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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之往西》山有木兮木有枝2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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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式确定关系到现在,已经两年了。

两年,说短且短,说长且长。梁封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够,脑海里有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想法想跟陈奕川一起实现,恨不得瞬间就和那人白头到老,在让他心墙上刻下自己的名字,让他每个感官都只渴望自己,让爱能比永远再多那么一天。

长,确实长。事实上,当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两年真的算挺久的。1999年的中国,同性恋依然是被锁在抽屉角落里的、,见不得人的。老百姓害怕他们从里面出来,假装这样的人不存在;被锁在里面的人也不敢出来,压抑真正的自己到深处。虽然很多人都有对美好长远的爱的渴望,但绝大多数的关系都很短暂,像梁陈目前这样的着实难得。

两人一直同居在陈奕川那个小公寓里,因为离各自上班的地方都近,偶尔中午还能一起在家吃饭,也就一直没换。这原本简单的麻雀窝,变成了两人热闹温馨的小家。曾经空空如也的白色冰箱里被塞了各色调味料和酱,一些蔬菜水果,陈奕川爱吃的冰棍和梁封给陈准备的营养品。冰箱外壳上则贴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有他俩在天安门的合照,照片里的陈奕川没看镜头,侧过脸笑盈盈地看着梁封;有陈奕川和店里白猫的拍立得相纸,陈奕川笑得有些龇牙咧嘴,小猫一双绿眼,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俺与狗剩”;有两个人互相留的各种便条,其中一张上面隽秀的字迹——“好好吃早餐”,外加一个笑脸和爱心;几个朋友从国外寄的明信片;吉他的*……阳台上挂着陈奕川洗好的衣服,地上放着一个篮球和几双运动鞋,窗边两盆绿植和一盆绣球花。

说来奇怪,这房子也不大,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倒总能听到陈奕川喊梁封的声音。

“疯子,你看到我的外套了吗?”

“疯子,我的钱包呢?”

“疯子,疯子,我饿了。”

“疯子,你在哪?”

梁封一面骂陈“总有一天会被懒死”“你在暗示我打断你的手吗”云云,一面又都会一一去做。事实上,陈奕川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忘性大,他就是特想欺负梁封,一看到梁封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心里就乐呵。偶尔,确实偶尔,陈奕川也会“反省”一下自己的这种恶趣味,但事实上还是该干嘛干嘛,一点也不带含糊。这厮活生生被梁封宠成了小霸王,忘了梁医生被逼急也会“吃人”。

某日晚饭过后,陈奕川坐在地毯上练吉他,练了半小时放下歇会儿,扭头看了看身后靠在沙发上看书的梁封,就又想“调戏”一下梁封。

“疯子,我渴我想喝水。”梁封毫无反应,连眼皮也没抬。

“疯子,疯子……”陈奕川边说边想伸手晃晃梁封的腿,刚摸到裤腿,梁封就嗖一下把右腿撤走。没抬过眼,接着看书。

安静了十秒钟后,陈奕川贼心不死,:“疯子,疯子,大疯子,傻疯子,梁疯子……”这种连环炮性质的“侮辱”终于引起了某一米八五大高个的反应。梁封单手“啪”合上书,不响不弱,很清晰——陈奕川不说话了。原本侧靠一边的梁封在沙发上坐直了。陈原本以为他要站起来去给自己拿水,然而梁封只是低头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陈莫名感觉瘆得慌,但又有那么一点期待,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等待开场的感觉。

梁封那双修长白净的手认真摩挲了几下的封面,接着握着书侧轻轻顿了一下,仿佛决定好了什么似地把书放在一边原木凳子上。那双指尖总是冰凉的手小心摘下了细边眼镜放在书上,又合在一起醒了醒脸,轻轻解开了墨色衬衫左边袖扣,把袖子一折一折慢慢翻上去,然后是右边袖口,再翻上去,全程有条不紊,并且非常正式。陈奕川被这一系列优雅动作搞得有些懵,又不由看痴了,心想自家宝贝儿怎么会连个指甲盖都这么好看呢。谁知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梁封抬起头,看着陈的眼睛,勾起一抹笑。

“疯子,你要”干嘛两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梁封就像只猎豹一样,猛地把陈奕川摁倒在米色地毯上,顺势坐到陈奕川腿上,左手擒住陈两只手腕压制头顶,右手从陈白皙的脖子摸进,虎口扣住整个下巴,一把往上推。陈奕川四肢被锁住,头又被迫仰着,视线里躲不开那刺眼的白炽灯,浑身上下不舒服,心想——你丫这是要反清复明吗。

“干嘛?”陈奕川尝试一下低头,失败。

梁封伏下身在陈耳边说:“骂谁呢你?”责备中带着轻佻。

“我没骂人。”陈奕川仰着头,挣扎了两下,“别把我头这么弄着,难受。”

梁封松开陈奕川的下巴,转而拂住他的刘海,凝视着陈奕川的眼睛:“整天疯子疯子的瞎喊,好玩吗,恩?”

