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还沉浸在宛如仙女下凡的情景之中，潘淑抹了抹眼泪，打开了食盒，开始对自己进行投喂。

孙权看着那姑娘豪迈的吃相，老脸一抽，脚下也没留神，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咳咳！”潘淑在黑暗中猛的听到这么一声，吓到呛住了。

“阿淑慢点儿，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孙权见溜走的时机已经错过，便上前拍了拍这女子的纤背。

“吴大哥？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

潘淑看着月光下英俊丰朗的男子，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低着头，好似有点儿烫呢。

“以为是什么？”

怎么今天他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咦，他的爪子怎么还没从我的背上挪开？

“以为是狐狸精出来勾人了呢！”

她本想说是冤鬼索命，可是这气氛实在是诡异中带着浪漫，就想起了聊斋志异里经常出现的狐妖。

“哈哈哈！阿淑真是有趣。狐狸精都是迷惑那些贪色的男子，怎么会来害你这么个小丫头呢？”

孙权也坐到了水井边，两人中间只隔着一个食盒的距离。

“那要是男狐狸精呢？”

潘淑一脸不服。想她现在可是天仙似的样貌，难道吴大哥是脸盲？算了，他觉得我美有什么用，只要我未来相公满意就行！

“若是个男狐狸精——怕是会把阿淑卷到狐狸洞，奉你若珍宝才是！”

站在男狐狸精的角度思考了须臾之后，孙权直视着潘淑的眼眸，严肃而又温柔地说着。

“吴大哥说话真有趣呢。”

“今儿八月十五，阿淑没和家人在一处吗？”孙权刚问完，就很想抽自己，人家一个小宫女，哪里见得了家人？

“我阿姐睡下了，别的……别的亲人都已经走了。”

潘淑脸上的燥热已经褪去，晚风中透着明显的凉意。

“乱世支离，又有多少人家能够齐聚一堂呢！”

“吴大哥怎么没出宫过节呢？”潘淑这一问，孙权倒是愣了几秒。

“宫里总要有人巡视的，而且，我的亲人也都不在了。”

“我不该问的，倒是惹得吴大哥伤心。小妹就用点心赔罪吧。”

潘淑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块糕点，笑着递给了他。两个酒窝像是盛满了月光，让他忍不住地想一揽芳华。

“吴大哥，你别客气呀。快拿去吃吧。我现在真的在膳房当差呢，这些好吃的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咱们俩又是老乡，在这异乡的中秋，能碰到一起也是缘分。”

孙权难辞盛情，刚咬了一口下去，就听到潘淑又唧唧喳喳的说了起来。

“我本来是想到这里祭拜一下我的阿翁、阿婆的，可惜没有蜡烛冥纸。不然呀，吴大哥你可就没有口福了。”

呃，平生第一次吃到供品的孙将军被噎住了。但他重视仪态风度，自己强忍了一会儿，没叫潘淑看到他不雅的一面。

“瞧你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就想到去膳房了？那里你能呆的惯？”

潘淑的厨艺的确大有长进，就连尝遍天下珍馐的孙权，都下意识的又拿起了一块。

“什么大小姐，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现在就想学好厨艺，和阿姐一起过好日子。

吴大哥，我悄悄告诉你，膳房可是个捞油水的好地方！我在织布坊里一年下来也攒不到银子，到了膳房才几十天，饭菜也丰富了，荷包也鼓了呢!”

草丛里的侍卫长：姑娘，你也太耿直了！

“哦？你在宫里有吃有住，怎么想起攒银子了？”

请原谅他，一个自打出生就没有为生计发愁过的男子。

“一看吴大哥就不会过日子。难道嫂夫人不要你上交薪俸？谁家的日子不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银子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孙权不禁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虽说阿淑没有外头那些所谓才子说得天花乱坠的治国大道，但却说出了民心所向。

他知道自己以后要把江东治理成什么样子了。孙权顿时豪情满怀，周身抖擞，此时的他最是兴奋，也最是松快。

“那你攒银子是为何？”他对这个女子越发的好奇了。

“吴大哥可别小瞧了我去！我是要开大酒楼的。等年满出宫了，我就在京里开一座最大的酒楼。到时候每天人满为患，我就坐收银子，岂不是美哉！”

其实阿淑的这个想法在这乱世中不可谓天方夜谭，可是孙权对经商之法知之甚少，只觉得这女子胸襟非凡。

“你要出宫去？”他以为这宫里是人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的富贵之极地，没想到还有人不愿意待着的。

“当然啦！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吴大哥我告诉你哦，前两天我还差点被坏人害死呢。不过我机灵，反将了她一军。”

“你还有多久能出宫？”他这一问，有些突兀。

“吴大哥，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宫女是年满二十五才能出宫的。说起来，我还有十四年吧。也够我攒银子了。”

潘淑掰着指头，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

“你还挺有打算的。难道你就没想过自己不能出宫的情形？”

“吴大哥是怕我被坏人害了？没事儿的，就那些跳梁小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赶跑的。”

潘淑看着已经空了的食盒，惊叹于某男人的速度，准备收拾了回屋去。

“阿淑这般姿色，再过两年便是倾国倾城之貌，就没想过到后宫争一争？总比你在膳房里的营生轻松些。”

孙权一脸好奇的等待着阿淑的回答。

“人家还小呢，吴大哥莫不是拿我开玩笑呢吧？

不过阿姐教过我，宁做穷□□、不做富人妾。我们虽说沦落成宫女，也想着有朝一日享着富贵荣华，可只有用自己双手挣来的才能依靠。

婚姻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契约，而不是发家致富的捷径。”

阿淑这番话，既有潘惠平日的教诲，也掺杂着她的思想。毕竟，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独立女性，虽然无力改变古代这一夫多妻的状态，但也不会“同流合污”的。

孙权没想到，这副精致的皮囊下面，竟还有这一颗七窍玲珑心，他震惊的忘了说辞，待他酝酿好了，却听到了暗哨声。

“阿淑心思奇绝，我今日受教了。还得巡夜，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这般奇女子，我还真担心有狐狸精把你掳去呢！”

这玩笑一般的话竟被他说的如此认真，也不知是月色朦胧还是别的缘故，阿淑眼中的吴大哥，更加英俊倜傥了起来。

***

孙权若无其事地将阿淑护送回织布坊，才点头让暗探来报。

“回主上，京口码头计划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