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森罗,万族林立,人族何以立足,唯有学究万族,师法自然。
而异象便是一条堂皇大道,人族自强,求的是至强,从蛇虫鼠蚁至日月山河,何物不可取,又有何物不可观想。
异象中小女孩的刀,以势压人,出的是刀,斩的却是人心,斩出的是森罗万象。
一丈方圆内,雪姨顶上天空,出现无数缝隙。
脚下的方寸之地,渐渐龟裂,随时都要塌陷。
一瞬间,天崩地裂!
轰隆!
大地不再,裂出无底的深渊,要她堕下。
恐怖的天穹碎片,从天空之中落下滑落,化作一场流星火雨,要湮灭一切。
好一场灭世图!
在这样恐怖的画面之中,雪姨依旧是那朵千姿百态的“曼陀罗”,娇艳开放,不惊不惧,虚空任她依靠,火雨为之洗礼。
“十年前,如果你有这般刀法,如此犀利的刀锋,我会惊叹,为你拍案叫绝,可现在已经过了十年。”雪姨斜睨,混不在意恐怖异象,“这不该是你的刀,不该只是这样的一刀。”
只一眼,雪姨眸里红光一闪,就有一片红纱般的屏障,从雪姨身前缓缓推出,轻轻覆盖上那恐怖异象。
异象霎那间顿住了,陨石火雨停滞,大地也不再坍塌,一切都被定格,平静地像一池死水,没有半分涟漪。
“如你所愿!”沉闷地声音如一道暴起地旱雷,却不知声从何来,说与谁人听。
“咔嚓”一声,灭世异象裂开,露出一个可怖通道,一个黑影隐约出现在通道的尽头。
啊,是刀傀,他满头花发,他拖着刀,在青石地砖上拉出了一条长长刀轨,身影苍凉而决绝。
突然,他长臂一抖!一道白光出!
二抖!一道隐晦地赤光在跳动!
两道颜色相异的刀罡,接连从锋利地刀刃上斩出,斩在坚硬地石壁上。
铿!铿!
两记连斩,却只一道三寸长的刀痕,两股肆虐而狂暴地能量在刀痕之中肆虐。
火星迸溅,且金铁交击声不断,如铁匠锻铁时,滚烫铁水灌入模具时的奇异变化,壁上那一道刀痕很快便长到了三尺、三尺半、三尺七……
一道寒光在众人余光之中游曳。
众人顿觉眼角一凉,毫毛被削断,脖颈有些发麻,是一股无形地气机铺天盖地地将他们笼罩。
这道气机来自不远处,来自一名老人,来自于一把刀。
刀傀的刀变了,之前所有的铁锈污血是封锁,亦是刀鞘,此刻那两道刀罡,皆已被他斩出,只余一柄流光莹莹的长刀。
雪亮的刀锋,白得只像是一把刀,是破灭了所有尘埃琐碎后的干净,是能斩开崩碎所有邪恶迷惘的纯净。
铮!
刀鸣不止,是刀傀再次扬起了长刀,似是托举起一轮新月,比前一刀承载了更多。
“我这一刀,已等了你十载,今日我来的不错,你也到的恰好。”刀傀道。
一轮新月止于九天之上,朗照天地的不是皎洁月光,而是冰寒刀锋。
依旧是那个一袭素衣,默立于天地之间落泪挥刀小女孩,依旧是那个一刀斩开天地后,天塌地陷的灭世异象。
柔弱而卑微的稚女,这是刀傀红尘道途中结出的第一道道果,代表着他在红尘路上的寄托与决绝。
刀傀站在灭世图外,不再融入,像是局外人,默默看着自己的第一道果,终于也扬起了刀,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竖斩。
碎!