“我就是渴了,想喝个水,你至于那么大反应吗?”两个人紧紧贴着,陈奕川现在是真有些燥了,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又心虚地撇过脸“再说我说的是圭寸的那个封。”

“是吗?”梁封把视线移到了湿润的薄唇上。

“这是尊称,懂不懂?孔子,孟子,庄子,这都是思想上的大家,你看,你,封!子!那就堪比是当代医学界外科第一圣手,我这么夸你,你竟然还说我骂你,好难过啊!”

梁封真想直接封住陈奕川这双嘴,看他再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喝水不会自己拿,手废了?”

“是废了啊,刚刚练吉他练废了,伤到筋骨了。”陈奕川编的一水儿溜。

“你骨头是什么做的,这么脆?”梁封心中冷笑,在骨科大夫面前玩这个,忘了咱们当初怎么认识的吗。

“我的骨头不仅脆,还香呢!”

“说得怎么跟烤猪蹄似的,是不还加孜然了啊?”梁封接着他的话往下。

“那能比吗那,那你以后都握着烤猪蹄睡觉吧,别牵着我的手不肯放。”

“那不成,我就稀罕你这只猪。”

“看你表现,小爷我的手昨儿个刚买了五百万保险,现在开始牵一次五千。”

“算计你老公钱,穷疯了?”

“疯了疯了,你赶紧从我身上起开,要不然这疯病要传染。”陈奕川腿有点麻了。

“不成。”

“梁医生,我的手已经废了,还给您这么摁着,造成二次伤害了都,您这儿有悖医德啊!”陈奕川四肢被压制久了,有些急躁,“赶紧放开,要不我喊非礼了啊!”

“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梁封看到陈奕川真的放弃“挣扎”问,“你给我说说,什么是医德?”“救死扶伤。”“那看来我得先救你这个死,扶你这个伤了,才配得上你给我的尊称。”梁封笑得意味深长,露出两个酒窝,说完就从陈奕川身上起来了。陈奕川四肢终于获得大赦,立马先活动活动关节。

“手伤了是吧,把手给我,我给你看看。”陈奕川把右手递过去,不以为然,哪知梁封把他的手举到唇边,张口就含住了他的食指。陈奕川原本轻松的脸色立马变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梁封从指间舔到指根,又用牙齿轻咬,说话有些含糊。

“没,没好。”陈奕川从尾巴骨开始酥了。

“是吗?”梁封的舌尖绕上了中指。

“恩……你再好好瞧瞧。”陈奕川像在撒娇。两个人以前疯起来什么姿势都来过,但从没有过这种小花样,陈奕川心中有些惊喜和难以置信,没想过自己的手有一天也会这么敏感。修长白净的手指纠缠着梁封的舌头,搅着,热腻、湿润,不同于以往的快感冲击着大脑。“现在呢?”梁封把所有手指都舔湿了,把脸埋在陈奕川手心里,深深地望着陈奕川。

陈奕川浑身都冒着热气儿,剧烈地喘息,视线黏在了梁封的唇上,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主动往前倾,抬头想去捉住梁封的唇,竟然被他躲开了。梁封把陈奕川重新推倒在毛绒地毯上,接着在陈奕川的眉毛、眼睛、鼻尖、耳朵落下轻柔细密的吻,一路顺着往下来到紧实的腹肌,双手在身体上四处游走。

陈奕川顿时感觉像是有一群穿着羽毛小鞋的小孩在身上跑来跑去了,整个人四肢都软了,该硬的地方都硬了,闭上眼睛,整个身体的空虚都在叫嚣。以前两个人感觉来了,都是梁封主动抚慰陈奕川的下面,跪下去帮他口,谁知道今天等了好一会儿,梁封都没办正事,只是在陈奕川身上亲来亲去,蹭来蹭去,四处点火。

陈奕川真急了,下身隔着裤子蹭梁封下面,可隔靴搔痒能撑得了多久。梁封抬起头,望着陈奕川渴求的眼神,低沉的声音充满蛊惑:“想让我上你吗?”陈奕川边急不可耐地不住点头,边开始胡乱解梁封的皮带。可梁封却突然摁住陈奕川的手:“可你是我的病人,这是有悖医德的。”说着就从陈奕川身上起来,顶着小帐篷走进厕所。陈奕川差点没气得背过气,敢情您梁医生以前就上得少了?这都是报复,如假包换的报复!

