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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奶奶江湖回忆录》第十六章 画师伯贤坤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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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伯贤坤以外,仍有十一人画作入选,共十二人。那奚见良自幼识得许多大师画作,因此对每幅画点评的头头是道,本来尚有不服的画师也都无话可说,纷纷告辞。留下的十二画师暂住奚家,等着为奚见良作画。奚家不愧是大家族,事先与十二位画师说好,就算画作未入选前五仍每人一百两白银作为买画钱,众人皆应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伯贤坤打着寻找灵感的借口邀了奚见良去湖边凉亭小坐。

“奚小姐,你的名字真好听。”伯贤坤凝视着她的眼睛诚挚的赞美着。

“伯先生谬赞了。娘亲说,女孩子家最幸运的是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所以起名见良——得见良人。”奚见良余光瞥见伯贤坤一直在盯着她,有些脸热的举起袖子半遮了脸,啐了一口道,“登徒子,哪有这般看女孩子的!”说罢就要起身离去,却被伯贤坤拦下。

伯贤坤连连作揖道歉,“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小姐貌美,在下怕改日提笔作画时画不得小姐仙子般的神韵,这才多看了几眼,只期望能牢牢记住小姐姿容。是坤的错,实数不该。”

“当真如此?”奚见良犹疑的看着他,见他一脸坦荡,确无轻浮之色,又想起画师们为她作画时也的确看她许久,因此倒觉得是自己错怪他了,心下略有愧疚,于是努力忽略对方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催眠自己那只是他为了作画才这样,两人又和谐的交谈起来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画家们皆完成了自己的画作。评画之日,奚见良找上了自己的父母:“这画也不必评了,女儿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看着一脸娇羞的女儿,奚家父母十分欣慰,好好好,女儿长大了。

“是谁家的小子?”奚父摸着胡子笑了笑,自家女儿眼光高,挑的人一定不差。

“是那个画师,伯贤坤。”

……“谁?画师?”奚父摸胡子的手停了下来,奚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行,我不答应!”奚父怒火中烧,“我就知道,这帮江湖骗子就是来骗财骗色的,就会画点儿东西,什么本事也没有,那能够养活得了谁?穷小子也想攀高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蛤蟆样!看看他那一身穷酸气,除了会点花言巧语骗女人,还会什么?不行,这事儿,我不答应!”

奚见良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这副模样,一时间吓得有些呆了,等听见后面那些埋汰人的话,终于蹦不住了,“爹!是女儿自己喜欢她,是女儿自愿的,您在说什么呐!爹,女儿求您,就同意了吧!”

“不行!这事儿,没商量!”奚父气的跺脚,“你喜欢他什么?啊?武刀弄枪他不行,就他那个身板子,估计连我一拳都受不住!考取功名他更不行,一介画师,若是没个人接济,说不得明日就能饿死在街头!文韬武略样样不行,你说你喜欢他什么?”

“女儿就是喜欢他,哪怕他真的饿死街头,女儿也愿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儿不后悔!”奚见良气的眼泪都出来了,“女儿今生只嫁他一人!”

奚父的手高高的抬了起来,奚见良紧紧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道来,奚父怒吼着派人将她看了起来,一面派人将伯贤坤赶出奚府。奚见良绝世抗议,躺在床上正昏昏沉沉,突然感觉有水沾湿了嘴唇。

“我,不喝……”她挣扎着拒绝,干涩的嗓子艰难发声,却突然被人扣进怀里。微凉的脸贴上了温暖的胸膛,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傻姑娘,你怎么这么傻。”所有的委屈突然就化作水滴冲出眼眶,奚见良呜呜的哭了出来。半晌,抱着她的伯贤坤给她擦了擦眼泪,喂着她喝了点水,又变戏法儿一样的拿出了一眼粥。

“乖,没事,咱们在想办法,倘若你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奚见良乖乖应下,想要接过伯贤坤手中的粥,却被伯贤坤躲了过去。

“张嘴,我喂你。”有些霸道的把奚见良按回去,又为她垫了个枕头,他这才开始喂她喝粥。接下来的白日奚见良也不再绝食,晚上伯贤坤就偷偷的来看她。以为女儿想开了的奚家父母渐渐放开了对女儿的监视,看着渐渐丰腴起来的女儿,心里还有些欣慰,于是找女婿一事再次提上了日程。不过奚见良总是拒绝他们递给她的名单,不论是富商家的儿子还是刚刚及第的进士,亦或是官家子弟,通通拒绝。奚家父母以为女儿仍然伤心,也没过多逼问,直到几个月后,奚见良一脸平静的找上奚家父母。

“我怀孕了。”一句话,如同惊雷,炸的奚家父母头晕目眩。

“谁,是谁?是谁强迫你?爹去剁了他的子孙根!”奚父暴跳如雷,奚见良摇了摇头,“不是强迫,女儿自愿的。女儿想嫁给他。”

“逆子!”巴掌重重拍在奚见良脸上,“还是那个伯贤坤?你腹中的野种是他的!”奚父背着手走来走去,“打了!这野种不能留!必须打了!”

“爹!”奚见良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您为了让女儿嫁给达官显贵,竟然连您的亲孙子都要打点?”

“嫁给达官显贵?现在你这不洁的身子,给人家做小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而且你腹中这孽种,我不认!必须拿掉!”奚父脸色铁青。

“我真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奚见良绝望的大喊,“这个孩子,我绝不打掉!”

