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在旁道：“姑娘，还不赶快拜见义父大人？”

红姑低着头，半晌才道：“恩公，如果小女子真的马贼红娘子呢？”

众人都吃了一惊，李澈也是心中一动，马天行惊诧道：“你真的是红娘子？”

李春茂摇头道：“唉，这位姑娘不过二十岁上下，怎么会是杀人如麻的马贼呢？”

红姑道：“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真的是红娘子，那样的话，即便拜不拜你做义父，官府都不会放过李家了。”

李春茂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李信却道：“即便你真的是红娘子，如果真如你刚才所说，红娘子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我李信拼死也要保护你的性命。”

说完此话，旁边的牛金星却是眉头紧锁，而宋献策更是两眼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马天行，微微点头，似乎对李信的回答很是满意。

红姑点点头，走到李春茂的面前，跪倒在地，拜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李春茂有些尴尬地将红姑搀扶起来。他心中也在想，如果这个红姑真的是红娘子，那么自己认贼做女，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不过儿子李信已经说出那么坚决的话来，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接下来，红姑又拜见了李信为义兄。而李牟和李慧的年纪比红娘子稍小，便做了义弟和义妹。李牟和李慧两人是双胞胎，李牟先出生，自然是哥哥了。

晚饭过后，李春茂安排众人住下。李府中确实够大，空房很多，这么多人住进来，绰绰有余。这些人被安排在李府后跨院的一排房间中，相隔都不是很远。

众人闲谈了一阵，已是二更天时间，李春茂吩咐家人，带领众人入住各自的房间，牛金星自然是回自己的家。李澈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想着今日的事情。

如今不但牛金星和宋献策已经找到了，更找到了失散的马国华。而且看今日的情况，红姑似乎就是红娘子，那么李岩是谁呢？李信？还是李牟？抑或是李春茂？而那个朱中和，那个王爷，是否就是潞王朱常淓？

李澈盘算了一下，他必须要尽快和这些人畅谈一番。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先去找谁。先说朱中和，如果他真是潞王，认识了他，那么以后办起事来，可就有了更多的资本。特别是以后南明建立，福王和潞王当时都会成为新皇帝的人选。如果北京城一旦保不住，崇祯上吊，清兵入关，拥立南明新皇帝的事情，那是势在必行的。

他记得当时史可法是拥立潞王的，而一些拥兵自重的军阀，特别是马士英，为了一己之私，拥立了福王，那个完全没有头脑的笨蛋昏君。可是潞王是皇帝的远亲分支，怎么轮也轮不到潞王来当这个新皇帝。为何史可法会选择这个潞王呢？

而马国华现在化身为马天行，也是来找李岩等人。目的如此明显，和自己的出发点完全一致。那么，马国华是为谁而来？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李自成？他现在到底投靠了什么人？如果能够说服小马加入自己的队伍，那么自己再无畏惧，整个天下几乎都唾手可得。

可是如果各为其主的话，小马说不定也会劝说自己投奔他所在的势力，如果双方不能达成一致，别说以后刀兵相见，就是目前，李岩等人的归属，都尚未可知。假设小马是李自成的人，一旦让李岩加入李自成，又有小马这个未来之人从旁协助，别说拿下北京，就是赶走满清鞑子，也应该不在话下。

而自己和小马要找的李岩、红娘子、宋献策、牛金星四人中，关键的人还是李岩和红娘子，如果李信和红姑这两个人，真的是李岩和红娘子，为何他们现在不是夫妻？而成了义兄义妹？自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说服他们，能达到效果吗？别人不说，就是红娘子，如今占山为王，本来就仇视官军，自己却鼓动红娘子加入官军，这本身的难度就非常大。

李澈思来想去，决定先去和马天行也就是马国华聊聊。自己的八名亲卫今夜将轮流换班，此时门口站着的四人，见李澈出来，朝着院子中间走去，忙起身跟随，李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跟来。

还没走到马国华的门口，只见房门一开，马天行从门里跨步出来，正好看见李澈走向自己。两人互相看了看，相视一笑。

李澈指了指院子中的凉亭，道：“我们到亭中一叙，如何？”

马国华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亭中。此时李府华灯已上，凉亭中也有一盏灯笼。

李澈笑道：“小马，你的样子可变多了。”

