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杰克注意艾玛伍兹小姐很久了。

她应邀来庄园参加这个死亡游戏，脸上却毫无忧愁的神奇。在欧利蒂丝庄园中，总能看到她无忧无虑的笑容，似乎完全无视了庄园中那些阴暗血腥的东西。

杰克先生有点好奇，觉得很有趣，又有点不屑。

“杰克先生，需要艾玛帮你打理花园嘛?”某日青晨，杰克先生悠然在花园的亭子中小憩，听见伍兹小姐的清脆悦耳的声音时，挑了挑眉。

“随意。”杰克先生懒懒地抬起了眼眸，透过面具的缝隙中，看见伍兹小姐精致的面庞。

“杰克先生杰克先生！您种的月季真好看！”

“嗯。”

“杰克先生杰克先生！您种在这儿的花长期没有受到阳光的照射，会枯的很快！”

“我知道。”

“杰克先生杰克先生，听说今晚有流星雨。”

“哦。”

“艾玛想和杰克先生一起看！”

“好。”他同意了。

入夜，花园。

看着笑容灿烂的伍兹小姐，杰克默不作声。寂静漆黑的夜空中，有银白的流星划过。

伍兹小姐闭上眼睛

“杰克先生不许愿吗？”艾玛睁开眼望向他。

“那是骗你们小姑娘的。”

“才不是呢！”艾玛鼓起嘴，“我相信它会实现的！”“哦？你许了什么愿望？”他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艾玛坏笑道，“就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吧。杰克先生也许一个愿望呗！”

“好吧。”杰克先生闭上眼。

“对了，杰克先生，你说庄园主为什么要举办这场奇怪的游戏呢?”

仰头望着夜空的园丁小姐突然问道。

哦?这个问题。

“为了拯救，抑或是为了毁灭。”

“杰克先生，送你个东西~”

一个东西被强行塞到他怀中。杰克不耐烦地轻叹一声。

那是一根很好看的手杖，上面别着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杰克先生挑了挑眉：“谢谢。我的伍兹小姐。”

他把那根玫瑰手杖别在了腰间。

二.

今天，游戏开始了。不过这场死亡游戏的监管者并不是杰克先生。

杰克哼着悠扬的小调，打理着他花园中的花花草草。

这几天来，园丁小姐倒是把他当花园整的不错，一些快枯萎的玫瑰花，竟又重现了生机。

真是有趣的姑娘。面具下的杰克眯了眯眼。

入夜。

“杰克先生......”

又是这个声音。杰克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没有逃出去啊。”他带着几分戏谑。

伍兹小姐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有几分疑惑。正想向她看去时，一个柔软的东西扑进他的怀中，耳边听见她细微的喘息声。她很轻，令人忍不住想怜惜。

“怎么了？”杰克柔声问。

“杰克先生，”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好累。”

杰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就休息一会吧。”

三.

伍兹小姐确实很累，很快在他的怀中睡着了。杰克叹了口气，将伍兹小姐抱到她的房间。

房间很小很干净，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床上。

杰克轻柔地放下艾玛，细心为她盖好被子。

走的时候，杰克微微留意了一下伍兹小姐的房间。

梳妆台上仅仅放了一个工具箱，和一个相框，里面是艾玛伍兹与里奥的合照。

杰克瞬间想起了那个布满伤痕的厂长，那个背信弃义的律师，那场失火案。想必里奥口中的女儿，便是这位伍兹小姐了吧。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啊。”

一个清凉干净的女声把杰克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走出房间，关上门。

“美智子小姐。”

红蝶握着扇子，轻笑：“第一次见到我们的杰克先生对一个女孩如此神情呢。”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美智子小姐也早点休息吧。”

“这么着急地赶我走吗？我也参与了一天的游戏诶！我也很累，要抱抱！”红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别闹了，你是去欺负人的。”杰克对这位红蝶小姐有点无奈的口气。

“唉。”美智子自讨没趣，摆了摆手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笑道：“你不用担心她。她很勇敢，很聪明。”

“是吗？”面具下的杰克扬了扬唇角。

四.

等美智子小姐离开后，杰克靠在门框上，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下场游戏在半个月后，该轮到他上场了。

庄园主的规矩，月半时分和月圆时分会举行一次游戏，第一次只是玩闹般，庄园主根本没有动真格。

而第二场游戏，庄园主将任务交给了他。

他的任务很简单：屠杀这场游戏的所有求生者。

“尊敬的欧利蒂丝庄园主，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年前，被英国警方追杀的开膛手杰克逃离到了这个阴森恐怖的庄园门前。警笛刺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他跪伏在庄园门口，奄奄一息地祈求庄园主的保护。

——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沙哑男声问道。

“是的，我是。”

——进来谈谈吧。

他跟在庄园主的后面走进欧利蒂丝庄园。警笛的声音在身后远去。

——我要举办一场游戏，我需要你帮我，每个月杀死一批人。

“游戏?”