“拖下去,关起来!来人,去找大夫!”回答她的,是奚父决绝的命令。眼泪簌簌而下,原来在您眼里,女儿只是结交攀爬的工具,一旦失去了价值,就毫无存在的意义了是吗?奚见良被侍女们拽着越走越远,心也渐渐沉到谷底。

夜晚,奚家加强了巡逻防范,可是伯贤坤依然没惊动任何人跑了进来。透过被定死的窗户的缝隙,伯贤坤小声安抚着奚见良。

“坤,带我走吧,这个家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我以为父亲是爱我的,也只是我以为罢了!在他眼里,我只是他结交达官贵人,助他向上爬的工具,他以前对我那么好,不过是因为我还有价值罢了!虽然这样做对不起娘亲,可是我想,娘亲一定会原谅我的!”

“别哭,宝贝,我一定会带你走的,我这一生绝不负你。不过今夜不成,我不知道他们把你关的这么严实,我明日过来,带着工具来,这样我们就能走了。”伯贤坤低低的安慰她,见她停止了哭泣,这才将手中的东西顺着缝隙塞了进去。

“怀孕初期正是害口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一些酸梅等小吃,你先吃着。”看着伯贤坤柔情默默的眼神,握着他带来的吃的,奚见良点了点头,更加坚信自己不曾跟错人。见良见良,娘亲,女儿真的没有辜负您的期待,遇见了属于自己的良人。

“阿良,还有一件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你听我说,你是大家闺秀,自小惯养,我没有能力赚足够的钱来让你保持优渥的生活,但是我绝不舍得你受苦。我记得你说你家中有一处宝库,今夜大部分的人手都在防范我进来,宝库那里一定疏于防范,你告诉我怎么进去,我去悄悄拿三两个值钱物什,以后生活就能有保障了。而且宝库东西那么多,丢了三两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的,这样我今夜去拿东西,明日来接你,我们就去个无人的地方,隐姓埋名,然后生一堆小宝宝,好不好?”

奚见良犹豫了一会儿,被他描绘的美好场景所打动。伯贤坤见她意动,又说,“等日后我有了成就,我们就可以衣锦还乡,那时岳父一定会接纳我的,说不定还要庆幸今日我带你走呢!”

“好罢,只是你也不必去宝库,我以前听父亲说他有个传家宝放在书房,我们若拿了它,日后丁当无忧……”奚见良将自家情况和盘托出,伯贤坤听后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可,这东西不能拿,一是书房重地,我没有把握,最重要的是拿了祖传的东西,就相当于结了死仇,日后我还怎么带着你回来?”

奚见良愣了愣,心里渐渐浮上感动,只觉得对方都在为自己打算,自己却无以为报。她点了点头,仔仔细细交代了宝库所在的位置,又叮嘱他注意安全,这才不舍的看着他离开。

半夜的时候,奚父被仆人吵醒,巡夜的人来报,宝库被盗。看守宝库的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宝库的门大开着,里面干干净净。看过宝库的奚父气的浑身发抖,这是团伙作案,一个人根本带不走这么多东西!到底是谁?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一样,急急忙忙向书房跑去。果然,书房也是一团乱遭,书纸被翻的到处都是。怀着一丝侥幸,打开了书房的机关,奚父一口猩红的献血就喷了出来,仰面后倒,紧追其后的奚母吓得忙扶住晕过去的奚父,一面指挥仆人们将奚父抬出去,一面着人去报官,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这时突然站出来顶住了半边天,这才让慌乱的奚府有了主心骨。而还梦想着和伯贤坤远走高飞的奚见良根本不清楚府中发生了什么事,伴着美梦安然入睡。

暂且不提兵荒马乱的奚府,另一边伯贤坤换了身装束,安坐在马车上,身旁还坐了几个男子。几人皆是做商人打扮,马车后拉着成箱的东西,箱子底部印着奚家的标记却没人能看见。伯贤坤颠了颠手中薄薄的小册子,有些不解。

“主子要这东西做什么?这天下的武林秘籍都快被他收集的差不多了。”

“主子的事少插嘴。”一旁看起来年长许多的男子瞪了他一眼,要过了小册子,藏在怀中收好。另一边略活泼的一点的凑过头来有些好奇的发问:

“三哥,你不是说还没怎么摸清书房里面的情况吗?怎的得手这么快,我们还没搬完东西你就回来了。”

“那个女人太蠢了。”他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不过不枉我每夜给她带些吃的去,又百般的哄她,她把书房有传家宝的事情都与我说的清清楚楚,我这才迅速的找到了那东西的机关。”说起这个,伯贤坤就有些得意洋洋了,“说起来,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细皮嫩肉的,抱起来手感不错,就是古板了点。”

几人说说笑笑,第一缕曙光升起的时候,这队假的商人就随着其他等待的商人一起出了城,随即钻进小路没了踪影。

等着伯贤坤来接自己的奚见良在第二日被带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看见昏迷在床的父亲。既心虚又害怕又后悔的奚见良死不承认是自己说出了宝库所在,而奚母也觉得伯贤坤一人盗不走宝库,于是就半信半疑放过了奚见良,官府派去堵人的士兵晚了一步,虽然带回了官路上的所有商人,可是清点过后还是发现少了一队,奚家的东西到底没能找回来。

奚父自那日后一病不起,不久就驾鹤西去了。奚见良最终还是生下了孩子,不是完壁的她因着家道中落,被迫入了青楼谋生,奚母则回了娘家。还等着伯贤坤来接她的奚见良在烟花之地一日复一日的沉沦,最终病死塌上,而她生下的一个儿子也留在了烟花之地做着小倌,永难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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