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当天，邺州城更是热闹非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花灯装饰在各家门廊，增添了许多节日的喜庆，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精致灯笼更像是在争芳斗艳。

除了热闹的灯展，邺州的集市还汇聚了从附近县镇赶过来表演杂耍的艺人，也有当地一些手工匠人在集市出售一些为新春特制的饰品、精雕的小泥人等等，当然还少不了邺州当地的名小吃。

一大早，宁王便乘着马车来到驿馆门口等待曦雅郡主。皇命不可违啊，不然他哪至于那么大早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现在还要在这冻死人的马车里等那位尊贵的郡主。别人家还专门烧香拜佛祈求桃花运旺一些，宁王倒是希望老天能让这些莫名的桃花缘离自己远些为好。

半个时辰之前，曦雅便派人通知说刚起身梳洗，希望宁王稍等片刻。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了，宁王派随从进去询问郡主还有多久能出发，没想给到的回复是人郡主还在慢悠悠地吃早餐。很好，非常好！这半天都浪费在等人的功夫上了。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姗姗来迟的曦雅郡主才出现在驿馆的大门。出于礼貌，宁王还是带上了几分假笑下了马车去门口迎她。

“曦雅来迟，让王爷久等了。曦雅给王爷赔罪。”还没等宁王开口，曦雅已经主动赔不是，看她态度诚恳，到底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宁王也不好说什么责备的话。

因为待会要去逛集市，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轰动，所有人的装扮都非常低调朴素。不如当日表演舞蹈时的媚色红妆，今天的曦雅换上了一套以粉色作为打底，外衣绣着含苞欲放的梅花图案的南梁服饰，一眼望去，就像是位乖巧可爱的邻家妹妹。

宁王朝着马车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地对曦雅说道：“女子出门梳妆打扮，乃人之常情。郡主何罪之有？本王就当做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而已。外边天冷，郡主还是先上马车吧。”

曦雅郡主听到他这般调侃的话语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话听着像是幽默的言语实则暗藏着几分责备之意。父王说得对，南梁的男人巧舌擅辩，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一点也不像我羟捷族的男人那般直爽。

本就是自己故意让他在外边等的，此时的曦雅郡主自知理亏，也不好说出反驳之类的话，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先上了马车。

看到曦雅已经稳当地坐在了马车中间的软垫，宁王正要迈腿踏上前鞍，结果旁边一个身影先他一步动作非常敏捷地一下子上了马车。宁王定睛一看，这不就是祈郡王的谋士牧森大人，也是这次羟捷族来使的领头人嘛？！

牧森不理会宁王诧异的眼神，自顾自地坐在了窗边的位置，曦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牧森大人是我父王的左膀右臂，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非常尊敬的长辈。他是担心我的安危才跟过来的，王爷应该不会介意他跟我们同行吧？”

宁王摸了摸鼻头，心里暗叫不好，本来想趁着俩人独处的时机好好跟她说清楚的，怎么还多了一块狗皮膏药！宁王尴尬地笑了笑答道：“当然不会介意。既然牧大人赏脸，那我们就一起出发吧。”话音刚落，宁王立刻一跃踏入马车内，坐在与牧大人相对的位置。

见他已经坐下，牧森朝宁王投去一个礼貌的微笑，宁王也同样回以待客的标准笑容，只是心想待会得找个机会甩掉这块狗皮膏药。

三个人分别端坐在马车的不同位置，气氛略微尴尬，只有曦雅郡主似乎心情还不错，偶尔踢踢小腿哼着小曲，而另外两人则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临近集市的街道，马车两边人潮窜动，熙熙攘攘。看着马车行进困难，宁王提议道：“这里离集市已经不远，不如我们下车走进去吧。你们待会一定要记得紧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走散了。”

曦雅郡主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下车：“还等什么？那我们快点走吧。车后面跟着的两个羟捷族仆人，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武士，所以王爷无需担心我们的安全。”

南梁相较于羟捷族居住的地方，地域宽广，物产丰富，人员流动性广，所以邺州作为南梁的都城，很好地融合了其他各地的文化风俗。

刚走进集市的主干道，曦雅马上就被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子吸引住了目光。现在正值寒冬腊月，而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几名男子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背心，露着膀子，手臂上的肌肉异常粗壮。

突然其中长得最强壮的大汉端起两个半人高的酒坛子，分别把它们扛在肩上，众人哗然纷纷称奇，这酒坛子单一个都得上百斤，更何况那大汉还非常轻易地扛起了两个。

接下来还有更令观众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旁边一位身材相对瘦小一点的男子突然吹起了木制短笛，随着一阵阵悦耳的笛声响起，两个酒坛子当中竟然爬出数十条蛇。但这些蛇仿佛经过特殊训练般，只把半个身子露在坛子外面，随着笛声的召唤不断扭动着身姿。

笛声戛然而止，数十条蛇十分统一地一下子全缩回坛子里，正当众人以为表演已经结束时，两位身材纤细肌肤白皙胜雪的少女突然从坛子里钻了出来，那细嫩的脚尖非常轻盈地落在坛子的边缘，伴着重新响起的笛声就这样站在坛子边缘翩翩起舞。

