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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一秋》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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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姜子受邀参加一个在哥本哈根的学术论坛,正好段浪也要上班了,她准备把车开回半岛国际,抱着段浪的脖子,告诉他:“如果感到不舒服就休息两天。”

段浪点点头,目送她远去。

南姜子回到家里时,手机响了,她没想到段浪会马上给她打电话,问:“怎么了?”

段浪安静地说:“我们公司要组织去外地培训,明天走,这段时间我可能不在港桥了。”

南姜子接了杯水,问:“多长时间啊?”

“可能要一个月。”

南姜子停止了喝水的动作,在她认识段浪的这半年,到处跑的都是她,段浪很少离开港桥,她顿了一下,问:“什么培训要这么长时间。”

段浪说:“他们说是……人工智能。”

南姜子挑挑眉,说:“好,你要照顾好自己。”

段浪的声音很平静:“你也是。”

段浪看向外面正在用扫帚扫着红色鞭炮纸屑的环卫工人,一下一下的声音让他有些出神,他看着刚才和南姜子的通话,短短的四十秒,却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扫地的声音逐渐变小了,他又挂通了那个“江宁”的电话。

他低沉的说:“我还要加一个条件。”

南姜子一个星期后从哥本哈根回来,这段时间她有些忙碌,偶尔和段浪联系。

两个人也不是什么腻腻歪歪的年轻人,天天打电话或者是视频,而且南姜子不喜欢社交网络短信式这种虚拟的对话,她认为有感有情的交流都是在面对面的时候产生的,爱人间更该如此。

航班晚点了,她回到港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南姜子点开微信,打出语音通话,段浪低沉的声音传来。

南姜子说:“我回来了,你那里怎么样,还顺利吗?”

段浪回答:“嗯,都挺好。”

南姜子听到了嘈杂地声音,问:“你在干什么呢?”

他地声音大了些,说:“在吃饭。”

“……”南姜子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说:“夜宵吗?”

那面停顿了一下,说:“是,晚上没来得及吃饭,和几个工友在吃烧烤。”

南姜子扣着自己的包,说:“别太累了。”

段浪说了句“好”。

夜色阑珊,倦意涌上南姜子的心头。

长途飞行总是很累人,无论你是做哪家航空,无论是经济舱还是头等舱。而且倒时差对南姜子来说也是件困难的事,这导致每次飞行完她都要浪费一天的时间去调整,褪黑素也成了家常便饭。

对她来说,灵感也很重要,虽然不是第一次去丹麦,但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体会,带给她不同的灵感,这次她去看小美人鱼的雕像,想起了那一夜的星空。

她的画笔不断在点缀着,那朝阳晨晖,流岚虹霓,就像星星落在美人鱼的鳞片上,照山川湖海,最后倒映出他的眼睛,融化冰雪。

她画画的时候,习惯封闭空间,灯光的照射,这样让她忘记时间与日夜,她结束这幅画时,看看手机,八点多了,原来又是一个通宵。

几条未读消息,她无视了它们,打给了段浪。

没有人接听,她有些落寞,结束作品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些。

等到中午的时候,段浪来通话了,有些歉意的声音传来:“上午在公司的工厂,太乱了,没听见。”

南姜子说:“没事,就是想你了。”

内面传来笑声,说:“估计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能回去了。”

南姜子安静地说:“好,我等你。”

她挂上电话,意识到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过了两天owen来电话说是一起去吃饭,南姜子答应了。

owen开车来接她,看着她有些游离的神情,眉头不自然的皱了一下。

他把音乐调成她最爱的古典乐,说:“悦阁研制出了新的菜单,请我们的姜子小姐前去品尝。”

悦阁专门有个owen自己款待客人的包间,被他装扮的古色古香,有几个瓷器像南姜子这种对中国古文物只懂皮毛的人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更不用说其他奇奇怪怪的东玩物和把件了。

南姜子看着owen像雕刻一样的脸,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她想起了他跟她说的他的婚姻问题,问:“你和你的妻子还好吗?”

