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王朝，走马更迭

日子慢慢滑过，一切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是暗潮汹涌，自那日幽王在百里染面前点头应承了什么，宋祁心中清楚的格局图便感觉，蓦然间被这个突然闯进的女孩子给搅乱了。

世界上若还有能教他上心教他记住的谜一样的女子，眼下便是百里染了。

他不知百里染在盘算着什么，潜意识里却在猎行开始那天，幽王出发之际拉住幽王，郑重且一字一句对他道：

“王上那日臣的问题臣没有回答得用心，也没有回答完。百里染那个女人……很特别，也很危险！”

但似乎已经迟了，幽王微微顿住的缰绳也只是顿住了刹那，接着露出一种意气风发的微笑：“多谢世子提醒。不过本王亦是知道，更大的风险往往才有更大的收获。”

他已经被百里染深深洗脑了。

马蹄声得得远走，宋祁答应过在猎行途中看好皇子们，心中却莫名其妙微微生出了几许忐忑。

他是个缜密谨慎的人，觉得幽王可能要出问题，下一刻便已经招手也备了马，尾随幽王的路线而去。

墨色的衣袍像绽开的曼陀罗消失在视线中，百里染站在高高的树梢上，唇角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慕易之站在她旁边，身重宛若无物，他皱着眉头听着马蹄声落在地面的敲响，就像在缓缓书写一部已经定格的历史。

百里染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擅自在加快王朝的更迭变换！

他袖中的拳头已经紧捏，澄澈的眸中染上的依旧是无奈，他多么、多么想就此抓住百里染的肩膀质问她：她是不是今生只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便要在得到答案之前的的所有事与历史重叠？

便也意味着，那些结出恶果的因，她要重新原封不动地再次身历！

她依旧会入宫，依旧会嫁给宋祁，依旧要让宋祁爱上自己后，再问问他何时对自己起了杀心？

百里染，那我呢，我算什么。

……

让皇子们前来舒碧湖定是老皇帝今生最为失策的一件事，而重点跟着幽王放松其余皇子的监看，定然是宋祁目前为止最为失策的事。

暮色四合之际，前方公公传回了令老皇帝差点肝肠寸断呕血的惊天噩耗！

“圣上……几位皇子结伴同行，途径君子崖天险山道之时，突然遇到黑衣人的截杀，马群受到惊吓，失足掉下了山崖！……皇子殿下们……不幸殒、殒了！”

老皇帝老态龙钟一贯眯着的眼里光芒生生破碎，正在滚水的瓠子哗啦一声掉落案上，打翻了一列茶盏。茶水泼溅，茶具四下散乱落地。

宋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跟着的，以为会有动静的幽王却是一路安然，很巧妙地走着最为安全最为便捷的行猎路线，带了几只鸟雀，便施施然在日暮前抵达了老皇帝所在的地方。

听闻噩耗，他一声长悲从马上滑落，“臣弟——”撕心裂肺的叫声声声入心，染红的双眸里是情真意切的痛心与悲嚎。

然而，没有落泪。

老皇帝浑浊的泪水都落下了，他却只闻声，不见泪。

任宋祁再是冷静堪称冷血，一时间明白过来所有猫腻问题，竟也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幽王宋凌——

他和百里染打的，竟然是谋诛所有亲兄弟的惊天主意！

幽王精湛的演技更快爆发，他捶着地面直到拳头出血，怒睁着双目染血，如狮子般沉声嘶吼倒：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本殿一定要为皇兄皇弟们报仇！！”

老皇帝抬了抬浑浊的老眼，自是也看见了他无半分泪光的脸。抬眸再看看宋祁的神色，心中的悲凉像是墨滴入水般，一点点慢慢扩大。

“宋凌，你……”他哽咽着，却是没有说出下面半段话，而他的目光，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怒火与悲凉，终究也在那没说出口的半句话中湮灭了。

宋凌提心吊胆的下半句话终于是没听到，他心中最后一块大石头终于安稳放下，百里染猜的对，他最大的顾虑，其实已经不成顾虑。

……

“就算本殿给出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让皇弟皇兄们真的身殒，明里和我没有关系，却独独只有我一人活着，难道父皇会是傻子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君子崖上，他气急败坏地觉得百里染给他的主意是不能再馊的主意。百里染却一脸巧笑嫣然：

“王上……成大事者，谋，要比一般谋深，虑，要比一般思虑远。您不若想想，就算圣上真的看出了端倪，心中知道是您做的，他又能如何？

……膝下仅剩一子，哪怕那人杀了自己所有的亲胞兄弟，这偌大的江山皇位，他不仍旧睁只眼闭只眼传给你，他又能如何！”

惊天炸雷，醍醐灌顶都不能显示这番话对幽王惊雷般的作用，也是他让他下定最后的决心，决定照百里染的话去行动的最后一句说服他的话。

而现在，百里染说对了，他也，赌对了。

……

“圣上，王上，司天局查到了这批黑衣人的身份线索。他们严刑逼供下的供词好像是……他们是百里山庄的附庸！”

百里腾云百里染匆匆赶来，听闻此话，百里腾云一时惊得不能言语，皇帝毒怨深重的目光“刷”地落到他身上，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吐道：“百、里、山、庄……”

宋祁幽深的目光落在神情不甚焦急的百里染脸上，他知道，百里染赢了。

“圣上，我百里腾云以头上的脑袋担保，这其中定然存着什么误会……”

百里腾云有几分慌张地辩解道，皇族龙子殒命，这绝不是他百里腾云干得出来的！

“这其中却有误会，圣上您的官员用词颇有疏漏。”百里染竟在这时候开口了，声音不卑不亢不大不小，引得宋祁再度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皇帝如毒蛇般的眸子也紧紧锁着她。

“准确来说，这些人，不是百里山庄的附庸，只是山庄二长老的附庸！”

百里染声音句句如桥黄钟，她一转头朝着百里腾云跪下，突然嘶声痛哭道：“爹爹，还请您也为染儿做主！前段日子染儿并非自己失足摔落的悬崖，而是二长老，是二长老设计的人害我！”

同样摔落悬崖的受害者，一出声便是将矛头直指二长老百里陆。皇帝惊了一惊，百里腾云更是惊了一惊。

“染儿你说什么！”百里腾云一把揪住百里染的胳膊，急声问道。

“染儿没有说谎，哥哥也去悬崖边求证过，他可以为我作证。”百里染继续低着头。

气氛凝重而寂静得可怕，良久，幽王沉沉的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去，把百里陆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