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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不绝炎汉》第十五章 何国舅指鹿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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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百官朝会殿。

殿中虽坐有数十个官员,但却安静非常,气氛压抑,只感觉空气都已凝固不再流动,有的官员受不了这股压力,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一切都预示着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刘辨端坐在龙椅一侧的席上,双眼紧闭。

良久,随着宦官一声尖利的“大将军何进进殿……”传来,何进及其几个从人才缓缓上殿。何进下巴上抬,满脸横气,径直走到龙座阶下,转身面向百官,手握剑柄而立。

“参见大将军!”满朝公卿早已见惯了何进的跋扈嚣张,纷纷下拜呼道。只有寥寥几个忠于皇室的大臣,如卢植、杨彪、荀攸、荀?、皇甫嵩、朱?、伍孚等冷眼以对,荀?、荀攸二人更是冷哼一声。

张让、赵忠等因刘宏病重,已有几日不曾上殿。

“大将军好大的官威呀!”刘辨暗骂何进无耻、百官无胆,出言讥讽道。

“不敢!某一向尽忠王室,故而得百官爱戴。”何进背对着刘辨,及其傲慢,闭目言道。

“大将军对于杀害太尉与太子太傅一事,有何解释?”刘辨迅速进入正题,厉声喝问何进道,声音铿锵有力,顿时吓得何进一抖。

只见随何进一同上殿的一人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大将军闻两位大人仙去,亦不胜悲伤。已令廷尉府彻查此事。”

“你是何人?”刘辨阴沉着脸,喝问道。

“在下南阳许攸。”说话者尖嘴猴腮,鼻下两撇八字细胡,正是许攸。

“大胆!你一个将军府内官,无天子相召本就无资格出入朝会,岂敢多嘴!”荀?、荀攸得之此人便是许攸,勃然色变,荀攸更是怒声斥责道。

许攸一脸不以为然,刘辨却喝道:“殿中武士安在?”殿外迅速冲出一排兵士,刘辨手指许攸,对兵士们令道:“将此目无法纪之人,乱杖打出殿外!”

兵士们正待上前揪住许攸,何进却喝道:“谁敢!”

殿中兵士久惧何进之威,迟疑不敢动。

刘辨见得,愈加忿怒,喝道:“尔等不杖打此人,孤便杖打尔等!”

“尔等敢动,我砍尔等之头!”何进亦威吓道。

可怜殿中兵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辨对这几个兵士已是动了杀心,只是此时并非追究这几个小兵责任的时候,故刘辨起身,大骂道:“滚!都给孤滚出去!”

几个士兵如蒙大赦,赶紧溜之大吉。

刘协持起一份黄绢,对百官道:“孤这里有一份诏书,乃昨日父皇所拟。”又望向何进,问道:“这诏书跟大将军有关噢,不知大将军有兴趣否?”

何进脸上阴晴难定,显然在强忍怒气。

刘辨招来身后高俅,令道:“念与大将军听!”

高俅持得诏书,立于阶上,公鸭般的嗓子念道:“大将军何进接旨!”

何进并不转身,也不下跪,依然背对刘辨、高俅等。

高俅继续念道:“念国舅进自任大将军以来,国家板荡,朝廷颓败,社稷累卵,生灵倒悬。今特罢大惊军之职,谪拜祁阳令。旨到之时,克日南下祁阳,不得……”

高俅还未念完,何进怒道:“天子如今龙体抱恙,岂能拟甚么诏书,此必有人矫作。”言罢上前一把夺过诏书,一看之下,的确盖有玉玺,不禁一惊。赶紧走回阶下,将诏书递与许攸,许攸略一思量,说道:“此乃伪诏,大将军不可奉诏。”

“此诏乃天子所拟,又加盖传国玉玺,何来伪诏一说,大将军莫非要抗诏不尊乎?”荀?喝道。

“此诏虽盖有传国玉玺,却并未经过尚书台审议,不是伪诏又是什么?”还是许攸答道。

“天子卧病,乃行便宜之举,诏书合法合理,国舅还请交出大将军印信吧!”卢植沉声道。

“某决不奉伪诏!”何进怒道。

其实,这样的诏书的确是非法的,东汉时,政府法令、军国大计,须用皇帝诏书颁行的,通常须先由尚书台开会决议,形成正式文书,再送交天子审批。天子同意,则划一敕字,再由尚书台加盖印章,然后下发。倘若没盖尚书台的印章,诏书即是非法的。哪怕是天子亲自拟定的诏稿,只要尚书台不同意,就有权将诏书退回重新起草。

当然,也有天子独裁的时候,不过那种情况极其罕见,且只有天子大权在握的时候才有出现的可能,如今东汉皇室早已大权旁落,就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了。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刘宏说刘辨即便监国,也掌握不了朝政的原因。

何进以大将军录尚书事,尚书台之事皆决于其手,刘宏、刘辨自然掌握不了朝政。

一份诏书要产生法律效力,需得双方都同意――实际上很多时候还需要三方同意,因为宦官集团掌握的权利也极大,只是此时暂时依附在刘辨一边罢了――从而导致政令混乱,朝廷难有决议,即便各州刺史、太守等官吏的任命都时常只能依矫诏而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汉桓帝、汉灵帝其实都是一些可怜的人,作为皇帝,有几个人愿意社稷断送在自己手中呢。其实汉朝时,皇帝的权利还远远不如明、清时那么大,皇帝的决策想要成为朝廷政令还要受到层层掣肘。很多皇帝往往都是身不由己,权利皆由权臣把持,即便有心挽救国家,手中无病无权,便只好沦为权臣的傀儡。当然,并不能因此而原谅如桓帝、灵帝的昏庸无道。