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陈奕川解开裤子,正准备自己在客厅里路一发时,梁封从里面房间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陈奕川的walkman和一盒全新卡带,走到黑脸的陈奕川身边坐下,把东西递给他,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歌手最近挺火的,我朋友上次去店里买卡带,我就让他顺便帮我带一盒正版的,你应该会喜欢。”陈奕川手里接过,一声冷笑,心想刚给我一个巴掌就想拿个甜枣安抚我,天底下能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巧了,还真有。

这盒卡带封面区别于以往的歌手写真,是一片金色的麦田,陈奕川不由想起自己最喜欢的那本《麦田里的守望者》。金色麦田上方写着两个黑字“朴树”,后面紧跟着着几个灰字“我去2000”。陈奕川看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了。

梁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看这人在这骂街呢,不想迎接新千年。”

“哪呢,哪有骂街?”梁封看了半天啥也没看出来,“又诓我!”

“你瞧,他这写着‘我去!2000’。”陈奕川特意加强了前两个字的语气。

“呵,你就耍贫吧你,人家明明是想去2000年,期待未来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人朴树。”

“那你怎么就又知道了?”

“这是天赋!”

“就你这只猪,一天一个天赋,鬼才信!”梁封捏了捏陈奕川的左脸。

陈奕川没理他,边拆开外面那层透明塑料,边说:“听听看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躺在地毯上,紧靠着。陈奕川把卡带放进walkman,合上,摁下播放,里面传出一首活波的歌,干净的男声,几分少年感——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

新世界来的象梦一样

让我暖洋洋

你的老怀表还在转吗

你的旧皮鞋还在穿吗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

你不想尝尝吗

明天一早

我猜阳光会好

我要把自己打扫

把破旧的全部卖点

哦这样多好

……”

无论曲风、歌词,都明显一副展开美好新未来的调调。梁封听到后面,扭头看着陈奕川,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仿佛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这旋律多欢。”陈奕川没理,伸手拿过卡带盒,翻到背面看了看,又拿出歌词纸整个浏览了一遍,直接把卡带快进到了第五首,有些迷幻的编曲,歌词似是而非——

“……

大家醉了

就我醒着

我真傻

说不出什么感觉

当我准备去告别

我心中荒草家园

真理出没的夜

新的人间化妆舞会

早已经开演

好了再见

我要走了

我去2000年

大家一起去休闲

就让该简单的简单

大家一起来干杯

为这个快乐的年代

泥锅泥碗你滚蛋

你追我赶到2000年

这滋味有多美我的天

……

十八年后的今天,梁封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听着这歌时陈奕川脸上的迷失茫然,不是那种没听懂的莫名其妙,而是真的明白了朴树歌词里对未来的惶恐和莫名无力,也许陈早就看到他们的结局,只是一个人默默畏惧着那一天的到来。

下个世纪见

在我们的王国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天一亮,我们的王国便隐形起来了,因为这是一个极不合法的国度:我们没有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受尊重,我们有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国民。

——白先勇《孽子》

1999年12月31日,陈奕川带着对迎接新世纪的兴奋早早地就起床了,梁封昨晚加班,半夜才回来,等到陈奕川做好早餐,轻声在耳边喊了几遍名字才醒。吃饭的时候,陈奕川说想在去芳姐家前先剪个头发,算是迎接新世纪,梁封摸了摸他的头,说好,又纠正陈奕川道,2000年是新千年不是新世纪,新世纪是2001年算起。陈奕川说管他呢,你明白我意思就行。

等两个人都收拾好准备出门,已经快10点了。毕竟是冬天,虽然身上裹得严实,但脸还是被冻得发红。梁陈说说笑笑走出单元楼,陈奕川贴近梁封,下意识想牵梁封,刚伸出手,迎面却对上了一位抱着小孩的大妈奇怪的眼神。几乎是一瞬间,陈奕川的手像被开水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似乎还有些疼肿的错觉。陈心中生出一股悲凉,笑容止不住泛苦。两个人往前走出小区门口,梁封还在说着同事谢恩忠的趣事,关于刚才的陈奕川,什么都没有发现。

走了好几条街,找了四五家理发店,等位的人都满当当,估摸着大家都和陈奕川一样的想法。站在街边,梁封突然想起之前和陈一起去gay吧的时候,认识了个叫李同舟的人,说自己在xx街开理发店。梁封问陈奕川记不记得,说要不然去他店里剪。