——嗯。

“只需要杀人，我就能活下去吗……”伤痕累累的杰克坐在沙发上，扯了扯嘴角，“很好，我喜欢这样。”

当初他答应庄园主的这个要求时就没想过要反悔。

这个任务，对于曾经杀害过五个妓女的开膛手杰克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至少他这么认为。

一年来，他杀了无数的人。

可如今，他的脑海中，总是不断地浮现出哪位伍兹小姐的笑容。

她是个傻瓜。他肯定。

她不知道他有多残忍地杀了五位妓女，将她们开膛破肚。

她不知道他是“开膛手”。

她那愚蠢的笑容，愚蠢的想为他打理花园的念头，那根愚蠢的玫瑰手杖，愚蠢……

想了半天，杰克才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她，她的一颦一笑，她可爱的园丁服，，她替他养的花，她扑在他怀中时的令人怜惜，她给他的那根手杖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玫瑰花香。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但……他好像真的放不下她了。

他爱上她了。

那位小小的、手握工具箱的园丁姑娘，住在他心里了。

五.

半个月来，杰克过的无比煎熬。

他甚至，不断地祈祷，满月时分，能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永远不要到来。

但时间终究没有停止。

他心如刀割。

伍兹小姐不知他的纠结与痛苦，还是天天往他这里跑。

他好烦。

“杰克先生杰克先生，我来看你的小花啦！”她提着工具箱，兴致勃勃地跑到他的花园。

“滚。”

伍兹小姐似乎吓了一跳，疑惑地歪头看着他。

“杰克先生，你没事吧……”她犹豫着开口。

“我说，滚，”杰克冷冷地道，“这是我的花园，就算花儿们全部死光，也不需要你来操心。”

他刻意不去看艾玛小姐眼中受伤的神情。

他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伍兹小姐抽泣着逃跑了。那细弱的抽泣声，像片片羽毛般挠着他的心。

他好想，好想把她瘦弱的身子拥进怀里。

他好想，好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摸摸她的头。

他好想，好想说:对不起，不要哭，我爱你。

可他做不到。

他很懦弱。

他听着她的哭声越来越远，好像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他伤了她的心。

——对不起，伍兹小姐。

六.

“原来这次的监管者是你呀，杰克先生。”

伍兹小姐笑着仰头望着他。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她的笑容，好像没有之前那样灿烂了。

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和害怕。

心，为什么那么痛……

但他表面上，仅是冷冷地瞥了艾玛一眼。

游戏开始。

死气沉沉的红教堂。杰克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教堂令他很不舒服。它轻柔地勾起了开膛手的回忆，像英国伦敦的白教堂，他曾在那结束过五个生命，也是他如今没落在欧利蒂丝庄园中的起因。

雾气逐渐弥漫了整个红教堂，专心破译的求生者们感到无比的压抑，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艾玛在哪呢?

杰克抚了抚骨爪，脑海中显现出这个问题。

园丁，医生，律师，“慈善家”。

他们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

杰克逼迫自己不要想到那个愚蠢的园丁小姐，同时祈祷自己不要太快遇到她。

他看到克利切了，那位正在修电机的“慈善家”。那位愚妄而疯狂的“慈善家”，妄图追求伍兹小姐的“慈善家”。

看见他，克利切的眼中流露出惊慌。

对，这才是看见他的正常反应。艾玛小姐是个怪人。他不需要在乎她的感受。

数秒后，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融进了土地。浓烈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杰克晃了晃骨爪。非常好。

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求生者都很弱，这个委托简单到不行。同样的手段，他会对付同样的求生者。不管是那位医生，还是那个不怀好意的律师，还是……可笑的园丁小姐。

完成这个委托，他就能活下去了。庄园主会继续保护他，不受英国警方的追捕。

律师的惨叫声响起，杰克擦了擦带血的骨爪。

这种猎物的惨叫声，真是让人身心舒爽。

“不好意思，莱利先生。”

他冷笑一声。

“你杀了莱利先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杰克的手一滞。

随后。

“你好，伍兹小姐。”他扯了扯衣领，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平静。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和克利切先生。”艾玛声音颤抖地很明显。

艾玛的语气变了。

带着厌恶和恐惧。

“这是我的任务。我是监管者，你没有忘记吧。”面具下的杰克扯了扯嘴角。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

“没错，游戏。死亡游戏。”

他轻描淡写地道。

艾玛眯起了眼：“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好人。”

“你错了，我不是。或者说，我们都不是。”

他忍住心中的悲伤，继续道：“谅在这一个月来你对我花花草草的照顾上，我暂时不会杀你。如果你能逃脱就赶紧走，下次见面，我不会手软的。”

刻意没有去看艾玛的表情，转过身，他扬长而去。

可恶，心又在痛。

七.

