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循着固定的道路朝另一处出口走去其间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萧禹不时回头确认林妍是否还在自己身后又或者他是想试图看清数年未见的那张自己深爱的脸。而林妍则面无表情的跟在其身后推测此时选择错误的苏夙的处境。正确的道路永远只有一条一旦走上了错误的那条就没有翻身改变的机会。
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些微光亮那是月光探射进这个庞大地下空间所带来的光萧禹又一次回头望向林妍边望着边快步登上楼梯。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空气顿时扑面而来。
两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入口（或出口）前眼神不期而遇可刚一接触到对方的眼睛就立即逃开了。萧禹拿出电话拨打苏夙的手机但却被告知正处于关机状态。
“关机了。”萧禹疑惑不解的看着地下隧道“刚才还打过我的电话。”
“可能没电了。”林妍手插裤带的抚摸苏夙的手机“因为下面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就用手机照明。”
“那怎么办？你们有没有约好如果打不通对方的手机去哪里碰面吗？”
“有可这片商业区规划的范围相当大所以我们没有约在这里。”林妍说“我们约在规划区外的一家咖啡馆。”
“那苏夙现在可能已经在那里了。”萧禹朝前挪了几步说。
“不可能应该还在下面。如果去了那里的话一定会借电话打给我或者给你。”讲这话时林妍感到格外欣喜因为苏夙正拿着的手机根本不可能打通任何一个电话。
“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萧禹说。
“现在立即去？明知苏夙姐还在下面不再等等吗？”
“那群家伙也在。”萧禹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想连累你们……特别是你。”
“……”
“而且她不会那么容易遇上麻烦毕竟是我鬼窟的厉害角色。”
听着萧禹用颇为冷淡的语气这样说时林妍感到既困惑又喜悦这是一个丈夫对于一个妻子的关心与保护吗？可不将情绪表现在脸上是她的职业本能所以在两人朝停车处走的路上没有再谈论苏夙。苏夙现在完全被置于一个无人援助无人知晓也无任何出口的深邃黑洞之中。陪伴她的仅仅只有林妍的那台灯光明亮却无法求助的商用手机。
“是什么人在对付你？”林妍开口问道。
“全世界的人。”苏夙玩笑的说“包括自己在内的全世界的人。”
林妍笑了笑说“那样岂不是活得很辛苦？”
“由于一直是这种生活也不知道轻松是什么感觉没有了对比所以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所以才杀了老师？”
“我没有杀他。”
“可所有人都认为是你杀得。”
“包括你吗？”
“当然包括我。”
萧禹略一沉吟瞧着林妍的侧脸。这张曾经被自己轻吻的脸颊现在变得陌生。
“但不是我杀的。”
“是你也好不是也好和我无关。我早就被赶出去了嘛。”
“……”
“现在你们的事都与我无关组织也好夕阳馆和我鬼窟的对立也好谁把谁杀了也好全和我没有关系。”
“林妍……”萧禹放慢脚步猛地停在了她的面前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那天……我……”
“你什么？”
“我……”
“我的命运是被自己改变的这点和你不一样。我是完完全全自愿接受这种改变的。”林妍从萧禹身边走过用俨然事不关己的口吻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与你无关。说了这是我自身的问题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或者应该说永远也没有说这些的时候。”
林妍如此若无其事的表现让萧禹反而觉得有些落寞。他虽然认为是因为自己干出了那事才让林妍被人领养但他却不知道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这事不仅是萧禹如果让同样深受打击的连哲知道那他们两人原本就不坚固的关系会即刻宣告破裂。
两人来到车前林妍将钥匙扔给萧禹后自己坐上副驾驶座萧禹动汽车后林妍告知咖啡馆的方位。
“那么追你的是什么人？”林妍摇下车窗说“是组织里的？”
“不是不关心组织的事嘛？”
“可我总有权知道自己冒险救出的人是被谁追得吧？”
“是群头戴消防帽身穿消毒服的人。至于是哪里的以及抓我有什么目的我也不得而知。”
“头戴消防帽身穿消毒服……”林妍若有所思地重复。
“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见过？”
“哦真的见倒没有只是……”
“只是？”
“在梦里见过”林妍说“没错是在梦里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梦……”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常作一连串的梦梦像个完整的故事般缓慢展。”
萧禹刚想说“我也一样”时脑海中却浮现出了老师的那句“梦会告诉你所有你想了解的事”于是他打消这个想法决定佯装不知。