听到梁封提到这个名字,陈奕川微微皱眉,他当然记得这个人。那天晚上李同舟那厮全程视线离不开自己的男朋友,手有意无意地碰碰梁封的这儿那儿,一会儿说“哥,你这皮带真好看,哪儿买的”,伸手摸了几下皮带,手顺势上了梁封的腰。一会儿说“哥,你是医生啊,我这心跳最近好像有些不正常,要不你帮我看看”,接着一把抓过梁封的手放到自己衣服里面的左胸上。梁封明白他玩的这些把戏,立马后退了几步,礼貌地跟李同舟说自己是有男朋友的,在一起两年了。闻此,李先是讶异,而后又笑笑说:“没事,那总归可以当朋友吧。”梁封想他是芳姐的朋友,以后说不准还会见面,就点了点头。当时,陈奕川和几个朋友一起,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梁封。当看到梁把李推开,神经严肃地不知说了些什么,陈就了然了,扭头噙着得意地的笑喝了口酒。

事情过去几个月了,没想到梁封还清楚记得那人名字和地址,陈奕川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但也知这不能怨梁封,事实是梁封记性一直很好,读书的时候那些医学名词概念总是很快就理解掌握,在医院工作也因为能轻松脱口来复诊病人的名字,而被病人信任,使得治疗过程更加顺利。甚至最近,医院领导还有意把明年春天去国外进修的资格给梁封,这对年轻医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一个机会。但是梁封似乎有意到时拒绝,他实在是舍不得陈奕川。

当梁陈二人到了那家叫“小李飞剪”的店时,里面只有一个小伙子在扫地,穿着件红色连帽衫,配上一条牛仔裤,外面裹了件军大衣,巴掌大的脸,笑起来两颗小虎牙,不过十五六岁模样。梁封问了他才知道原来李同舟去外地了,今天店里也不营业,顿时有些泄气。小伙子注意到了两人的失望,热情地说:“既然你们李哥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啊,要不我给你们剪。”陈奕川一时有些犹豫,既想剪,又怕这小孩儿技术不行。

“你放心,我虽然看着年纪小,但我这把剪刀下的人头可是不计其数了,绝对让您满意!”边说边脱下军大衣,开始准备着热水给陈奕川洗头。事实上,这小伙子真剪得不错,服务态度又热情,特别有亲切感,陈奕川被他讲的笑话逗得直乐。聊了才知道小伙子是李同舟同乡,大家都叫他亮亮,已经十八岁了,只是娃娃脸看着年纪小,念完初中就进城来打工,一直也是李同舟在关照他,他很感激。

男生的头发短,很快就剪好了。陈奕川在镜子里边照自己的新发型,边问多少钱,亮亮说不用了,很坚持,不能收钱,就当交个朋友。梁封硬塞,亮亮不肯要,揉了揉脑袋,直说伤感情。梁封不反驳了,却注意到了亮亮的棉鞋,鞋底已经开了。趁他转身整理东西,把钱塞到了军大衣口袋里。带上东西,戴上围巾和帽子,陈奕川正推开门准备出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下个世纪见!”,回头正对上亮亮灿烂稚气的笑容和两颗白净的小虎牙,不由粲然一笑:“好,再见”。”

两人拦了辆出租,说去xx区xx路。车子绕了小半个城,梁陈下车后拐了几条小路,来到一个独门院子,梁封摁了下门铃,等了一会儿门开了,出现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容贵气,神情慵懒,及肩卷发,一身蓝色睡袍松散地系着。

“芳姐!”陈奕川从梁封身后走出来,亲切地唤了一声。“赶紧进来,赶紧进来,大家伙都到了!”男人把门敞得更开让两人进来,等梁陈在客厅坐下了,他就从厨房端出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姜茶递到二人手里:“来,先喝点东西暖暖身。”这男人就是芳姐,大名游世芳。圈里人有时候总戏谑地姐姐妹妹相称,但游世芳却主动让大家都叫他芳姐。芳姐长相俊美,男女通吃,以前也交过女朋友,现在只对男人感兴趣。

在梁陈之前就到了六个人,四男两女,除了何遇,剩下的人都不认识。芳姐把人都介绍了一圈,彼此点头示意,聊了些近况和新年的事情就慢慢熟络了些。晚上,梁陈在这吃完饭,和大家一起闹到了近十点。梁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揽着微醺的陈奕川说先回家去了,改明儿再来,芳姐让两人路上小心,并没有强留。

