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里。

谢虞欢和孟朝歌刚过去，就听到了笑笑和睿睿大吵大闹的声音，两个小孩儿你争我抢的，谁都不饶谁。

笑笑抱紧宸宸的小腿，生怕自己跌倒，她指着不远处孤孤单单的睿睿，一脸不满，“爹爹是我的，良也是我的，你这个没人要的孩子不许跟我抢！”

睿睿冷哼。

“娘亲就是娘亲，是我的。你连娘亲都说不好，娘亲是不会喜欢你的。”

连意站在两个小孩儿的中间，一脸无助。

“你胡说！”

笑笑张牙舞爪的看着他，狠狠瞪着他。

“娘亲很漂亮，不喜欢脏兮兮的小孩儿！你看看你，浑身都是土。”

睿睿嫌弃般的撇了撇他的唇。

“笑笑不是脏兮兮的孩子！小九九，你快说啊。”

宸宸：“……”

睿睿努了努嘴，冷哼一声。

“让别人说有什么用，你看看你自己的衣赏，真脏！”

“你才脏兮兮的……哇啊～”

笑笑又不服气了，张嘴就哭。

孟朝歌：“……你小时候就这么爱哭吗？我小时候不爱哭。”

谢虞欢：“……”

“别冤枉我。女孩随爹！”

谢虞欢扯了扯唇，眸色渐深。

“孟思虞！你还哭！一会儿我就把宸宸送走。”

孟朝歌扯了扯唇，淡淡开口。

“不要……爹爹，不要送走小九九。笑笑绝对不哭了。”

宸宸：“……”

他每天都要被送走很多次。

“你乖一点，不许哭了。”

孟朝歌上前一步，将她抱了起来，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替她擦着眼泪。

“娘亲……”

睿睿不停的攥着小手，瘪着小嘴，看起来也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娘亲，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妹妹弄哭，娘亲千万别赶睿睿走～”

睿睿吸了吸鼻子，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

谢虞欢扯了扯唇瓣，她瞥了一眼孟朝歌，然后上前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哦。”

“良，笑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笑笑一脸诧异的说着，抬手想要捏孟朝歌的鼻子，却被孟朝歌躲开了。

孟朝歌冷冷开口，“你不许捏！”

“……”

“为，为什么笑笑不能捏？”

笑笑肩膀抽动着，看起来又是想要哭的模样。

“因为爹爹只允许你娘亲碰，因为爹爹是你娘亲的夫君，你要想摸，就去摸宸宸的鼻子。”

说着，孟朝歌走到宸宸身边，把笑笑又塞到了宸宸怀里。

“……”

宸宸抿着小嘴，一脸不情愿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的样子。

“小九九，笑笑要摸……”

笑笑努了努嘴，伸手就要摸宸宸的鼻子，宸宸下意识的偏过头躲开了。

“哇～”

“不许哭，再哭我就走了。”

“……”

笑笑眨巴着眼睛。

果然管用。

宸宸腹诽道。

“宸宸，你带着笑笑出去玩会儿。”

谢虞欢抬眼看过去。

“知道了，虞姐姐。”

宸宸点头，不顾笑笑的不满就把她带了出去。

“连意，你也出去看着他们吧，别让笑笑欺负宸宸。”

“是。”

长生殿里只剩下孟朝歌二人和睿睿了。

“睿睿，方才在这里睡得舒不舒服啊？”

谢虞欢将睿睿抱在怀里，唇角微扬。

睿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啊？”

谢虞欢勾唇，轻轻的扯着他的小手。

“这里是娘亲的屋子，有娘亲的味道，很舒服。但是娘亲没有陪睿睿一起睡，就不舒服了。”

睿睿扁了扁小嘴，不敢看谢虞欢。

孟朝歌：“……”

谢虞欢还没跟他一起睡呢，这小孩儿就来撬墙角了。

“……”

谢虞欢弯了弯唇。

“睿睿，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你可要如实回答娘亲啊。”

谢虞欢勾唇轻笑，温柔至极。

孟朝歌抬眼看过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管以后如何，她飞升上神后，究竟会不会没有他凤宁玦的所有记忆，都已经不重要了。