林妍见萧禹欲言又止便清楚他正试图隐瞒些什么。可林妍并不关心这个。她将苏夙的电话拿在手中顺势将手放在车窗上当车转过一条嘈杂的街道时一松手电话随机摔落紧接着又被车轮辗过。
“苏夙是你的妻子？”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林妍说。
“恩是。”
“那你很爱她？”
萧禹略显吃惊的看看林妍随后说：“是的我爱她。”
林妍的脸上露出替苏夙高兴得表情“真好啊……可为什么苏夙说你痛恨她呢？”
“边恨边爱。”
“边恨边爱？”林妍说“可恨与爱是两个水火不容的词。”
“水火不容的物质不能放在一起可水火不容的感情却能合在一处。”
“不太明白。不过算了。只是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要你在继续痛恨与永远相爱中选择一样会选什么呢？”
“选什么呢……”
萧禹重复一遍心中涌起股淡淡的柔情。这几句对话让他仿佛回到了同林妍相爱的时期那时的林妍总问出各种各样艰涩的选择题来让萧禹回答。比如在父母与她之间选谁；在友情与爱情中选什么；变心了会不会直接告诉对方诸如此类。然而问题虽然艰涩可两人之间所散出的亲密氛围是难以被掩盖的。那时连哲还没有加入到这场“恋爱”中来。
“算了是我问了个白痴问题。”林妍说“前面左转弯再开会儿就到了。”
萧禹边打方向盘边再次拨出苏夙的电话可提示依然如前。他浑然不知手机已成为四分五裂的碎片而苏夙将从此开始永坠黑暗的旅程。
车在午后两人相约见面的“sevenday”咖啡馆停下林妍率先冲入店内寻找苏夙。店内客人不多一眼便能得到答案。
“果然还没有来。”林妍在窗边坐下以方便观察外面“可是把自己的老婆留在那种地方真的好吗？你就不担心？”
“担心可……我更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萧禹已经改变过一次林妍的命运他不想同样的事再生。
“我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我没有想到你和苏夙……”
“姐姐不告诉你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可是她告诉我了哦。”林妍说“从你们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她也是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啊。”
“保护心爱的人？”
“哦没什么。是因为苏夙没有时间把我介绍给你你们一开始交往我就去了其他地方离开了这里嘛。从那以后联系也越来越少直到今天才又见的面。”
萧禹向服务员要了杯黑咖啡他不清楚林妍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在她从连哲与自己之间做了选择之后没过多久林妍便被人领养。于是两个还在相爱的人便天各一方即无法见面也无法联系。直到萧禹离开了育儿院认识了苏夙以前他还是非常思念林妍。
而在林妍得知曾誓相爱并已为他献出全部的男人变了心和其他女人开始了交往的时候林妍是怎么想的呢？萧禹忽然很想问她这个问题可不知如何开口。而且他也没有勇气问林妍。或许在其眼中萧禹已成为了一个无法相信的背叛者也未可知。
“热牛奶。”林妍向服务员说完后望着自己的手呆。
“现在在干什么？”萧禹注意到后问。
“收买路费。”
“收买路费？”
“嗯相当于省际高公路上的收费站有车来了放下路栏收完钱后开闸放行就干那事。”
萧禹难以置信的重新打量一番林妍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无法和收费站挂上号。
“骗人的吧你。”
“也不算是相当于干那种工作的。”
“相当于？”
我负责帮我鬼窟与夕阳馆介绍委托人像桥一样连通双方并且从中收取一定的买路费。“林妍捧起玻璃杯轻吹几次”不过虽然为他们做事可我并不属于组织里的任何一个部门好像瑞士一样我保持永久中立。“
“那是属于组织的吧？”
“凡是在育儿院长大的孩子都脱不出组织的手心就算被赶出去的我也是一样。”
听林妍这么说时萧禹再次感到是自己的鲁莽行为改变了林妍应有的道路然而当林妍察觉到萧禹露出这么份愧疚时吸口牛奶说：
“和你没有多大关系。我不喜欢事后再后悔的人。”她说“那么你呢？接下去打算干什么？你是无家可归的人吧。”
“家倒是有一个……不过算了你说的也没错。”萧禹说“接下去我想弄清一件事。”
“什么事？”
“老师说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刻意将我培养成这样让我……”
“什么？”林妍随口问一句看起来似乎毫不关心。
“让我颠覆组织。”
“就是说你接下去要做的事就是颠覆组织？”
“不是我要先弄清楚组织是在从事什么样的活动之后再决定。”
“哦？你还不知道组织是干什么的？”
“知道一点可由于没有真正参与过所以不十分清楚。”
“也难怪萧禹你逃跑了嘛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知道？”
“废话。”林妍见牛奶变温后往里加了几勺糖又说“你也不用费心去调查什么了做这种调查是会危及生命的索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五一十的替你分析清楚你那愚蠢又幼稚的想法。”