回到家,陈奕川不肯进门,说要去楼顶看烟火,笑盈盈地,有股喝酒后的傻气。

两个人来到天台,陈奕川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没说话。梁封的手从腰间伸进去,由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肩膀上柔声问:“川,想什么呢”“想……你。”“人就在你边上呢,还想什么:”“想,想有一个我们俩的家。”“不是有了吗,我们的小公寓。当然,我们会搬到一个更大的房子里的,你再稍微等等我,肯定给你一个更大的家。我知道你想自己挣钱买,不是我手头更宽裕嘛,你用余生慢慢还我就好啦。对了,到时候芳姐想在我们这办party也行了……地方宽敞了,也能多养一些动物了,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三只猫吗,这些都不是问题……”

听着梁封描绘的美好未来,陈奕川突然感到自己的愿望有几分的真实,转身对梁封说了一句话。可声音却被突然一连串烟花“洞~踏~洞~踏~”的巨响所淹没。梁封指了指远处连续绽放的绚烂烟花,“川,你快看,好美!”无数的烟花点缀着黑暗的夜空,一个接着一个,像是魔术表演里的不间断的*,引得观众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陈奕川看着梁封的俊脸,扯过对方衣领,贴到他耳边一个一个字地把心意说给对方听“我,说,我,等,你!”

“洞~踏~”一个巨大的五颜六色的烟花突然绽放在两人的头顶,如梦似幻,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梁封目光灼灼如火烧,用力抱紧陈奕川,恨不得揉进血肉里,过了一会儿,稍稍分开两人,低头在陈唇上一吻,深情望进陈的眼睛:“好!”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2000年1月1日,这天报纸电视上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千年虫病毒”,大量单位的电脑程序都出问题了,虽然危机也波及到梁封所在医院,但这并不影响正常就诊流程。

晚上梁封值班,休息的时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等了很久都没人接,梁封心想陈奕川可能在洗澡,但过了半小时再打还是没人接,梁封就慌了。打给往西店长,人说陈奕川下班就回去了。梁封连说了几遍“抱歉,打扰了”就连忙把电话挂了,拨号给小区门口保安室,保安大爷说几个小时前巡逻的时候,有发现一个小伙子被人捅了几刀,倒在小区里,肚子上都是血,让人帮忙送医院了,梁封问了下衣服和样貌,确认是陈奕川,顿时整个人像落入冰窖一般。“哪家?”“什么?”“医院,被送到了哪家医院?”“噢,对,就最近的那家xx医院。”听到是自己医院的名字,梁封扔下听筒就往急诊跑。

陈奕川伤的挺重的,除了腹部被捅了两刀,肋骨还被踢断了一根。梁封向急诊同事再三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就悬着一颗心先回到自己岗位值班。坐下后,梁封感到浑身无力,依然对刚刚的一切难以置信,眼前仿佛还是陈奕川早上给他戴围巾时温柔的样子。不知为何,一个可怕的想法潜进他的脑子里——也许,也许,今晚只是个开始,一场序幕,接下来将会有更多的不幸会发生。

第二天陈奕川终于醒过来了,梁封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个小偷在撬他们住的单元一楼的门锁,以为趁着天黑好办事,谁知道被出去买碟片回来的陈奕川正好撞见,陈奕川是当过兵的人,社会责任感极强,扔下东西上去就要擒住小偷。三两下的功夫,小偷就被擒住了,给陈奕川拎着脖子准备往派出所送。小偷一看方向,这哪儿成啊,心一狠直接拿出了刀子。

接下来住院的日子里,陆陆续续有很多朋友来看望陈奕川,陈奕川的母亲也来过几次,不过梁封正好都不在。大半个月后,陈奕川基本无大碍了,收拾收拾就准备要出院。陈奕川母亲坚持要把陈接回家里住,说是还要再修养一段时间,自己亲自照顾着比较放心——陈奕川答应了。虽然舍不得梁封,但一直拒绝也不好解释,正好大哥带着默默回来待几天,回家逗逗那小侄子。

病房里。

“疯子,辛苦你了。”再过几个小时,陈奕川母亲和他哥就要来接他回家了。

“说什么呢你。”梁封帮陈奕川整了整衣领。

“你又上班,又要照顾我。”陈满脸心疼。

“再说我生气了啊。”

“真的,谢谢你,谢谢你。”陈奕川余光看了下门口没人,伸手抱住了梁封。

“错了。”

“什么?”陈奕川一脸迷茫。

“你知道的,我最想听到的三个字,不是这个。”

“我,爱……”梁封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眼里充满期待,“吃火锅!”

