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官自己知自己事，李魁奇等人的队伍，极有可能就在身后，或者只有一二个时辰的水程。何况俞咨皋的大军，也是旦夕可至。所以，他务必速战速决。

因红毛船壳太厚，而水底龙王炮需得水流推动，且燃香一旦点燃，便不可操控，香尽火发亦有先后，是以，水底龙王炮伤敌有限。之前操放，不过击沉了一条单桅帆船，而那条三桅大船，则是不幸因为内部震倒灯火，引燃了船内火药，自爆沉默。其他船只，其实受伤不重。因此，李一官需要迅速给红毛最后一击。

这水底龙王炮杀伤有限，奈何此物杀人于无形。这红毛一则识短，一则也是突遭变故，直接被炸晕了脑袋。李一官也是个胆大之人，红毛尚有十一条战船，若论船力，而他只有三条大船可与红毛一较高下。但是李一官却毫不在乎！说时迟，那时快，他以两条八百料大船和一条六百料船开头，亲自率领所有大船，以一列纵队，在火船的簇拥之下，突入大员，贴着红毛的锚地开过。

李一官的船队，与红毛的大船相隔不足一二十步，船上的大炮小炮，鹿铳，鸟铳，及弓弩火砖，一股脑招呼过去。双方如此贴近，莫说火枪火炮威力非常，便那火砖更是妙用无边。这物事，乃是或大或小的方砖模样，内里尽实火药及油脂之类。用时，点燃火捻，抛向敌船，药发油然。那油脂燃烧起来，附于船上，立时便是一团烈火，扑救稍有不及，便能引燃木船。在大明，此物流传甚广，不论是官军水师，还是强盗海匪，皆广为使用。

此时，红毛原本被李一官先声夺人，乱了分寸。加之天色昏暗，分辨不清敌人的方向，待听到外头“砰砰乓乓”一阵炮响，更是惊得晕头转向，又哪里能够反抗！如今，两边不过咫尺之遥，那李家的水手们，将火砖天女散花一般丢了过去。那火砖或在空中爆裂，或落地发火，或烧人，或烧船，真真是肆无忌惮。如此这般，便一时烧不沉船，但那引起来的团团烈火，却更叫红毛船无所遁形了。

这边大船发火，边上的小船，也是不甘寂寞！

从前，李家也是从四处放火的日子走过来的。这纵火的法门，照样是李家的家学渊源。李一官虽只有二十来只火船，却并非乌合之众。这二十多条火船，三条一组，以一条指挥，两条协同，相互呼应。战前，李一官便立下了重赏，得斩红毛一级者，赏银十两，烧红毛小船一条者，全组赏银五百，烧红毛大船一条者，全组赏银一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红毛的小船，虽也不小，但是那三桅的大船却更是显眼！李家的这些人手，均是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此时一战，有打得是顺风仗，眼见红毛群龙无首，如待宰的羔羊一般，那还有什么犹豫！便见那些小船，争先恐后地向红毛大船冲了过去。

李家的这火船，船头都有铁钉若干。那钉头，借着火船的冲劲，钻进红毛船板，便将小船与红毛大船牢牢锁在一处。小船上面所藏，尽是燃火之物，红毛慌乱地想要挪开，但是一片忙乱之中，又如何能够？不多时，便有数条红毛船被引燃了大火，旋即，便被自己船内的火药撕成了碎片！

这些放火的小船，都是有所组织的。合组之间，或各组之内，都是有分工，又协作。放火之时，或以一船接应两船放火，或者两组同时下手。如此，不但有助于得手，便于接应跳水的同伴，而且可以斩杀逃命的红毛，多挣银子！本书转载ㄧбｋ文学网ｗαр．①⑥κ．сΝ

此一时，大员火光处处，烟焰彰天。这一边，是李家的大小战船，横冲直撞，那一边，却是红毛乱作一团。李一官的大船，已从红毛船旁走了一遍，调回头来，向湾口缓缓行去。一则，尽管红毛还有数条大船浮在水面，但是李一官还要顾虑李魁奇等人，不能被红毛拖在湾内。一则，红毛似也慢慢回过劲来了，红毛反击的炮火，也逐渐有了些章法。虽说红毛的反击，依旧无力，只是李一官却不愿冒险，受到什么损失。所以，这一回李一官的船队航速稍快，便从红毛阵旁滑过，驶出了湾口。

李家的大船开了出去，倒是他的那些小船颇不甘心！这片刻之间，李家大船的炮火和火船的联手之下，红毛一十一条大小战船，折损过半，残存的几条大船，也是伤痕累累。因李一官的大船已渐离去，红毛的炮火却渐渐密集起来，这些小船在不敢冲上去放火，但是对付水里的红毛兵，可是手到擒来！

这二十几条火船，在前面的进攻中，只剩下七八条的样子。此刻，这些残存的小船，各个载满了浑身湿透的水手。这些小船都是身小灵活，船舷去水不过二三四尺，船上的水手们划桨摇橹，在水面上来回冲突。其所到之处，或者接应放火跳海的同伴上船，或者将海里挣扎逃命的红毛，一一砍了脑袋。

这一通连炸带烧，海面上逃命的红毛兵，可是不少。李一官战前允诺，斩敌一级，赏银十两。因李一官不同红毛跳帮肉搏，所以，那些大船上的水手，自然没有斩首的机会，倒是全都便宜了那些小船。这些小船们杀得兴起，直到李一官的大船全部开出湾口，他们才依依不舍的追了出去。

在黎明前后，李一官的最后一条小船，也驶离大员，但是，红毛的噩梦，并没有结束。有些跳水的红毛兵，侥幸躲过两劫，他们若是逃上了自家的大船，倒也好说，奈何着混乱之中，有不少竟跌跌撞撞爬上了岸去。之前，李忠指挥的水鬼们，早已在岸上等候多时，此外，部分未及被小船接走水手，也在岸上等着，同水鬼们汇合一处。

侥幸逃过一劫的红毛，刚刚上岸，便遭到了李忠的迎头痛击。这些红毛，为了逃命，早已身心俱疲，加之手无寸铁，又如何是李忠等人的对手！到东方日出之时，大员已是狼藉一片。但见那沙滩之上，李忠带领李家的凶徒，挥刀舞枪，一路杀将过去，直将那红毛的残兵败将杀得血流成河，一时间竟比水里克是可怕。直到红毛大船开始发火掩护，李忠才带人散去，而得以保全性命的红毛，却又能有几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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