刀傀的这一刀没有任何花哨,从上而下,不带一丝杀机,似有千斤重,更比浮尘轻,是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斩的是他的第一道果。
一道悠久的刀痕,永久的出现在灭世道果上,然后,然后第一道果不再,真真地化作一张破碎的灭世图,好巧不巧地飘到黑炭怀里去。
黑炭低头打量这卷灭世图,好神妙的一幅丹青,也是好可惜的一幅的丹青,上头半尺长的刀痕是肯定没办法修补了。
黑炭摇摇头,把这幅丹青塞到怀里,那自斩的刀傀老头自身难保,肯定是没功夫与自己计较喽。
“过去种种红尘事,付诸一记红尘斩。”
刀傀古怪地自斩,在那儿拄刀吐血,他所斩去的不仅仅是道果,还有寿元,命数等等,最外在的体现便是他的肉身。
如破碎的古老石像,布满的裂纹,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血肉,甚至是每一滴血,都布满了裂纹。
倏然,雪姨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必,一切都斩尽,你还是你吗,那时,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刀傀浑身一震,此刻正背对众人盘膝于地,看不见神情,但从他颤抖的肩膀,可以猜测出他此时的心潮澎湃,可到最后,他不在颤抖,甚至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只是枯坐,背对雪姨,背对所有人。
他道:“我无悔,你我二人本就不该相识。”
“今日,我斩道,自绝前路,无悔!”刀傀的头发渐渐发白,言语中也带着腐朽,是他斩道的后果,他寿元将近。
修行路上应有的千年寿万年春,再与刀傀不相干,一朝修行倒退,等待他的只有灰飞烟灭,有许多老而不死的修士,愈老愈畏惧心魔,畏的便是走过入魔,其实他们都是懦夫,怕死的懦夫。
可是,刀傀不曾怕,叫眉头都未皱一次,静待浮生尽。
“不可以,我不允许。”雪姨收敛第一次收敛笑颜,竟急切道,背后亦樣出一幕异象。
一座荷花池,一池红莲花苞,妖异而生机勃勃,随时都要开绽。
咚!
刀傀未理会雪姨,反而在那叩首,大力叩头,额头上都磕破了皮,道:
“愿立新道,重辟前路,望恩准。”
“可!”一道迷茫悠久的声音在神狱中回响而起,黑炭也听见了,却不知何意,而雪姨听见了,却脸上铁青,看着刀傀缓缓起身,银牙紧咬。
刀傀又变了,头上白发变乌,再变青,再焕青春,在他回过身时,他的容颜亦在变,皮肤不再褶皱,流淌出水润的光泽,他向着雪姨走去,容颜时时在变。
一步,旧牙褪,新牙生。
二步,三千青丝恰及腰。
三步,恍然如少年。
刀傀老人,哦不,是少年了,一个面容憨厚的少年站在雪姨面前,神情比谁都要认真,道:
“姑娘,我名斩魔,你可要记住了,千万别再叫错,到时别怪我剑下无情。”好一个憨厚少年,说着世间最冷的话。
剑半出鞘,寒光照铁衣。
刀傀改名斩魔,手中兵刃也不再是刀,而是一把无鞘的黑剑。
“不过是换了具壳子,刀傀,你还是你。”雪姨摇头,还是称斩魔为刀傀。
“不,我不一样了。”斩魔摇头,把剑绑在腰带上,背后又升起一幕道果异象,的确是不同了。
这是第二道道果,升起的再一段人生与因果。
一颗万丈高的黑石,压在斩魔背后,亘古不变,亦亘古不朽。
“斩灭前生!一切重演,你该放下了。”斩魔真诚地看着雪姨,劝道。
“放不下,你让我放,我便放?不可能!”雪姨陡然间尖叫起来。
“我只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雪姨眸中盛满情义。
“雪无尤,你究竟还想纠缠到几时,”斩魔突然狂躁起来,不愿再说。
“我知道你是雪无尤,可我早已不是雪獒,我说了我叫斩魔。”斩魔面色逐渐冷峻,“谁是魔,你就是魔,我前世的心魔,你早就该死,现在我送你一程,大不了难过几日便好了。”斩魔竖起黑剑,压抑气机,只为一剑。
斩魔的剑术真的就像那道果一般,像石头一般,无声,无视,无嗅,无觉,唯有心中无情,没有一丝人情。
说斩便斩,要一剑腰斩雪无尤。
“那我就打醒你,去它狗屁的神明,走偏的路我带你重走。”
雪无尤怒喝,也就是雪姨,丝毫不示弱,也像刀傀之前那般,身子缓缓融入自己莲池异象。
清风微伏,一株株红莲似美人眉间红痣,一点风情万般姿容,在风中,有一朵红莲率先开绽,紧接着就有第二朵,第三朵……
转瞬间,红莲荷塘满,彼岸妖魔绽。
嗷吼!
一池红莲开绽,魔光幢幢,妖魔无尽,有三眼的赤色毒蟾,有头上生翼的怪人,还有抱着巫毒娃娃的蚱蜢……皆盘踞在一座座莲花台上,同时起身咆哮,一睁眼就有星辰坠落,吼碎了山河,在小小牢狱中狂舞,如潮水般淹没了斩魔。
神狱中,如妖除魔。
莽牛谷,风雨飘摇矣。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