“好棒的表演，给我多赏些银子。”随着这段歌舞的结束，观众爆发出来热烈的掌声。曦雅被方才的表演震撼到，马上吩咐仆人上前打赏。

看完表演，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些卖饰品的小摊贩时，曦雅顿时被这精巧的雕工所折服，这些发簪还有耳饰无论大小，上面所雕琢的图案都异常清晰，即使没有名贵的宝石珍珠之类的镶嵌，这些巧夺天工的饰品也非常抓人眼。

曦雅随手拿起一支雕刻着兰花图案的银簪插入发髻中，然后转身询问一直默默站在身旁的牧森：“怎么样？好看吗？”

只见眉毛和胡须都已半白的牧森大人居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羞涩笑容，答道：“好看，曦雅戴什么都好看。”

就站在俩人身后不远处的宁王被这一幕吓得差点下巴都掉下来了，这一把年纪的牧大人竟如情窦初开的小男孩那样害臊。不对！以牧大人的年纪，都能当曦雅她爹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最后，曦雅还是在这个小摊上挑选了几样首饰，作为礼物带回去送给她的姐妹们。

“哇，这个是什么？是可以吃的吗？好可爱！”曦雅站在一个捏糖人的小摊旁，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小动物在老者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下，经过吹、捏、揉几个步骤逐渐成型。

这个小玩意宁王最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只要他一哭闹，莘姑姑只要拿出这个小糖人哄他，他就会立刻停止哭闹。只是，自从莘姑姑失踪后，自己便再也没有吃过这个捏糖人。

宁王在一旁解释道：“这个是捏糖人，是用麦芽糖做的，当然可以吃。”

“那我一定要尝一下。”曦雅从腰间取出几枚碎银子递给老者：“我要这两个。”付过碎银后，曦雅从小摊上拿走一个白狼形状的糖人和另一个小白兔形状的可爱糖人。

宁王原以为自己花了那么大半天的时间陪她游玩，这曦雅好歹也得犒劳犒劳他这个陪游，所以宁王理所当然地以为其中一个是买给自己的。正当他打算伸出手去接……

结果曦雅直接从他身前略过，把那只小白兔糖人递给了牧大人，笑嘻嘻地说道：“给你。”一开始牧大人还不好意思接，推脱了几次，后来曦雅直接就塞他手里了：“拿着。”

曦雅拿着自己手里的小白狼欣赏了一番才开始品尝，宁王在心里默默念叨：果然是只小白眼狼！

而牧大人拿着那只软萌可爱的小白兔糖人走了一段还舍不得吃，宁王忍不住调侃道：“老人家吃太多糖不好。牧大人不想吃的话不如给本王帮你……”

“吃掉”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宁王马上接收到了来自牧大人狠厉的眼神警告。惹不起惹不起，宁王只好乖乖闭嘴退回到他们身后。他这回算是看出来了，这牧大人对郡主那是百般逢迎与疼爱，对别人总是凶巴巴的。

这半天走下来，牧大人与曦雅郡主形影不离，宁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曦雅单独谈谈，无奈之下，这件事只得改日再找机会。加之夜幕初降，他还想着赶紧回王府陪月儿过元宵呢，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这两人身上。

宁王琢磨着找个理由打算送曦雅回驿馆：“郡主，你看天色已晚，今天也差不多走了一天了，该看的该玩的你也尝试了一遍。本王担心郡主劳累，不如早点回驿馆歇息吧。”

曦雅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宁王：“这么早就回去啦？我还没玩够呢，而且元宵彩灯我也没看到。”

宁王微微蹙眉：“我们白天不是才看过吗？”

曦雅开始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彩灯当然是要晚上看才好，白天看的太没意思了。”

宁王懒得与她争辩，直接强硬地说道：“走了大半天，本王实在累了，恕不能继续陪郡主闲逛。夜市人多杂乱，出于安全考虑，请郡主还是回驿馆吧。”

曦雅轻蔑地笑了笑，幽幽地说道：“没想到南梁人身子骨这般柔弱，我们羟捷族男子在草原上放牧，走上两天两夜也不会喊累。真是没用！”

“说人没用，那还死皮赖脸地赖上我，真是……”宁王啧声道。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说谁死皮赖脸呢？！”牧大人顿时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直接揪着宁王的领口差点把人提了起来。

牧大人身材高大，本就比宁王高出半个头，如今被他稍稍提起正好四目相对，宁王被他眼中即将喷射出来的怒火惊得说不出话。

就在宁王的贴身侍卫迟域打算上前解救时，曦雅先一步制住了暴怒中的牧大人：“牧森，不得无礼！赶紧松手！”

听到郡主的命令，牧森才慢慢松开了双手，只是眼底的怒意丝毫未减。

“让宁王受惊了。要不你自己先回去吧，这里还有我们自己的仆人，他们能保证我的安全。”曦雅立刻上前分开剑拔弩张的俩人。

“好吧，那郡主一切小心，恕本王不奉陪了。”宁王转身走出集市，一路上若有所思。

按理说这牧大人作为谋士应该是文官，刚刚他毫不费力地把自己整个提起来，这绝对不符合常理，再加上这么沉不住气的性格，哪像深谋远虑的谋士，倒像个只有蛮劲的莽夫。恐怕这牧大人不简单呐！

走到人迹罕至的小巷时，宁王对紧跟身后的迟域吩咐道：“你去派两个人悄悄跟在郡主他们身边，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这几天你亲自去盯着牧大人的行踪，有任何情况马上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