天命什么的，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她好好的。

原本她和他是没有交集的人，她能好好的做……梵蔚璟的神后，可是，一切都被他打乱了。

他逆天而行却也改了她的命，最后弄的她魂飞魄散。

梵蔚璟本就是她的命定之人，她也是梵蔚璟的命定之人，是他多余了。

这一世的缘，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

可是啊，他也错过了那么多年。

如果从一开始他没认错，没有后来的事，他们相处的日子还能多出来十几年。

不过，这就是他和谢虞欢的命，也是他和北凰的命。

一辈子那么短。

和她多在一起一日他都欣喜若狂。

“你告诉我，你昏倒在我的马车前是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谢虞欢笑着看向睿睿。

睿睿摇了摇头，“娘亲，睿睿不记得了，睿睿只知道你是我的娘亲，其他都不记得了。”

“你有娘亲……那也应该有爹爹吧？你爹爹是谁你也不记得了吗？”

谢虞欢眉尖微蹙，面色有些凝重。

睿睿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孟朝歌沉着脸，冷冷开口。

“娘亲，这个爷爷他……他凶我，睿睿害怕。”

睿睿忽然抱住谢虞欢，使劲儿往她怀里钻。

“……”

孟朝歌眸子沉了沉，铁青着脸，上前一步，猛地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掂了起来。

“啊啊啊……放开我，娘亲救我。”

睿睿双手双脚都在不停的扑腾着。

“……孟朝歌，你……那么大劲儿，都快把他脖子揪断了！”

谢虞欢瞥了瞥唇，想要上前把睿睿抱到怀里。

“哇啊……娘亲，快救睿睿。”

睿睿惨白着小脸。

“你叫朕什么！”

孟朝歌沉声道。

“……老爷爷！”

睿睿嘴硬着开口。

谢虞欢扯了扯唇，眸色幽深暗沉。

“朕可没有你这样的孙子，朕的儿子还没给谢虞欢呢！你别乱叫！”

孟朝歌冷冷开口，直接把他丢在了地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睿睿还是小孩子！”

谢虞欢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语气十分不满。

“……”

孟朝歌冷笑，“这小子可不像个无知的孩子，看起来挺贼的。”

“你才是小偷，偷走了我娘亲！！！”

跌坐在地上的睿睿蹬着小短腿忽然跑到谢虞欢身边，紧紧抱着谢虞欢的腿。

“你都这么老了。还偷我娘亲。”

睿睿蹬着他。

孟朝歌凤眸半眯，冷笑连连，他抬眼看向谢虞欢，“谢虞欢，告诉他，我老不老？”

“……我怎么知道？”

谢虞欢耸了耸肩。

“我宠爱你的时候你没感觉？”

“……”

孟朝歌淡淡开口，戏谑的看着她。

“……”

谢虞欢嘴角狠狠一抽。

狗男人！

“不过，你放心，我老不老，给你的感觉也是一样的。”

孟朝歌一本正经的开口。

谢虞欢发觉脸有些烫。

“睿睿，我们走，别跟这个老爷爷待在一起了。”

谢虞欢扯了扯唇，声音清冷。

孟朝歌失笑，凤眸半眯，带着些促狭。

“……坏人，欺负我娘亲。”

“睿睿，你真的不知道你爹爹是谁吗？”

谢虞欢继续问道。

“不知道。”

睿睿摇了摇头。

孟朝歌和谢虞欢相视一眼，默不作声。

……

凤栖宫。

天色渐晚，院子里只有谢虞欢在。

“什么时候想起来了？”

周远动了动唇，讳莫如深，静静的看着坐在秋千上的谢虞欢。

“前不久。”

谢虞欢弯了弯唇，抬眼看着月光。

“……”

两人都沉默着。

周远盯着她姣好的侧脸，蓦地攥紧手心，声音带着隐忍，“对不起。”

“嗯哼。”

谢虞欢扯了扯唇，轻笑不语。

“我以为……只要你完全失去记忆，待在你身边守着你，就能有机会……被你选择。

就能取代孟朝歌。可是我和段熙夜都错了。没有了他的你，不完整。

那个时候，在药王谷醒来的你，眼神空洞，心智像个孩童，怎么也不愿意说话，我和段熙夜就知道错了。

我明明忠于你，可是却狠狠地伤害你。我和玄予没什么两样。”

