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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洞天之一唱一贺》第19章 第六十三章:一律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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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与各国签订休战条约,至少在十年内,战事不兴。但国防军事不可懈怠,圣旨很快下来,命童战任京城城防营副营长兼精武堂的教头,为朝中训练一批英勇善武的精英干将。

童战逐渐忙碌起来,城防营和精武堂两头跑。城防营挂个闲职,偶尔应个卯,他主要都在精武堂那训练精兵,白天几乎不在府中。而尹天雪日日备了午膳,有时候亲自来,走不开时也派下人送来,羡煞一干弟兄。

当尹天雪来精武堂找他,面子给他做得很足,温婉浅笑,见他正在授课,便温温柔柔坐在那儿,不吵不闹。后来,她会带上一本书打发时间,耐心等他一同用膳。

童战那般火爆的性子,面对她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知道她日日都会等他用膳,他都尽量将事情处理完,一到饭点准时出现在她面前,生怕她又空着肚子等自己。

精武堂的弟兄及弟子们看着童战娶了这么美的妻子,对他温柔体贴,照三餐嘘寒问暖,柔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又贵以郡主之身,着实令人万般羡慕。

只除了……晚上。在童镇夫妇不懈努力变更菜肴下,童战每晚都得去河边泡一泡冷水,等尹天雪睡着后,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里,烧心烧肺一晚上,到清晨才勉强睡了会儿,没多久又要起身。

这日子过得……真是水深火热妙不可言。童战每每回房,看到窗台上摆着的红色鲜花,都不免望而兴叹。

陈墨因提亲未遂,心上人有了“婚约”,失魂落魄了好几日。他原想回边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却被童战好说歹说留了下来,一同进入精武堂,他主要负责招募新兵和日常训练。

有功之将皆领了赏,封了官职,却传来一条不幸的消息:副将韩知突发旧疾,死于家中,三日后才被人发现尸首,享年一十六岁。

一众将士悲恸,童战犹为晴天霹雳,不可置信,一时泪洒衣襟,告病在家。

据说远在边疆的送葬仪队被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哭声震天,万般断肠,凄凄惨惨戚戚。酒肆茶馆闲谈,听说韩知早有绝症,不忍女子守寡之苦,才婉拒了一个又一个妙龄女子,独自承受这病痛之苦,实则令人钦佩。

这一说,又哭晕好几个大家闺秀,在韩知坟前哭得肝肠寸断,传作一个少年将才的风流韵事。

有好财者,将韩知的那些风流韵事及光荣事迹添油加醋,连印一整套戏文,分别上、中、下三册,广为流传,戏文供不应求,令万千闺秀动容落泪。

一时间,韩知坟前人山人海,挤满了来吊唁的人,令人唏嘘。

————————————————

正午艳阳,书房的门从外面推开,有人走进来,看到里头的三人,神情如常,全无意外之色。

听到动静,尹天仇和韩珠儿赶忙站起来,向童博行礼。那个临窗而望的女子,背对着他纹丝未动。

韩珠儿见她没反应,小声提醒道,“豆豆,院长回来了。”

豆豆这才转过身来,似刚知道他回来一般,皮笑肉不笑道,“院长真是贵人事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您桌上,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份,请院长审阅。”

韩珠儿听她这语气,默默吞了吞口水,眼神在豆豆和童博之间打转。尹天仇见此情景,只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些怪异,又瞥了眼身侧的韩珠儿,却见她毫无意外之色,只是神色有些紧张和不安。

噢,这倒是有趣。

豆豆原是随口一说,未想童博微微一笑,竟真的坐到主位上,认认真真地,一页翻一页地数份数。

一口气涌上头来,豆豆瞪着他伏案一脸严谨认真的样子,顿时气结。

“确是一百份,虽字形不正,但念及天仇有伤在身,我就不追究了,这事就此作罢,你们退下吧。”童博面色温和与他们道,仇珠正巴不得离开呢,行了礼便退下了。

豆豆瞪圆了眼,就这样?他没别的话要说吗?

仇珠二人转身就见她杵在原地没有动,尹天仇脚步微顿,韩珠儿却急急拉着他的衣袖,脚下虎虎生风,半拖半拉地带他离开,顺便,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

书房内仅余他们二人,豆豆憋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他桌前,不死心问道,“童大哥,你没其他话要说吗?”

给你一个机会哄我,就现在!

“有。”

童博从卷中抽出数张,展在她面前,指尖轻触,“这些都是隔段而书,我粗略看了下,少说有十几张如此。”

他抬眸看她,双手交握在前,眼眸微深,“豆豆,你何时学会偷懒,糊弄到我这来了?”

