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望风崖

知府衙门外早就集聚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大都是闻讯赶来看那所谓‘天下第一青天大老爷’田不为的下场的。而杀死了这个恶霸的陈耀路自然而然就成了大家心里的天神。他们有的跪地叩头，有的手提鸡鸭，口中叫着‘无敌神侠’、‘救难的主’、‘活佛菩萨’、‘天神下凡’等等。有的跟着他找寻，虽然不知他口中的‘燕羽’到底是什么。

更有的早冲进衙门内把田不为的尸身拖出来，就有杀猪宰牛的屠户拿了刀将他皮剥下来，然后烂泥、臭菜、口水甚至粪汤霎时间把失去皮囊的田不为淹没。等所有人都感觉出了第一口恶气后，田不为满是酸臭的不全之尸再被拖到天井中挂到大柱之上，任他风吹日晒，被每一个路过的人唾弃，恶心。

陈耀路像个行尸走肉，左拐右转，直到体力不支，失血过多而倒下。众人对田不为尸身失去了兴趣之后，终于有人想起陈耀路这个大侠的伤势，叫了郎中为他清洗伤口，包扎治疗。百姓们带来的鸡鸭鱼肉等等都不知道该怎么给眼前这个大侠了，只好争着抢着要带陈耀路回自己家中照顾，已经不省人事的陈耀路又被这些自己的崇拜者拖来拽去，眼看就要出人命了。就连那看病的郎中也不例外，要带这这个受伤的恩人回家去照顾，于是大家就停止了争抢，也消失了脾气，因为谁都知道，郎中照顾的自然要比普通农家要好。几个壮年汉子上前抬了陈耀路准备奔郎中家里，各家会唱歌的，会跳舞的，会敲锣的，会打鼓的，都在路上露一手，真真是比迎新年还热闹得多。

正敲锣打鼓、载歌载舞的走在路上，正撞上一群人抬了大轿的人挡住去路，几个壮汉撸了袖子就要动手揍那不长眼的人。还未动手，就见那轿上下来一个人，正是常德府的王老爷子。大家的狗脾气一下子就泄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识王老爷子。王老爷子乐善好施，仗义疏财，是一个大大的善人，难得的好人。莫说在常德府，就是在岳州府也是鼎鼎大名，颇受敬仰。王老爷子向众人说明了自己与陈耀路的朋友关系，和陈耀路托他代为照看的女儿陈燕羽。众人都是哦了一声，方知原来大侠要找的燕羽不是物品，是个活人啊。壮汉们小心翼翼把陈耀路抬到王老爷子的轿子上，又千叮咛万嘱咐要找最好的郎中给他治病，等到病好了一定要再来岳州府，这鸡鸭鱼肉都给英雄留着呢。王老爷子连连点头允诺，极不容易才与这些朴素实在的群众洒泪而别。将陈耀路接回府中。

陈耀路次日醒转，口中依然念着：“燕羽、燕羽……”。王老爷子赶紧叫夫人从自己房中抱出陈燕羽，陈耀路看时，女儿睡得安稳，心下大安。王老爷子详询昨日之事，又说起城中百姓义举，陈耀路并不理会也不回答，只是说冷画屏失踪了，又说不是失踪是死了。过一会儿又说画屏不会死的，她一定是走丢了。醒来不多时，又渐渐睡去了。王老爷子知道他是受了刺激才会这样言语错乱，精神异常，又叫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来瞧。大夫搭脉查体之后，道：“不要紧，我开几服药。你们依言给他煎服，不出三五天会好起来的。”王老爷子频频称谢，大夫拿了银两告辞。王家人以方抓药，依言煎服，果然不几天陈耀路就恢复正常了。

王老爷子再问起那日之事，陈耀路只是叹气流泪。说起冷画屏之死，又想起那日田不为所说的话，再听王老爷子说的百姓的情义，心中千头万绪，百般折磨。王老爷子好生劝慰，各自感叹一番，陈耀路将女儿拥在怀里时，千般幸福，百种痛苦齐齐涌上心头。

当天午后，陈耀路就带了女儿陈燕羽要离开王府，王老爷子和夫人苦留不住，只能为他备足了干粮和盘缠，又将这几天照顾燕羽的小丫鬟‘画竹’送与陈耀路带着。陈耀路一个大男人确实不太会照顾孩子，只好答应。拜别了王老爷子，陈耀路带着燕羽和画竹，向洞庭湖畔那事先相约的崖上而去。

这崖上茅屋依旧，只是荒草丛生，遮盖了路途。画竹忙着打扫收拾，不多时就汗流浃背。陈耀路抱着燕羽站在崖上，看着这陌生有熟悉的地方。当初他和冷画屏两个人在这里许过海誓山盟，看过月落日出，度过一个又一个幸福美好的白天和夜晚。当我把这挡住你归路的花草拨开，把月亮做成灯笼，为你照亮夜晚，你会回来吗？当初你我两人的小世界，如今回来还是两个人。只是……,画屏，你回来看看我们的女儿啊，她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不在了，只留我和燕羽相依为命。就算我自己也会把燕羽带大的，等她长大了，我给她讲你的故事，说你的好你的美，说……,陈耀路已经泪流满面了。小小的燕羽看着父亲的脸，和脸上还不认得的泪水，居然甜甜的笑起来。她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流多少泪水。

陈耀路下崖来，画竹早已收拾停当，桌椅板凳都井井有条，跟当年冷画屏收拾的一般一样。他刚停下的泪又来了。画竹一脸疑惑问道：“主人，哪里摆放的不好吗？哪里收拾的不够干净吗？您告诉画竹，画竹一定改的。”

陈耀路看看画竹，方才想起这崖上不止两个人呢。对画竹说道：“很好很好，谢谢你，画竹姑娘。”

画竹道：“您是主人，画竹以后就伺候您和小姐一辈子了，您叫我画竹就行了，后边带个姑娘，既不好意思说着也费事。老爷，您说是不是？”

陈耀路竟然被画竹的话逗笑了，连连称是。燕羽也看着画竹笑，张开小手臂要她抱着。画竹也伸开双臂抱过燕羽，努起嘴来逗她笑。

如此三人就在这崖上住下来，王老爷子多有接济。日子虽然简单，倒也平静。

一日，陈耀路独自站在崖顶，心中又念起冷画屏，无限怅恨。冷风吹过，更添悲凉。以后陪伴自己的除了燕羽，也许就只有这冷风了，便取名望风崖，隐居下来。

时日渐长，燕羽渐渐长大，总嘟着小嘴向陈耀路和画竹吵着闹着无人陪伴。陈耀路无奈，只好又招了一个管家和几个护院弟子，几个丫鬟。

那管家陈贵虽是武功平平，却也甚有本事，将崖中上下打点的有条不紊，更为望风崖添了业务往来，颇得陈耀路信任。财务往来和人员进出都不曾出差，还时常邀请武林人物共聚府内。陈耀路向来不管钱财，只顾女儿，碍于面子又不得不与那些武林人物同饮共醉，相互切磋。如此几年，望风崖渐渐在武林中有了名气，早日间的‘望风双侠’在江湖之上也渐渐消失了，不再有人提起，取而代之的是‘望风崖主’陈耀路，又因陈耀路的折梅手狠辣凌厉，江湖上也有了‘折梅鬼’陈耀路的称号。这些，陈耀路都不在乎，自己还有女儿燕羽，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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