马国华也笑道：“队长，你的样子也变多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热情地拥抱在一起。李澈有些激动地说道：“这一年以来，我一直在想，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你还活着，小马，这真是太好了。”

马国华眼睛也有些湿润，道：“队长，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说，这么奇怪的事情，为何会发生在我们的头上？”

李澈摇摇头，叹气道：“这都是命运捉弄人哪。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如当初在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呢，省得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马国华笑道：“我倒不这么认为，现在我们穿越到明朝，比所有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换句话说，我们都可以称得上是半仙之体了。”两人都大笑起来。

李澈道：“小马，你现在看起来，可是成熟多了，我记得你实际的年龄才二十出头。现在的年纪，比我当初也大上好几岁呢。”

马国华笑道：“队长，我只是借用了这副皮囊而已，你可年轻了不少呀。”两人又都笑起来。

笑过之后，李澈道：“小马，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吧。”

马国华点点头：“爆炸之后，我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路边，而自己的身体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时的情况，我猜想，或许这个人饿死在街头的流民。再后来，我便随着流民一起流落到山西一带，正好遇到李自成的军队，因为没有吃的，就和其他人加入了李自成的起义军。你也知道，我还是有些小本事，凭着这点本事，刚刚坐上了一个小头目，起义军就被官军给打散了，李闯王带着我们十几个人逃入深山。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队长，你的情况呢？”

李澈苦笑一声：“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不过我却是变成了一个和尚，每天打水扫地，烧香拜佛，念经敲木鱼。后来因为一点机缘，加入了官军了。”

马国华笑道：“队长，你的经历可比我强多了。我在来杞县的路上，经常听到有人说起，在顺德府有个李澈，文武全才，而且以弱胜强，平定了闻香教的邪教造反，还大量安抚流民，我还在想，这个人的名字，和我们队长怎么是一样的？现在看来，也只有队长能够做到这一点。”

李澈摇了摇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对了，小马，这次来找李岩，可是你的主意？”

马国华点了点头：“现在李自成只剩下十几个人，别打击得都不想活了，是我一番解劝，然后又挺身而出，说是为闯王找到一个安邦定国的谋士。你也知道，稍微知道点历史的人，都晓得李自成得了李岩、宋献策和牛金星的人后，才真正能和大明军队平起平坐。说起来，队长，你来找李岩，却是为了何事？”

李澈道：“小马，实不相瞒，我也想找到李岩，让他协助我，平定天下之乱。不过现在看来，李岩还真是有点抢手呢。”

马国华道：“队长，这次你可不能和我抢李岩，你也知道李岩最终会投奔李自成的。”

李澈笑道：“既然李岩最终会投奔李自成，小马你这么早跑过来找他，是不是早了几年？”

马国华摇头道：“不早，不早，我在大明，看到那么多苦难的百姓，恨不得立即将这天下变成乐土，早一日找到李岩，李自成就能早一日推翻大明。”

李澈道：“可是小马，最后李自成虽然推翻了大明，可是进了北京之后，却忘了本分，纵兵抢掠，最后仍然被清兵赶出北京。”

马国华笑道：“队长，你说的这是历史，如今李自成有了我，结局就不一样了。如今大明上下，一片腐朽，内外交困，队长，不如你和我一同加入闯王的起义军，我们共同推翻大明，为百姓的幸福生活贡献自己的力量，怎么样？”

李澈沉默了一会儿，道：“小马，我和你的心愿是一样的，我也想百姓幸福快乐的生活，没有任何刀兵，没有任何痛苦，如今我已经在顺德府打下基础，我们一直都是战友，我也希望你过来，能够帮我，好不好？”

马国华也沉默了，他半晌才道：“队长，你要凭自己的力量保住崇祯的命吗？”

李澈摇头道：“小马，我不是要保崇祯的命，而是要保全天下所有百姓的性命。”

“队长，以你一人之力，能保住现在风雨飘摇的大明朝吗？”

“事在人为。小马，你也说我们俩是半仙，两个半仙加一起，就是一个神仙了。如果你我二人联手，别说大明，就是整个世界都可以征服。”

