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苏笺隐去了身形，从祁零曜身后探头看向实验室内，一个身体结构看起来很不协调的男子举着一把激光枪站在实验台后面，枪口正指向门口的祁零曜。

“我没有敌意。”祁零曜举起双手，神色平静地和实验室里那名男子对视，在对方的注视下缓慢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我叫祁零曜，是国家研究院的一名研究员。我们能谈谈吗？”

“人类？”实验室里的男子语调单板地问道，“机器人？”

祁零曜脚步一顿，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男子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答复，倒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情绪，他面无表情地道，“我在这里两个星期了，这里已经没有活人，外面都是辐射和毒气，不适合人类生存。”

祁零曜抿了抿嘴，“是的。”

男子盯着祁零曜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突然抽搐了一下，看起来隐隐有些狰狞的感觉，他再开口时，声音从原本沉稳得有些死板的青年男声变成了一道倨傲的少年嗓音，“你是第七代ai机器人吧。”

苏笺一惊。

男子的表情很快又变回那副空洞的模样，皱了皱眉，用那死板的嗓音低低呵斥了一声，“安静！”

“639你是不是脑袋里装太多芯片把脑子挤坏了？！这家伙明显就是我们的同类，你不会没看出来吧？所以说早期的淘汰者就是不行，难怪——”

“678，我已经警告过你了。”639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少年的话，他微微低下头，手中的激光枪也放了下来，死板的青年音能听出一丝威胁的语气。

少年嗓音没有再响起，639抬起头，目光再一次落在祁零曜身上，“第七代......你不是淘汰者。”

祁零曜神情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对。”

639盯着祁零曜看了一会儿，“人类都去哪里了？”

“他们......”祁零曜目光闪烁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639松开一只握着枪的手，低头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这只手，“我想见父亲大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祁零曜身形一僵，他深吸了口气，“我......我不知道。”

639抬起头，“我醒来之后受了点伤，我尝试过修复自己，没有成功，只能暂时借用其他人的身体......只有父亲大人可以把我重新修好。”

639的声音依然听不出什么语气，他用非常平静的语调和神情继续道，“你就是父亲大人满意的作品吗？你会自我修复吗？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够好的地方，我已经在想办法升级自己了，我会变得让父亲大人满意的。我想见父亲大人，让他再给我一个机会。”

祁零曜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升级？呵呵。”639的面部又是一阵扭曲，定格在了一个嘲讽的表情，说话的声音则诡异地变成了一个女性的嗓音，“如果你所谓的升级就是强行往自己脑子里插其它机器人的芯片，我想父亲大人见了你只会立刻把你直接扔去垃圾场。”

话音刚落，639的表情又变了变，他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神情，一个低沉醇厚的男低音响起，“681，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一起把项目做出来，用成果来证明自己。”

“690你别老装得像个人一样，你知道我最烦你这个样子，你自己也不过是个淘汰者，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我们？”681一脸嫌恶地道。

690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他轻叹了口气，“抱歉。我们让639继续吧。”

639的神情恢复面无表情，他将手中的激光枪插回腰带上，在实验台后坐下，抬手示意祁零曜在自己前面的椅子上落座，“681和690的程序等级比我高出太多，他们想掌握主动权的时候我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人类都去哪里了？你为什么来这里？”

祁零曜已经镇定下来，他几步上前，坐到639对面，苏笺紧跟上去，在祁零曜身后站定。

“639对吧......”祁零曜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知道自己是机器人，那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创造的吗？”

“为了辅助人类。”639几乎没有迟疑就给出了答案。

祁零曜愣了愣，见639没有再做补充，才继续道，“你的资料库里有没有和「救世计划」相关的信息？”

639低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神情一变，低沉醇厚的男声又一次响起，“这个计划应该只有我知道一点。”

祁零曜神情严肃了起来，“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内容？”

690微微蹙了蹙眉，“父亲大人似乎动过我的记忆库，我这一段资料并不完整。这个救世计划，关乎全人类，父亲大人很早就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会出现，而我们就是那个救世计划的产物。”

祁零曜抿着嘴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的星球经历了一场浩劫，外面的环境你们也看到了。人类已经......已经彻底灭绝了。”

整个实验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天，一道颤抖的少年音打破了沉默，“......父亲大人，没了？”

祁零曜紧抿着唇，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639的神情扭曲了好一阵，好半天，终于恢复了平静。

“父亲大人给你安排了任务。”639的语气依然没有起伏，“你......能把他们救活吗？”

祁零曜垂眸沉默了片刻，苏笺留意到他突然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639，你想救人类吗？他们......他们把你们创造出来，又因为你们不够完美就把你们淘汰，让你们陷入休眠，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浩劫，你们或许永远也不会再醒来。这样......你还想救人类吗？”

639没有马上回答，他定定地看着祁零曜，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只是一个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