修荀说:“哦,我说以陆苒的武功……”

话还没说完就让南修桓打断了:“你是说,那毒会慢慢废掉人武功?”

“是啊。”

南修桓追问:“武功越高死得越快?”

“不清楚。”南修荀说:“我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毒性。”

南修桓搁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随即紧紧地攥住了拳。南修荀看他这反应,内心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握住南修桓的手,温和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什么。”南修桓突然站起来,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拇指高的小瓷瓶搁在桌子上:“你看看这能不能解毒,能的话就用吧。”

“修桓?”南修荀拿着那个小瓷瓶,见南修桓心事重重地往外走,甚至神思恍惚地让门槛绊了一下,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来,回头嘱咐道:“你就说是你找到的药方,别说是我给的。”

南修荀追到门口,南修桓的身影已经几乎要消失在夜色里了。他回到屋里,打开那个瓷瓶闻了闻,有一股微苦的药香味。

瓷瓶里装着些葡萄籽大的药丸,约莫有十几粒,遇水即化。南修荀从药箱里拿出个精致的陶碟来,倒出一粒化进水里,详详细细地研究起药性。

陆苒的毒有解了。

南修荀看着陆家人欢喜的模样叹口气,确信南修桓的确是知道点什么。他有心想找南修桓问个清楚,便向陆相请辞回了家。谁知唤来下人一问,得知南修桓一早回府,匆匆忙忙便出门去了,具体去了哪也没跟人交代。

弟弟大了不好管啊,南修荀撇撇嘴,无奈地放下了自己满腹的好奇心。他伸了个懒腰,一夜未睡,这会着实是筋疲力尽。

这边南修桓牵了马出城,还未行多远,就见一辆灰布马车停在路旁,马车旁站着一个女孩子,一身干练的打扮,腰上缠着一根九节鞭。正是昨夜见过的兰翠。

兰翠是暄和长公主身边贴身的人,她出现在此处,怕是马车里的就是长公主了。

果不其然,兰翠朝着南修桓行了个万福礼:“南公子,久候多时了。”她说完,退后两步,侧身撩起了马车前挡风的帘子。

楚辛夷今日穿一件青碧色的素色云缎裙,发上仅一只翡翠钗,打扮素净得很。她坐在马车内,向南修桓微笑:“素闻徐州景色秀丽,一直心向往之,不知南三公子可愿同行?”

南修桓低头慢条斯理地卷着马鞭:“殿下怎么肯定,我一定是到徐州呢?”

楚辛夷低眉浅笑,一缕长发滑落到胸前,她说:“此处不便谈话,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南修桓并没有动身的意思,反而抬手摸了摸紫砂的脑袋,低着头,不言不语地透着股子警惕的意味。

楚辛夷从前和这位南三公子接触不多,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被南修彧带进宫里,四处跑着放纸鸢的孩子身上。

南修桓这样的世家子弟,整个大楚算不上多,朔阳城里也绝对不少。他不是其中翘楚,也不惹人注意。浪迹江湖这样的事,说起来潇洒,在诸多世家眼中,终究算不上正途。

也许是常年随心所欲惯了,也许是身上沾染侠气难以泯灭,南修桓在一众世家子弟中不显眼,也是特殊的一个。

他和傅邈是不同的,楚辛夷想。傅邈虽然也常在江湖走动,更像是贵族子弟突发奇想的玩闹,而南修桓是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仗剑平生的江湖人。

“你放心。”楚辛夷说:“我只是想知道些事,并无恶意。况且你师兄,应该早就有所准备。”

南修桓心有疑虑,看向楚辛夷的目光仍带着怀疑。但暄和长公主想要找一个人想必不是难事,风长豫就算是个有本事的,可民不和官斗。南修桓想着,牵了马启程,答应了楚辛夷同行的提议。

无论这位长公主目的为何,他跟着,总是更放心一点的。

南修桓问:“殿下可否告知,为何殿下能肯定我会去徐州?”

楚辛夷拿绑带把马车侧窗的帘子扎起,解释道:“听说南二公子找到了解药,可昨日观南公子的脸色,想必这毒棘手得很,南二公子医术出众,可以算得上是朔阳最好的大夫了,能让他觉得棘手的,想必是没见过的。既然没见过,一晚的时间,能配出解药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故而我猜想,这解药不是南二公子配的。”

“那么能给他解药,又能让他信任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与他同往陆府的你。一个不通医理的人,随身带着一瓶解药,这不符合常理,所以你身上必定也带着这种毒。习武之人随身带的,想必就是武器了。小件的,应该是匕首暗器一类的东西。听说澄空剑主有个师兄,精通机关奇巧,他会给你些暗器一类的东西防身,这是符合常理的,若是那上面还带了毒,再配上解药随身携带便说得通了。而且之后,听闻南三公子大清早便匆匆回了家……”

南修桓接着她的话道:“我没有和二哥一起回家,也没有等陆苒无恙的消息,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联系前后,这件事,很可能和那种特殊的毒有关,那我去找师兄问个清楚,也是正常的。”

“其实不止如此。”楚辛夷笑道:“我听说,有实力的江湖人,一旦用毒,都是很讲究的,绝对不会用旁人熟知的。”

南修桓抬头看着前路绵延向远方,释然一笑:“我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师兄那个人啊,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种事情他不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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