马国华点点头：“这点我也相信，可是队长，大明衰败如此，怎能中兴？你经常跟我们说，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如今李自成的起义军就是要打破大明朝的破房子，然后在此基础上，重新建立新的世界。”

李澈摇头道：“小马，你看事情还是有些偏颇。不是任何事情都要破而后立的，比如治病，你不能将病人杀了，然后才将其救活。简单点说，比如一个人的手腕折了，难道要将这个人的手臂砍下来，接好手腕再装上手臂吗？”

马国华一愣，说道：“队长，我知道我自己辩解不过你。不过这一路行来，百姓的苦难你也见到了，你即便是要做改良，难度之大，比之起义造反，可难上百倍。那些百姓痛苦的根源，就是大量的土地被贵族豪绅抢占，你如何将这些人手里的土地重新分配给老百姓？触及这些人的利益，等于从他们身上割肉，到时候，你就会成为下一个王安石。你也熟知历史，历史上哪个改革家，不是身死事败的？”

这个问题是李澈目前最难以回答的，马国华现在提出来，一时间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马国华又说道：“队长，你现在是大明朝的官，如果朝廷下令，让你去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你会不会去做？”

李澈摇摇头道：“不合理的命令，我不会听从的。”

“可是你不听朝廷的命令，就会被废，被贬，甚至被杀。有这些牵绊，束手束脚，如何能够做事？你是为天下做事，可是朝廷并不这么想，到时候你怎么办？”

李澈苦笑一声道：“小马，这个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不过，你说到土地的问题，确实是如今大明朝问题的核心。这个问题的解决我需要时间，而且你不要忘了，现在还有个头疼的问题，摆在眼前。”

马国华想了想道：“队长，你说的可是北方的满清？”

李澈道：“不错，清兵在这几年后会不断地入关，烧杀抢掠，再加上李自成的内乱，让大明朝疲于应付。但不管是崇祯还是李自成，最终都要面对清兵。任何时候，我决不允许异族侵略者，任意践踏我中原的土地。”

马国华跟着道：“队长，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不管最后是李自成坐江山，还是崇祯继续当皇帝，都不能让清兵占领中原。”

“小马，”李澈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你在李自成身边，我希望你多劝劝他，不要过多杀生。你也知道，两年后，李自成入河南，光是洛阳和开封，就死了太多的人。”

马国华点头道：“我会的。”

“小马，你知道我屯兵顺德，到时候，如果李自成想从河南北上，必定会经过顺德。可是我却不想和你刀兵相见。”

“我也不想，只希望队长到时候能够审时度势，认清形势。”

李澈无奈地苦笑一声，又说道：“小马，你在义军之中，有个人千万要提防。”

“是谁？”

“张献忠。”

“为何是他？”

“因为他的破坏力比满清还要厉害。你是四川人，应该知道张献忠入川后大屠杀的事情吧。”

马国华点点头，李澈道：“如果有可能，我想先灭了此人，你不会阻拦我吧。”

马国华笑道：“张献忠又不是李自成，杀掉此人，跟我毫不相关。而且，队长，你要是想围剿张献忠，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澈点点头，道：“小马，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少我们在很多事情上，看法是一致的。”

马国华道：“队长，这次我们两都来找李岩，可是却没有李岩此人，你说李信是李岩吗？”

李澈看了看他，道：“只见今日李信的做事风格，我觉得李信就是李岩。但是红姑是否是红娘子，不太好说。”

马国华也点点头道：“队长，你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想现在就去拜见李信。”

李澈摇头道：“小马，你平时做事就有些急躁，你现在即使去找他，难道要劝说他跟随你造反吗？别忘了，李家还有这么大的家业呢。”

马国华笑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探探他的口风。”

“以李信的聪明，他现在也对咱们俩颇多猜疑，不过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至于牛金星和宋献策，这两人似乎也是以李信马首是瞻，牛金星最后成为宰相，宋献策最后做了军师，而李岩不过是个将军，小马，你可以考虑一下另外两人。”

马国华愣了一下，笑道：“队长，你可真会挑人。放心吧，我不但要将李岩收归帐下，这两人也都要他们加入义军。”

“小马，看你信心满满地，我也不好再打击你了，希望你一切如意吧。”

马国华道：“队长，也希望你以后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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