那原本明媚的笑容僵化了,陈奕川看着梁封,笑得伤口有些疼。

“小样,你很得意嘛你,啊?你死定了!”梁封怕挠痒痒碰到伤口,就疯狂地用大手揉陈奕川脑袋,以搞到他精神错乱为目标,完全摧毁形象。

“啊!!,我错了,我错了,梁医生!”陈奕川忙不迭的服软,形象是很重要的“放过我吧把,梁医生,求求你了,我还病着呢!”“呵!”梁封停手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梁医生。”陈奕川一个大男人试图用小鹿般委屈的眼神求饶,“求求你了。”

“我爱……我家。”

“哈哈哈哈哈,别走啊,梁医生!”

“啊!”陈奕川痛苦地惨叫。“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疼哪里疼,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啊?”

“这里。”梁封的手被摁到陈奕川的心脏位置“你赶紧给我瞧瞧。”

“就知道跟我贫,怎么没见你和别人耍无赖啊!”

“因为你不一样啊。”“哪里不一样?”

“你是疯子,我的疯子,我的……,,我的梁医生,我的梁封。”陈奕川环住梁封的腰,贴在梁封耳边缓缓说道,“我,爱,你”。”听到这句话,梁封整颗心膨胀开来,胸膛起伏,克制不住自己,低头吻住陈奕川,双手从脖子留恋上了脸颊。

砰!门口突然传来一东西落地的声音将两人拉回了现实,陈奕川惊呆了,只看到母亲仓促转身的背影和扔在门口的水果。“妈!”他连忙要追上去,这时梁封扯住他的手,说:“慢点跑,小心伤口,我在家里等你回来”陈奕川深深地望了梁封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永远都留在心中似的,然后在他唇上用力一吻转身出了门口。

说到这里,梁封沉默了,他把车子停到了路边,熄火,走出车,拿出陈奕川送他的打火机点了支烟,缓慢地抽着。陈默打开车门,走出来,扭头看着不远处梁叔寂寥的背景有些心疼。他听别人说过,三叔这次走后,回去就向家里人坦白了。虽然一直被奶奶骂说“你这是流氓罪你知道么”,后来还在爷爷的照片前跪了两天,但一直都还是坚持着要和梁叔在一起。再后来,不知道陈默爸爸说了什么,他就答应再也不见梁叔了。

天空阴沉沉地,好像要下雨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闷热,让人感觉要透不过气来了。梁封望着远处,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转身走回车里,发动车子,准备离开。陈默体贴地没再问过什么,梁封松了一口气。车子在一条长公路上行驶着,望着没有尽头的车流,梁封的思绪再次飘回到那段难捱的岁月——

2000年3月,天气开始有些回暖,梁陈二人的小公寓却格外冷清。自从陈奕川那天追着她母亲出去之后,整整一个多月,梁封都没有再见过他,没有任何消息,梁封绝望了,要被逼疯了。家中每个角落都是陈奕川的痕迹,却不见他这个人,梁封有时候都不敢回这个小家。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陈奕川是不是死了,或者这个人从来都未曾出现过,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说消失就完全消失了呢,怎么会忍心让他这么难过。

冷静下来,梁封才发现自己从不知道陈奕川本家住在哪里,除了偶尔聊起的哥哥和母亲,也从未听他详细说起过自己家里的情况。终于,一个月零六天,整整三十六天,熬了这么久,他总算有了陈奕川的消息,可内容却让他整颗心都碎了——陈奕川要结婚了。要结婚?什么叫要结婚?和谁?你是不是打错了,啊?,尽管千般万般不愿意去接受,但梁封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骗自己,因为这通电话陈奕川亲自打的,告诉梁封结婚的消息,还说要和他见一面,在家里。

梁封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开始恨陈奕川,把他的好与不好都变成理由。可当再次看到陈奕川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只觉得万般柔情涌上心头,想把消瘦的陈奕川紧紧抱在怀里,问他过的好不好。

“我……我……”陈奕川站在房间里,有些无地自容。

“什么?”梁封紧紧注视着他。

“梁封……咱俩,差不多了……两年多,也挺久了。我……”陈奕川又说不出口了。

过了一会儿,梁封用力地抱住了陈奕川,把脸埋在陈奕川的肩膀,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一样。他闻着陈奕川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淡淡烟草和晒过阳光的味道。

“别结婚好不好?恩?”如果示弱可以挽回,他愿意,如果卑微可以挽回,他愿意,他早就在这份爱里投降了,不是吗。听到熟悉的亲昵,陈奕川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淌,微微哽咽着说:“疯子,这段时间,我想你,真的很想你。我想来找你,但我不能……因为这事儿,我妈差点中风了,我不能,疯子。”