“我我我……”豆豆捏紧了衣袖,气得嘴唇微张,青葱般的食指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童博看着她,微微一笑,“缺文少墨的,一律重写。”

!!!!

豆豆眼眶一红,顿觉委屈得无以复加,这三日连带赶尹天仇的份,手腕酸麻不说,今日在此等他,连午膳都未用过,肚子饿得咕咕叫。

孤独,弱小,无助。

小豆儿越想越难受,“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豆豆可怜兮兮地,执了双泪眼看着他,眼神幽怨且委屈,泪珠子簌簌往下掉,仿佛他是个欺凌良家妇女的大坏蛋。

小丫头闹脾气了。童博不由有些失笑。

“我……我要回边疆……我不要……不要读书了……”她哽咽,只想到唯一能去的地方。

她以为童博会永远站在她这边,永远宠着她顺着她,可……为什么这一次,她歉也道了,罚也罚了,还要如此逼她?难道真如戏文里说的,男人得到了就弃若敝履,喜新厌旧?

一个温暖的怀抱,转了个半圈,将她按到腿上。童博垂眸看着怀中抽泣的小丫头,淡淡说道,“你回不去了。”

“为什么?”

“韩知旧疾复发,英年早逝。”童博以手拭去她的泪,“你放心,朝廷命人厚葬,听闻十里长街送韩知,万人涕泪。”

啥?韩知死了?

韩知不就是她吗!

还放心什么?死都死了,厚不厚葬重要吗?不对——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我三开三户的大宅子呢?还有钱庄里的银子,三十亩良田,三处地契和两间商铺呢?”豆豆瞪圆了眼,眼泪坠在眶里,一时忘了落下。

这是这些年她拼死攒下的所有积蓄啊!!!

“唔……你并无亲人,也无‘良配’,更无子嗣,膝下产业无人继承,所以……”

“所以什么?”豆豆攥着他的衣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所以朝廷便将你的资产收为边疆军用公费,还特意升了你的官职,以示嘉奖。”嗯,墓碑上所刻的官位,确实升了两级。

心绞痛,痛极了。她那三开三户的大宅子啊……呜呜呜,心痛到无法呼吸。童战那厮忒不靠谱了,诈死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她一声,好歹让她把产业都转移了啊!

豆豆难过得捂住胸口,面如死灰,“如果,我现在诈尸……还能要回来吗?”

童博睨了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明明是炎炎夏日,豆豆的心顿时掉入冰窖里,瓦凉瓦凉的。将头埋进他怀里,以求安慰。

豆豆恨恨想着,不行,要让童战赔!必须得赔!

“豆豆,一旦回去你便是欺君之罪,恐怕你再也回不去了。”童博双手环着她,告诉她这个事实。

突然记起自己正在生气,豆豆仍坐在他腿上,只是坐直了身子,别过脸去,喃喃道,“那我也不留在这。”

这小丫头,麻烦你先把双手从我脖子上松开再说,更有说服力好吗?

童博眼中含笑,顺着她问,“那你要去哪?”

“我——”豆豆想了想,没有他的地方哪都不想去。不自觉地拢紧了他的脖颈,闷闷道,“反正,反正不留在这。”

童博看着她的睫毛沾了泪珠,用指尖碰了碰,再往旁边划,轻轻摩挲她如白玉般的耳垂,“为什么想走?”

豆豆觉得痒痒的,动了动身子,在他腿上磨蹭着,声如蚊呐道,“你不要豆豆了。”她抬眸看他,想了个成语,“你始乱终弃!”

“哦?”他的笑声压在喉咙里,“我怎么记得,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打了一顿,被关禁闭罚抄佛经,与我始乱终弃有何干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道,“豆豆,我说过,你可以少用成语的。至少,弄明白了意思。”

“我明白的,始乱终弃是先玩弄,后遗弃。”她紧紧搅着手指,在他脖颈后的双手交叠,拧着自己生疼,“你不像从前宠着我,顺着我了,是对我……厌弃了吧。”

她越说越小声,双眼又一瞬温热,泪珠儿大滴大滴落下来。

这从何说起?童博低头,温热的指尖拂过她泪湿的脸颊,“就因为我让你重写?”

豆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最后干脆埋在他怀里,双手抱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伸手,将那张小脸露了出来,“豆豆,可知我为何罚你?”

小丫头闷了半晌儿,声音才溢了出来,“知道。因为我打错人了。”她悄悄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以后,我一定不会打错了。”

“……”童博扶了扶额角,深觉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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