见何进拒不奉诏,刘辨也是无可奈何,事实上,帝党诸人也没有谁会相信何进会奉诏,今日之事无非是告知朝中百官一个事实――何进的大将军一职并不得到皇家的支持,换言之,何进乃是篡逆。

许攸挑衅的眼神从刘辨、荀?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又附在何进耳边道:“主公,叫他们抬上来吧。”

何进闻言点头,连拍两掌,却是给殿外之人发信号,一边刘辨等人则满脸疑惑。

只见几个大将军府的卫士抬着一个大铁笼子进入殿内,铁笼四面用青布覆盖。卫士放下铁笼,并未退出殿外,而是持枪立于何进身后。

刘辨等人见何进行为怪异,暗中提防。

何进对百官道:“某近日于南郊狩猎,捕得一匹良驹,欲教诸公一观。”言罢亲手揭开青布。

笼中分明是一只梅花鹿。

“何进匹夫!安敢戏弄我等!此分明是一只雄鹿!”卢植心知何进是在效仿赵高故事,指鹿为马,勃然怒道。

“卢老贼,休得胡说!此分明是一匹千里良驹。”

百官之中即使再蠢笨之人,也知何进今日之意。此时何进是要逼着大家表态啊!可是稍有不慎,站错了队,今后无论是哪方秋后算账,也是自己吃不消的。那些本来就受不了压抑气氛的官员此刻已然抖如筛糠,更有不堪者,早已口吐白沫,昏厥于地。

“竖子,休得妄言!”皇甫嵩乃武将出身,见何进大逆不道,早已拔剑在手,怒喝一声:“我杀了你这目无君上之徒!”正要冲上前去,却被身边卢植、荀?等死死拉住。

“某说的对与不对,自有百官公论。”何进轻蔑地望了皇甫嵩一眼,望向百官,问道:“诸公,依尔等之见,此乃某所说的千里良驹,还是卢尚书所说的雄鹿呢?”

百官大多仍在迟疑,诺诺不敢答。只有何进一党,早已答道:“此乃千里良驹!”更有阿谀之人高呼:“恭喜大将军得此神驹良马!”

许攸见百官中多有沉默不敢言者,乃道:“认为是千里马者,请立于大殿右侧,认为是雄鹿者,则请立于大殿左侧。”

当时何进便立于大殿右侧(面向南方),何进一党闻言自是向何进靠拢。

百官中多有想蒙混过关者,听了许攸之言,心中大骂其卑鄙,却全然忘记自己毫无气节。百官中迟疑不定者先望望刘辨,又望望何进。看见何进身后站立的一干持枪卫士,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还是走向了何进这一边。

还有一部分乃是十常侍的党羽,全皆靠贿赂得官,更无忠义之心,知道此时必须表态,于是也纷纷走到了右侧。

少时,左侧竟只剩下了卢植、杨彪、荀攸、荀?、皇甫嵩、朱?、伍孚等寥寥数人。

皇甫嵩、朱?、伍孚等武将看着那些毫无廉耻的官吏,纷纷破口大骂,“小人”、“无耻”、“不忠不义之徒”等词不绝于耳。右侧官吏多有面红耳赤者。

刘辨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其实怒火盈天,只恨不得立刻将何进格杀阶下。其实会有这么多朝中官员立于右侧实出其所料,他也心知其中有很多人其实并非何进一党,只是因为畏惧何进淫威,不得已才立于何进一侧。但是这些人和刚才那几个殿中兵士一样,如此贪生怕死,同样令刘辨动了必杀之心。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方谓之大丈夫。”刘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来。

卢植、荀?等忠义之人闻言,腰背挺得更直了,反之,何进一侧则有众多官吏只恨不得挖个洞把头藏起来。

何进屠夫,不学无术,却也不知他能不能懂得刚才那几句话的意思。只见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如何?百官自有公断,这分明就是一匹马嘛,哈哈哈哈……”

何进正笑间,左侧冲出一人,高叫曰:“贼臣何进,敢为欺天之谋,吾当以颈血溅之!”正是尚书丁管,只见丁管挥手中象简,直击何进。何进体格魁梧,又岂是丁管所能及,一把抓住丁管持简之手,另一只手拔剑就捅。可怜丁管忠义之人,就这么被逆臣杀害了。后人有诗叹之曰:“屠夫何进谋篡逆,汉家宗社委丘墟。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卢植等见丁管被杀,皆拔剑而起,刘辨亦是睚眦欲裂,想要冲到阶下斩杀何进,却被身旁高俅拉住。刘辨回头一看,只见高俅摇了摇头,刘辨才恢复冷静。

“大将军所言是也,那的确是一匹千里马。”刘辨心中滴血,冷笑道。

卢植等明白刘辨此言是叫他们冷静,故而都收剑还鞘,泪眼含恨。

何进在猖狂笑声中,缓缓走出大殿。

刘辨则紧握拳头,指甲早已嵌进肉中。

(第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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