owen耸耸肩,说:“刚办了离婚手续,我陪的倾家荡产。”

南姜子听出了其中的玩笑成分,但还是有点吃惊。

南姜子笑笑,说:“毛姆的《面纱》里有一句话: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owen挑挑眉,说:“是无奈罢了,你要知道,你的爱人也许没有那么好,是你的注视给他镀金了。”

这就是owen为什么一直喜欢南姜子的原因,因为她本身就很优秀,她坦率,真诚,有极高的艺术审美,有自己独特的思想,她的不入世俗让他着迷。

南姜子吃了口四季豆,对他说:“是你太理性了。”

owen定定的看向她,说:“姜子,波伏娃说过,女人会把爱情看作是整个世界,但男人却不会。不要把你的幸福寄托在本质很脆弱的关系上,从而拱手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南姜子听出了他的意思,没有说话。

owen是她的律师,但更多的时候,是她的朋友,两个人一起参加读书会,论坛,拍卖会,艺术展……他和她的关系更像是一种精神层次上的交流,一种在言语上的剑拔弩张而产生的乐趣,就像刚才那样。

“姜子,你和他不合适,你能和他讨论海德格尔和萨特吗?你能和他一起欣赏莫奈和高更吗?你能和他一起谈论古典音乐和浪漫主义吗?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个快递员,他的生活只有柴米油盐,和你不一样。”

南姜子安静的看着他,无畏的眼神让他有些迷茫,她说:“但是只要我和他在一起,就算不讨论这些,我也很开心。”

owen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筷子,说:“jane,你太年轻了,你没有家庭的束缚,没有物质的紧张,你一直都活在云层之上……所以你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爱’这个字来概括。”

南姜子吃了一口秋葵。

owen神情地看着她,说:“你知道吗?在你要争夺alex的抚养权的时候,我甚至想了一个办法,和我结婚……”

南姜子抬头看他。

“这样你就能摆脱中国单亲妈妈的称谓,可以让你更有把握,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想好离婚了。”

南姜子眼神有了波动,说:“owen,你不必这样。”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偌大的空间里气氛过于沉寂。

南姜子有些难受,她喝了一口酒,说:“郑家豪,如果我摆脱掉身上这些标签,我不是个艺术家,我不懂哲学,文学,音乐,我就是个普通的人,从事着一份普通的职业,你还会喜欢我吗?”

owen说:“那不是你。”

“所以你不爱我,你只爱我身上那些发光的东西。这和喜欢一个有钱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呢,你只喜欢一个有思想品味的人……而且,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

空气有些凝固,过了一会儿,owen笑了,有些无奈,说:“jane,你的爱太纯粹了,会让你吃亏的。”

南姜子笑笑,不予以回答。

owen还是笑笑,拿出来一个盒子,他说:“我很久之前就想把这个送给你了,在你没遇到他之前,我也许会向你求婚。”

南姜子抿了抿嘴,看向那个打开的盒子,是一条黑绳红珊瑚珠项链,只有一颗珊瑚,发出柔和的光。

“现在应该没有机会了……”

他无奈的笑了,说:“但是姜子,我还要提醒你,我们是知根知底的关系,但你和他呢?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的背景,你又了解多少呢?你别把一颗心都抛给了他,却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这回南姜子沉默了。

段浪拿着项链走过去,绕到她的身后,很亲昵的帮她带上,说:“这是我去年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得的,是一幅东珠朝珠的佛头,我特意把它取下,送给你。”

南姜子微微张嘴,东珠朝珠是清朝皇上御用的朝珠,这两年拍卖价值不菲,虽然一颗红珊瑚没有那么贵重,可是少了它,那朝珠也价值大贬。

她看着这颗鲜艳的红珊瑚,有些心堵。

她握住owen的手,说:“郑家豪,拿回去吧。”

owen笑笑,说:“我早就决定好了。”

南姜子看着他有些凄凉的笑,为她伤了他的心而感到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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