周远自嘲一笑，死死攥着手心，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

他看着此时的谢虞欢，又想到了当时被带到药王谷，在那里醒来的谢虞欢。

整整一年，心智为孩童的谢虞欢没有说过一句话，从来都是点头，摇头，木讷，空洞。看起来像是没有了魂儿一样。

直到后来段熙夜终于放弃了，写信告诉了孟朝歌，孟朝歌来到了药王谷，谢虞欢的情况才微微好转。

不过，谢虞欢只是下意识的亲近孟朝歌，依然不记得他。

“……与我而言，的确没什么两样，我也没打算原谅你。错了就是错了。”

谢虞欢扯了扯唇，冷冷开口。

“听说林阿愉改嫁了。”

谢虞欢抬眼看向他。

“嗯……”

周远点了点头，“我没……和她，所以她还是清白之身，我前不久见到她了，她嫁的那人对她很好。”

周远淡淡道，面色平静。

“也是我识人不清，害得她痴情错付了那么多年。”

谢虞欢面色如常，声音冷然。

“……”

周远扯了扯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许久后，周远又道。

“你和皇上……”

“我们很好，以后也会更好。”

谢虞欢弯了弯唇，“有夫有女，怎么可能不好？”

周远苦笑。“也是。”

“其实……我找你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谢虞欢收敛了笑意，面色如常，静静的看着他，“周远，当年凤栖宫的那场大火，是渊儿放的……

当时小桃也死了。但是找到了……尸体，虽然已经不成样子，但毕竟还是他。

可是……睿睿就不一样了。你们没有找到睿睿的尸体，我那时本就因记性不好，忘了这件事，再加上没有多久渊儿害得我早产，后来也就那样了……

可现在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睿睿没有死。”

谢虞欢静静的看着周远的表情，没有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

周远拧眉，面色微变，“睿睿没有死？”

难道被段熙夜救走了？

可是那一年，他也在药王谷待着，根本就没有见过睿睿啊。

睿睿怎么可能被段熙夜带走了。

难道还有别人救走了睿睿？

“周远……”

“阿虞，其实我也不清楚。我知道你是想要试探我知不知道睿睿还活着。我可以告诉你，也许睿睿还活着，因为我后来才发现凤栖宫有一个密道，这应该就是当初凤栖宫着火，孟姝窈孟夫人被救走的缘故。

但我不清楚的是……睿睿究竟是不是段熙夜救走的，因为我们在药王谷那一年，根本没有孩子的身影，你应该也记得……我们俩个每日都陪在你身边。”

周远深深的看着她，目光痴迷，内心苦涩的厉害。

“……”

谢虞欢抿唇不语。

“其实，我倒希望段熙夜或是谁把睿睿救走了，这样我也好过些。”

谢虞欢缓缓闭上眼，鼻音微重。

“……”

周远不语。

“阿虞，抱歉……那日我不该离开。”

“不重要了。”

谢虞欢摆了摆手，扯了扯唇角。

“我跟孟朝歌说，要见段熙夜，他至今没来，不知道是不愿意见我，还是不敢面对我。”

谢虞欢嗤笑一声。

“周远，不早了，我该走了，我答应过孟朝歌，不会和你多待的。”

谢虞欢起身，淡淡开口。

“嗯……”

谢虞欢缓缓往外走去。

“等等。”

周远突然开口。

谢虞欢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以后我还能见你吗？”

“你可以见我。”

谢虞欢弯了弯唇，见周远唇角微扬，继续开口。

“可是我不想看见你。还有，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谢虞欢勾唇，见周远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冷笑连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周远站在原地，死死抿着唇。

你可以见我。

可是我不想再看见你。

谢虞欢，如你所愿。

……

蓝静绯死了。

孟朝歌告诉谢虞欢的时候，谢虞欢还是惊住了。

她才知道谢虞渊当时是被火化了。

蓝静绯带着他的骨灰游历南北朝的各个地方。

最后，回到了原点，在谢虞渊的墓前，抱着他的骨灰，自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