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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鼎》第二百二十九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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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为阴冷的大地带来光热,泌水平原上无数草茎上附着的露水,化为水汽升腾而起。

天地不老,恒静亦恒动。

风岳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眼皮都不曾眨过一下。

他的右手挽着从华州铁卫中郎将裴定山那里借来的铁胎弓,胯下是一同借来的雷云豹。

猛将横行沙场,靠的不过是手中的武器,身上的武艺,胯下的战马。

风岳却有两样东西是借来的。

“看来,你没有准备杀他,紫金环箔弓没带,就连日行千里的却龙马都没骑。”即使面对铁胎弓开裂的风岳,平无常仍然不敢妄动。

秦独岸率领飞熊军残部横扫诸州的时候,只受过一次伤,那就是在北越鱼阳城下被风神气箭射中金甲盔。

锁龙关下面对霜御、翼寒山和云焕三人围攻都能全身而退的一代浮屠,之后称霸一方,横扫中原,却马蹄再不屡北越。

箭这个东西,神出鬼没,太难防备,鬼也不一定躲得过。哪怕是一张开裂的弓,只要射出一支气箭,便足以要了平无常的命。

一贯习惯动手的平无常,这次打算用嘴皮子了。

“风将军,你要阻止我吗?”脸上骇人的刀疤足以说明,平无常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他的语气不像询问,更像是威胁。

而风岳坚毅的脸庞足以说明他经历过多少人世沧桑、血海沉浮。

“他到了我手里,就容不得别人来动。”风岳一挑眉,言辞里尽是无尽的傲气,“平将军,你的战场,在山湳城。你已经失败了,可以回鱼阳城了。”

平无常满是刀疤的脸微微抽动着,怒气充盈,却只能隐忍。

这是平无常第一次见风岳流露出傲气,在鱼阳城里的时候,这位北越水陆两军统帅,总以一副知天命、听人事的老者模样示人。

像一头猛虎,两眼昏花,四肢绵软,锋利的牙齿从牙根处开始动摇,老气横秋,半点战场宿将的样子都没有。

猛虎老了吗?只有当它啸震山林的时候你才能知道。

平无常不甘心,当然不会甘心,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风老将军,我们奉军师之命前来抢夺独心鼎,是头一等的军国大事,哪里容得半点马虎。我在山湳城里一时大意,让方老头儿跑了,不将他生擒回去,如何能交差?”

“那是你的事。”风岳的语气听起来不近人情,“还有,别口口声声老将军,也别叫那家伙老头,我俩,都还没老呢。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我的箭还有没有准头。”

风岳说完这句话,根本没有理会平无常的反应,缰绳一扯,掉转马头,拍马便走。

风岳像是认定了,平无常不会出手。

平无常微微发愣,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他其实想说,即使是为风岳压阵他也能接受,只要能带着方留影和独心鼎的秘密回去复命。跟面对楚寒衣慑人的冷视相比,受这点屈辱算不得什么。

那个年纪轻轻的军师,总给人一种神鬼莫测的感觉,仿佛不是活在世上的人,像从天上来,又像从……地狱来。

可风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雷云豹的蹄子踏在被朝露浸湿的腐草地上,已去了十余丈,风岳依然没有回头。

意思明显不过,他没打算和平无常同行,也没想过和平无常动手。

不为伍,不为敌。

这就是风岳在北越的生存之道。乐骞当权的时候是,云焕入主的时候也是。

破旧马车和步步高升的朝阳反向而行,一直向西。

糟老头子与风岳一战,虽说手有灵药,保下一条性命,终究力竭伤重,原本清瘦的脸庞分外苍白,此刻正躺在马车里昏睡,鼻息微微,若有若无。

肖遥一直守在糟老头子的身边,时不时用手探探他的鼻息,生怕他就这么睡死过去了。

花隐娘骑在马上,双眼微眯,摇摇晃晃,一副享受暖阳的模样,没有半点慌乱。

马不是风虎嵬的黑马,而是肖遥第一次在白芷江边茶肆见到的那匹烈火驹,浑身上下炭红毛发,是难得一见的神骏。

从山湳城里出来,肖遥并不曾见花隐娘骑马,就好像变戏法一般眨个眼的功夫就出来了。

肖遥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匹烈火驹看着拉车的老马,眼神里尽是盛气凌人。

肖遥掀开帘子,探头向后望去,只见空旷的平原上,有一匹白马,驮着一个白衣的男人,缓缓而行,和马车始终保持着距离。

而在那匹白马之后,还尾随着一匹黑马,同样缓缓行进,不疾不徐。

不用说,肯定是平无常。

“跟了足足有三里地了,一直就这样阴魂不散。”花隐娘头也没回,懒洋洋的说。

肖遥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泌水再往前,就是引月关,过了引月关,便是渡口。泌水上游水流湍急,高山峡谷间多暗礁漩涡,上下百里,只有一处渡口,那便是引月关。

掀开帘子的时候,肖遥明显地感觉到顺着泌水而上的季风暖湿气流,不禁心里发毛。

肖遥再看阿渡,只见他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扯着缰绳。

老马无需鞭笞,鞭笞亦无用。

阿渡握剑的左手,五指遒劲,骨节突兀,丝毫不像年轻人的手。

说来也对,阿渡多大年纪,对肖遥来说一直是个谜。不过既然是花隐娘的师兄,花隐娘二十上下,阿渡总不会是个黑须飘飘的中年人。

何况,自幼练剑的人,双手变得粗糙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肖遥似乎感觉到,那只手皮肤下的筋脉在有节奏的跳动,连接着那颗平静而杀意内敛的心。

“咚……咚咚……咚……咚咚咚……”

肖遥的脉搏随着那颗心的跳动而同样律动着,一下,一下下,直击心房。

烈火驹上,闭目养神放马游神的花隐娘睁开了眼睛。

与破旧马车相距恰好一里的雷云豹,发出一声低嘶,仰头远望,两只后蹄在地上一蹬,作势欲奔,却被风岳一把扯住缰绳。

这位半生疆场浴血的老将,用手轻拍了拍雷云豹的脖子,叹息道:“伙计,你既已躲过一劫,又何必要奔回去?”

风岳和雷云豹一人一骑,身后十余丈外的鬼差,同样一人一骑。

一黑一白,一哀一喜,泾渭分明。

那些从不远处土地上传来的声音,没有人能比他再熟悉了,也没有人比他更向往了。

那是杀戮,是战争。

没有人看见,黑纱斗笠笼罩下的阿渡,一双眸子精光四溢,同样带着狂喜,和长盛不衰的杀意。

引月关——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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