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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鸽传》第一百一十九章 春风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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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韩佶也没有打算大肆宣扬,回宫后,只将我送到一处寝殿,让我先好好休息。他虽顾念我的身体,路上一直走走停停,但数日的行程下来,我整个人还是十分不舒服,便也正好趁机休整一番。

韩佶为我安排的住处倒也适宜,终日静谧,除了日常伺候的几个宫女进出,再没有旁人相扰。

十多天住下来,他每日得空便会过来坐一会儿,却也不说别的安排,倒是让我忧虑起来,莫不是想一直这样拘着我吧?

大概看出我心神不宁,这日,他突然问我想不想见父母,我自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也终于朝他露了个笑脸。

第二天一早,便有一个小太监过来接我,一路埋着头将我从一条小路领到宫门,才发现韩佶已等在外头,他一身便装,与平日里的模样相差甚远。

此行只有我们两人,他亲自驾着马车,却不是去西郊的方向,我转头看他,还未开口,他先说道:“西郊那地方太过清苦,先前为他们安排搬到城中,他们怎么都不肯,后来发了两次大水,那里的居民都陆陆续续迁走,知道那茅草屋实在住不了人,他们才肯搬过来的。当时,宫里传话过来,说你身染恶疾突然暴毙,他们一直很伤心,此次回来得匆忙也没提前过来传个信,他们还不知道呢。”

没想到,他竟一直在暗中帮着我的父母,也亏得他一番苦心,总不枉当年相交一场。

马车转进城南一处小巷,此处悠远僻静,看得出来他是用了心思的,正要拜谢,他却连忙制止,说我们之间,无需如此。

正值晌午,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忽的想起小时候,仔细想来,竟只有当年在西郊的生活,才算得上真正的宁谧安定。

马车停在一处院子外面,韩佶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一妇人上前开门,看到她满头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我的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

她正要开口询问韩佶,转眼看到马车旁的我,猛然一下子惊住,双唇不停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状,韩佶主动后退让路,我连忙上前,扑到她怀里喊了声阿娘。

“你,你······”说着,她伸手抚上我的脸,一寸一寸仔细瞧着,满眼通红,“你竟还活着!你还活着,我的孩子!”

虽然没有想过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但亲人重逢,还是止不住的满心欢喜,待平复一阵,她才领着我们进屋。

这院子不大,却十分干净,母亲素来勤俭,这些年怕是吃了不少苦。久久不见阿爹的身影,拉着她一问,她才用袖口擦尽眼泪,苦笑了一声,“你阿爹走了尽半年了。”

“什么?”我一时不能相信,从小我便知道阿娘体弱,时常病痛,阿爹却是十分健硕的,况且他精通医术,怎么会······

见我愣住久久不语,阿娘拉住我的手,一番安慰,“前两年便染了恶疾,断断续续养了许久,终是没有成效,我日日看他受病痛折磨,渐渐不成人形,如此走了,倒也是一种解脱。但如今你回来了,却是天人永隔,若是知道你还在世,想来怎么也会撑到见你一面!”说着,她的泪又要止不住。

怪我,都怪我,若能早些回来,或许阿爹也不会走了。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阿娘备下简略的饭菜邀我们落座,心情平复过来,她便开始注意到一直候在旁边的韩佶,“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多亏了他,我才能早日回来!”我忙抢在前头答道。

闻言,她会意的点点头,看韩佶的眼神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只怕是对我们的关系有所误会,只是现在也不好跟她多做解释,日后再慢慢说吧。

既然回来了,自然没有忘记问问项阳,阿娘只说,当年西郊接连遭灾,后来一直在闹饥荒,周围的居民都陆陆续续搬走了。我走之后,他还常上家里帮忙,他们家搬走之后,就再无音信了。

本以为还能再见到他,可已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只怕是难。

虽是过了这么多年才与亲人重聚,但韩佶应当是不会同意我在此留宿的,这时候我总不能将阿娘带进宫,只好找了个理由说日后会常来看她,意外的是,她也十分理解,只连连点头叫我不用惦念。她向来善解人意,见我还活着,却一直没有回来,应当也猜到我是有苦衷的。

回宫的路上,韩佶还说:“其实,你可以接她一起回宫,这些年他们过得清苦,如今好容易团聚了,总该多在一起。我可以帮她安排,就跟你住在一处,也不会有旁人打扰。”

“还是要先跟你道一声谢,若不是你暗中相助,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要如何撑下去!”我朝他一笑,并没有再接后面的话,只转而问到珮荨,倒是有些好奇她如今身在何处。

提到珮荨,他才转过脸去,“当年,母后将她安置在城郊的一处行宫,后来又以万俟氏幼女的身份住到了万俟府。知道你代嫁之后,她一直很自责,但局面已定,她也知无力回天,便日日去佛堂祈福,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直到后来接到你的死讯,她受了很大的打击,从此像变了个人一样,终日郁郁寡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肯见。”

以她的性子,自是会为我难过,只是没想到,她竟这般不能释怀,当初我只以为她是年纪小,所以待我亲近,没想到竟是真将我当成姐姐的。

她既是因为我变成如今的模样,若知道我还活着,或许也就不那么难过了,便问韩佶能不能安排我见一见她,不想韩佶却说,她成婚之后,和她夫君一起随万俟夫人回桑兰省亲,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没有跟万俟夫人一起回来,想来她是将此处当成了伤心地,桑兰那样远,她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故国呢?

当年,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对于代嫁之事也不之情,我虽对当时的陛下和皇贵妃心生怨怼,对韩佶也有不满,但对于她,却是从未责怪过。

虽然在那件事情里,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却是我唯一真正没有怨恨过的人,她若因为我自责,一生难安,我也实在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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