“疯子,你骂我吧。”

“疯子,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年是我最快乐最自由的时光。”

“疯子,以后把我忘了吧,过‘正常人’的生活或者找个比我更坚强的人,怎么样都行。”

“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别再想我了,不值当。”

“疯子,你要快乐。”陈奕川断断续续地胡乱说着,想到哪说到哪,像远行前的嘱咐。梁封听着,整身体连筋带肉地绞在一起疼,把陈奕川抱得更紧了:“别说了,别说了……”。

那天下午,两个人在这间房子里疯狂地的做/爱,不管外界的一切,没有明天。从客厅到厨房,从浴室到房间,从墙上到床上,用力地冲撞进对方身体深处,胡乱地亲吻着每一寸肌肤。两个人都非常熟悉对方的敏感点,知道怎么样迅速带给彼此快感,一次又一次地释放,甘愿在这极致的*里,在灭顶的享受里窒息,甚至死亡。

终于,过了很久,两个人什么都射不出来了,精疲力竭,头发都湿透了,平静地喘着气地躺在一起,迷恋着残余的温存。

“睡吧。”陈奕川抚摸着梁封的脸说。

“恩。”梁封牵过陈奕川的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听着梁封渐渐均匀的呼吸,陈奕川小心翼翼地松开梁封的手,轻轻地起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临走的时候他来到房间门口,望着“熟睡”中的梁封,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疯子,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从此,两个人余生再没机会相见。

其实,梁封躺在床上里,一直没睡着,也不敢醒。听着陈奕川收拾东西的声音,他渴望所有以的痛苦都是一场梦,睡着了再醒过来,一切就能重新回到原点。但如果真的要和心爱的人道别,他不会说再见,他什么都不会说。

梁封开始回忆他们的过去。从刚开始见面到今天,所有的一点一滴,快乐不快乐的所有都放在一起,然后在心中把它们放进一个叫“良辰”的文件夹,鼠标右击,光标移到删除上,却迟迟摁不下来。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不是吗?梁封这么告诉自己。

一夜过去,天亮了。梁封拖着疲惫的身体,起了床,在客厅桌子上看到了陈奕川的walkman和婚礼请柬,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婚礼那天,他没去,而是坐上了去柏林的飞机。再没有人等他回家,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医院里去国外进修的机会,正好也可以离开这个伤心地。飞机起飞后,梁封拿出陈奕川的walkman,戴上耳机,摁下播放键。事实上,梁封本以为陈奕川只是想把自己曾经送他的礼物退回来,意思是断个干净。但当耳机里传出有着前苏联风格的旋律和熟悉的干净男声,听着歌词里讲述的故事,梁封的眼泪止不住了——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

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

此时在婚宴上的陈奕川,穿着西装,牵着新娘,给亲友一桌一桌地敬酒,一杯又一杯,只求一醉。

时光流转,十几年后,梁封回来了,曾经英俊的年轻医生已经化身成为国内骨科的权威专家。岁数大了,可身材并没走样,神情间仿佛还是曾经那个人。他试着找过陈奕川,得到的却是斯人已逝的消息。那一晚他喝了很多酒,都是陈奕川最喜欢的。第二天醒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陈奕川工作过的地方,找那个刻着“l”字样的打火机。

“往西”还是“往西”,地址也还是那个地址,店长却已经变成老店长。

梁封表明来意后,老店长并没有让他登记,也没有去仓库找,因为这样东西是陈奕川直接交到他手里的。他收拾着桌面,并没有抬头看梁封,只说:“给你可以,但小川嘱咐过我你得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梁封认真听完陈奕川的遗愿,表示可以。老店长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想清楚了吗,梁封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店长这才从柜台下一个精致木盒里拿出梁封心心念念的东西,递到他手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光泽如新。梁封试着点了一下,红色的火焰跳跃在眼前,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收到这个礼物的场景。

我研究盲人,因为他们教会我如何观察;我研究政治难民,因为他们教会我如何开展运动;我研究同性恋者,因为他们教会我如何去爱……

——一位挪威社会科学院的学者

往西依旧,没有终点

快过年了,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往年大年夜,往西也是正常营业的,老店长无牵无挂,一个人在店里煮碗面吃就算是过年了。今年店里多了这么多年轻人,哪能再那么凑活。

苏梓提议大家一起在往西后厅吃一顿年夜饭,自己还要亲自下厨,让大家见识一下。苏梓一脸兴奋样,仿佛计划已经成功实现了,陈默忍不住调侃她——

“哎呦,你这握画笔的手啥时候还拿上锅铲子了?”