“愚蠢又幼稚？”讲这话的林妍与萧禹记忆中的女孩判若两人。
“姐姐还没来啊。”她望一眼店内的时钟“已经十点十分了再长的隧道也差不多该到头了。”
“组织在做的到底是什么？”萧禹语气凝重地追问道“你和两方面都有来往一定知道的不是吗？”
“唔……是知道一些。”林妍缓缓搅拌牛奶“简单的来说就是进行爱的买卖。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都行。而在那其中夕阳馆主要负责‘买’也就是他们说的‘拯救’而我鬼窟则负责‘卖’也就是‘创造’”
萧禹似懂非懂的望着林妍店内响起“dreamer”组合演唱的“F1y”
“不明白？那么打个比方或许能理解。”林妍说“我鬼窟就相当于一家级市场其中出售各种各样的爱就好像市出售毛巾、润滑油、刮胡刀一样。在里面选中你需要的爱之后在家静静等待它的到来实现后付款即可至于买爱呢……”
“等等你说他们出售各种各样的爱是什么意思？”
“就好比萧禹你吧如果想要感觉母爱的话找到他们讲述自己的要求。一段时间后自然就会与一位被他们看中的女人相遇并且从她的身上感受到真实的母亲的爱。”
“……”萧禹紧皱眉头不知林妍在说什么。
“嗯……这个说明起来很复杂且很困难需要自己亲眼看见或亲自参与其中。不过简单点说我鬼窟那边会创造一系列的巧合与事件来考验与加固委托人所希望获得的爱。并且他们所出售的爱全是真情实意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纯净的爱。”林妍来回晃了晃杯中所剩下的半杯牛奶继续说“可‘爱’同许多商品一样是有保质期限的其中以爱情最短亲情最长。我鬼窟所做的只是让委托人得到需要的爱至于在得到后这份爱能保持多久那就和他们无关了。”
“那么夕阳馆呢？”
“苏夙真的还没有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林妍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轻松表情“她在的话也许会比我说的更清楚。”
“她不会有危险的。”萧禹格外自信的说“告诉我夕阳馆的事。”
“既然我鬼窟是负责出售爱的那么夕阳馆自然就负责买入爱”不过虽说是‘买入’可掏钱的还是委托人原本组织设立这两个部门或许是想相辅相成一个买入一个卖出多好。可不知为何最近两个部门逐渐争斗起来。原因虽然不清楚可结果是造成了这两个部门的对立。“
“我想知道的是……什么是‘买入爱’？”
“就是拯救。至少夕阳馆的人这么认为。世界上存在许多给予错误的爱这些爱的威力比原子弹可大多了。而意识到这些的人就希望能改变这份爱。当然委托人时常不会是给予这种错误的爱的人。这么说也许你一样无法明白那就再举个例子。”
“别再拿我举例。”萧禹说。
“夕阳馆近日正在进行一项拯救任务也许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这任务已经完成了。委托人是一位大学副教授委托前刚洗了胃服用二氯异氰尿酸钠自杀。原因是妻子有了外遇几天几月的不回家就在他刚出院时妻子又领着十五岁的儿子和那个新情人来了个‘蜜月旅行’。委托人认为再这么下去孩子会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从而造成不可逆转的心理障碍。所以希望母亲对于新情人的爱情与母亲对于儿子的亲情和母亲与父亲间已然破碎的夫妻情都一并消失从而‘拯救’这孩子幼小的心灵。”
“这么说明白了吗？”
萧禹缓缓点几下头“多少能明白些可还是无法弄清楚实质。”
“实质这东西不亲身去体验去感受是无法明白的。”
“或许。”
萧禹喝完一杯咖啡后店内的音乐换成“4cm”组合演唱的“只谈***”此时两人间的气氛不像在等待一个生死未卜的妻子与姐姐而更像是老情人的秘密幽会。萧禹虽然感到在此刻不关心妻子是混账的行为但他在数年前所做的更为混账的事让他对于林妍的愧疚感与负罪感更为深厚更难以消除。
而林妍在讲述完那两个部门的大致情况后便一直看着窗玻璃中的自己这张脸和几年前与萧禹同涉爱河时没太大变化只是更显得成熟与更有了女人味。
可她无法弄清自己是不是还对萧禹存在感情。如果有的话那为什么自己刚才与萧禹一系列的对话会这么冷漠？如果没有的话那为何要费心机的将苏夙困在那个悠长的地道中呢？这个怎么看都矛盾的问题难以弄清。
两人又不知如此沉默不语了多久直到萧禹的电话响起才打破了这一沉静。
“是萧禹先生吗？”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声音出现在电话中。
“我就是。”
“哦我是医院的请问你认识一位叫苏夙的小姐吗？”
“我是她丈夫。”萧禹这么说时眼睛始终望着林妍。
“那请你快来一次你妻子被人现昏倒在地下楼梯口现在在医院请你记下地址。”
“好等等。”萧禹这时才显得焦急的站起从服务台借了纸笔记下后问道“那她情况怎么样？”
“虽然没有什么外伤可就是昏迷不醒诊断结果还没出来总之你先来一次。”
“马上来。”
说完萧禹挂上电话来到林妍身边猛地现她在流泪。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掉泪眼泪安静而神秘的顺着面颊滴落下来和此时窗外的夜色一样阒无声息。
(本作品由原创文学网授权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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