他找到那位医生了。她和艾玛在一起破译密码机。

隐藏在雾中的杰克利落地走了过去。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来临，两位姑娘放弃了修电机惊惶地四处张望。

杰克从浓雾中走出。

“你们好。”他淡淡地说。

“杰克。”艾玛戒备地盯着他。

“是我，”杰克眯了眯眼，“艾米丽小姐，我们会一会？”

“你别伤害她。”艾玛的眼中浮现出焦急的神色。

杰克并没有搭理她，伸出巨大的骨爪向艾米丽抓去。

“不要。”艾玛绝望地小声道。

“开膛手杰克。”艾米丽突然开口。

“你认识我？”杰克歪头。

“当然，”艾米丽抱臂，“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不过，世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想不到竟在这座庄园中苟且偷生。”

杰克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介意去别的地方进一步说话吗？”艾米丽大胆地提出，杰克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别在艾玛面前对我下手。

“当然不介意。走吧。”杰克微笑道。

教堂的长椅上。

艾米丽坐在他身旁：“看得出来，她喜欢你。”

“我知道。”

“艾玛是个很好的姑娘，不像我，是个残害了很多个生命的虚伪医生。”

“嗯。”

“拜托你，别让爱你的人受伤。”艾米丽突然放重了语气。

忽然，她将针管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手腕上。

“你疯了！”他震惊地站起来。

医生的这一针扎的很准，直接扎进了她重要的脉搏。

医生故作轻松地闭上了眼，但声音中满是虚弱：“相信我，她真的很爱你。”

八.

艾玛还在原地，提着工具箱焦急地四处张望。

当杰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身后却并没有跟着那位蓝衣白裙的医生姑娘时，她崩溃地瘫坐在地上，泪珠从艾玛的眼眶中涌出，滴到草地上。

“你真的那样做了。”她啜泣，不断地抹着眼泪。

一时间，杰克感到手足无措：“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干的……”

小小的园丁并没有停止哭声。

心好痛……他讨厌看到这样哭泣的园丁小姐。

他发现，他怀念她曾经的笑容了。

——拜托你，别让爱你的人受伤。

——相信我，她真的很爱你。

艾米丽的话在他的耳边环绕，嗡嗡作响。

这一刻，他不是开膛手杰克，他想做艾玛的夫君，他想陪着她到老。

“对不起。”

他半跪在艾玛的面前，很想伸出手去揉揉她的头，却又放下了。

他的手，还沾着鲜血呢。

杰克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甚至超越了他一年前被英国警方追捕孤身一人的无助。

“别哭了。”他说。

“可笑，”她突然抬起头，讥讽道，“名义上的监管者，开膛手杰克，隐藏在迷雾之间，靠伤害来获得存在感。”

靠伤害来活的存在感。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很好，这句话轻易地激怒了他。

巨大的骨爪向艾玛撕去。

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腰上别着的玫瑰手杖上沾上了鲜红的血。

九.

半跪血泊中的艾玛伍兹捂着胸口，稻草编织的园丁帽掉落在地上，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身上长长的伤痕瞩目。

杰克突然冷静了下来。

“艾玛。”他犹豫着道。

——拜托你，别让爱你的人受伤。

——相信我，她真的很爱你。

艾米丽的话再一次响起，他听起来有点刺耳。望着面前血泊中的艾玛，他愣住了。

他干了什么？

“对不起。”他感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划过脸颊。

眼泪吗？

他记不清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来。

“杰克先生。”艾玛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在。”他连忙说道。

“抱我。”园丁小姐咬了咬牙。

“好。”

他动作尽量轻柔地抱起她，虚弱的女孩躺在他的怀中，轻轻地喘息着。

“杰克先生……”她搂住他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道。声音很轻，但他听的一清二楚。

“我在听。”

“有一个叫艾玛伍兹的女孩喜欢你，”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相信你有说不出的苦衷，她愿意理解你，她……一如既往的爱着你，从未改变。”

——杰克先生，需要艾玛帮你打理花园嘛？

——杰克先生杰克先生！您种的月季真好看！

——杰克先生杰克先生，你说庄园主为什么要举办这场奇怪的游戏呢?

——杰克先生，送你个东西~

——杰克先生，我好累......

——你真的那样做了......

——杰克先生，有一个叫艾玛伍兹的女孩喜欢你，她相信你有说不出的苦衷，她愿意理解你；

——她……一如既往的爱着你，从未改变。

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点醒了他。

他才是那个傻瓜，他才可笑。

他一直以为庄园主在拯救他，其实，他正在被毁灭。

“我带你去地窖。”他在她的耳边细语。

鲜血不断地滴下，怀中的女孩越来越虚弱，杰克也越来越焦虑。

终于那个深红色的方形入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太好了，伍兹小姐能活下去了。

他轻轻将她放在地窖口。

“再见，”他轻声道，“原谅我。”

“也许我会。”艾玛说。

尾声.

手杖上的玫瑰花枯萎了，那鲜红的花瓣逐渐转为腐烂的棕色，一片片地飘落。

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

杰克轻轻叹了口气。

他该回去了。

为他因懦弱犯下的错做个了解吧。

法庭，几乎所有的律师判官、媒体记者都感到惊讶。

“为什么你在消失了一年后选择投案自首？”

杰克淡定地道：“为了我心爱的那个女孩，她叫艾玛·伍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