“哼,小瞧我,我可是梁家菜的亲传弟子。”

“梁家菜,你说谁?梁叔啊?”

“那当然!想当年你三叔就是在吃了梁叔做的饭之后爱上他的。”

“啊哈?谁跟你说的啊?”

“这不用说,我这么聪明,常言道‘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你这是想抓住谁的心,谁的胃?”

“当然是……”苏梓注意到陈默自信得意样子,立马改口“老店长啦,老店长对我这么好”说着说着还从老店长夸到了梁叔,愣是没提陈默。

“好,好,当我没问。”

“怎么啦,生气了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陈默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把记录本重重地扔在桌子上。

“哎呦哎呦~”苏梓看着陈默心口不一在乎自己的样子,觉得好可爱,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陈默愣了两秒就。这时,梁叔在门口叫了声陈默,让他出来,说有事情。

苏梓透过玻璃,看到梁叔交给陈默一个信封。

店门外。

“像我们当初说好的那样,27个故事已经完成,你可以自己选择去留了。这里是你的工资。”陈默接过,信封的厚实让他有些讶异:“这太多了,梁叔。我平时也就看看店、找找东西什么的。”

“多出来的是给你的新年红包,我那份,还有你三叔那份。以后无论选择去哪儿,都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这里就跟你的家一样,随时都可以回来。”“恩。”“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进去吧。”

那天晚上,梁叔帮着苏梓一起做了年夜饭,大家围在一起好不热闹。笑着说着,老店长突然站起来:“来,陈默,我敬你一杯。”陈默连忙在空杯子里添了些酒,双手举起杯子。

“店长。”“陈默,你在咱们店里待了也这么长时间了,总算完成了你三叔的遗愿。看到你从刚开始的冷漠到现在的鲜活,我真的很欣慰,不仅作为店长,也是作为一个长辈。以后你不在我们店里了,也记得没事多回来!”陈默连忙说了几个好,就听见老店长在后面紧接了一句:“回来帮忙打扫一下卫生。”在座的人都笑了。两个人碰了下杯,将酒饮尽。

苏梓听到老店长说到陈默离开的事,总算明白白天梁叔叫他出去是做什么了,心情不禁有些忧郁,没想到陈默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她,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他是准备怎么样,一切都安排好了,再通知一下吗?她想问陈默,又不敢问,气鼓鼓地吃完了饭,后来还说要先回去。梁叔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陈默也跟着关心了一句。苏梓说自己忙了一天,人很疲惫,想回去睡觉,让陈默留在店里等会儿帮忙收拾。苏梓嘴上装贤惠,心里还是想陈默极力反驳她,坚持送她回去的,谁知陈默回了句:“那你路上小心啊”,然后把她送到店门口就转身走了。苏梓一脸懵逼,被直男癌气着一路回了家。晚上陈默给她发微信也不回。

第二天苏梓赶早来到店里,看到陈默没有按时来上班,心情马上跌入了谷底。拿出手机想给陈默打电话,问他为什么不来。轻车熟路地摁出了一串号码,苏梓犹豫了,想了十几秒,还是决定不打。为什么总是自己主动?为什么总是自己追逐那个人?连离开都不告诉自己,到底把她当什么了?她的爱就那么卑微吗?苏梓越想越委屈。

在店里等了几个小时,还是没看到陈默来上班。苏梓终于忍不住打电话了,没想到关机。正当她准备拿起东西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一阵风铃响,一个熟悉的声音“请问这里是失物招领处吗?”苏梓抬头,是陈默!今天的陈默明显收拾整理过自己,休闲装扮,帅气发型,果然直男稍微捯饬一下自己,整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要找什么?”苏梓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开始配合陈默的“表演”。

“我要找个人。”

“谁?”

“我的女朋友。”

“怎么回事,自己的女朋友自己不照顾好?”苏梓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强装严肃,内心却确是一场小鹿乱撞的车祸。

“是我的错。”

“然后呢,知道错哪了吗?”

“哪都错了。”

“敷衍,看来你对自己的错误认识得并不深入。”

“如果我说我不走,她能原谅我吗?”

“我可说不准”

“那如果是‘我只在乎你’呢?”

“不知道。”

“那……‘我爱你’呢?”陈默用尽深情说出内心这句话。

“马马虎虎……勉强原谅你吧!”苏梓听到那三个字脸上早就笑崩了,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开心地扑到陈默身上。

“往西”店里,午后阳光洒到紧紧拥抱的两人身上。

“真的,不走了吗?”苏梓柔声问。

“恩,不走了。你在这,我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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