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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之络纬秋啼金井阑》六 鹤唳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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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朕,你可算醒了,可吓死朕了。”

清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将身依靠在未央池边一棵绿绦依依的大柳树下,身上披着一个月白披风,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宇文邕正一身狼狈的站在她的身边,被随身内侍手忙脚乱的为他梳头更衣。

“初云,初云她怎么样了?”清琴挣扎的探起身来,一双娥眉之下的澈水媚眼忙不迭的私下里寻找张望。

“不必担心,她只是比你多呛进几口水去,现下已经被朕命人送入太医院中休养医治去了,过两天身体痊愈之后,自会回到浣溪小榭之中听差,只是这两天她的那份活计没人做了,朕再命人去为你寻来一个细心的宫婢就是。”

“不,不用了,臣妾谢过圣上救命之恩,今日若不是圣上及时赶到,臣妾早就命丧在这未央池千倾烟波碧水之中了,只是不知道这皇宫御苑之中到底是谁与清琴结下这般不共戴天的仇恨,竟然如此锲而不舍的一心要将清琴沉潭逐浪在这烟水渺渺的千倾未央池水之中。”

“你只是咎由自取而已,”宇文邕温柔的俯下身来,一脸怪笑的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母后她毕竟是朕的生身之母,即是对你偶有些刻薄严厉,横眉竖目,身为儿臣,你也不该如此存心戏弄于她。”

“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今早我去凤忍阁中奉书指定就是有去无回,凶多吉少了?”清琴突然一脸羞愤暴怒的忿忿看着他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为何还执意要将我长年幽禁在浣溪小榭之中,你只是安心在未央殿中当你的真命天子好了,我只是你掌中一个玩物,你何曾将我的生死放在心上?”

“但是若不是长年被与世隔绝的幽禁在浣溪小榭之中,你只怕也活不到今天,朕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多活两天而已,你若死了,朕活着也是死了。”他突然伸出手来,温柔如水的将她紧紧箍在怀中,箍得紧紧的,生怕她一不小心随风飞了。

“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不放清琴出宫,离开后宫禁苑这个是非虎狼之地,”清琴恨恨的开口咬住他一只香汗漓漓的温柔肩膀,“出宫之后就没有人再惦记清琴了,清琴可以一直好好活着,在一个皇上看不见的地方,每日里虔心为皇上拈香祈福。”

“你真的想要出宫,为朕拈香祈福?”宇文邕淡淡微笑的抬起头来痴心看着她的眼睛,“如此甚好,朕即刻就成全你,明日就亲身护送你去长安城外的栖云古刹之中,每日里为朕拈香祈福,拜神还愿。”他说。

“什么?皇上你要将清琴送到栖云寺去?”清琴难以置信的呆呆看着他说,“清琴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要被送去那种地方?”

“是太后亲口所下懿旨,要你每日抄写一卷栖云寺藏经阁中的大藏经卷以示孝心,朕虽然身为真命天子,但是身为儿臣,也不敢任意违拗太后懿旨,但是你不必担心,藏经阁中经卷最多不过百卷,只要你肯用心,至多三月就可以回到朕身边来了。”

“三月?皇上将自己的女人孤身一人丢在宫外三月,皇上难道不怕清琴跑了?”

“放心,栖云寺中长年寡居着朕的两个姨母,她们会尽心照料你的,而且,宇文家已经被诛灭九族,你跑,又能跑到哪里。”他一脸温柔落寞的默然看着她说,看着她眉睫下澈水的眼眸,看着她眼眸中凄惨的微笑。

……

翌日,长安城外,栖云古刹。

……

一千四百年了,虽然这里不是汉云山,但是山脚下这座粉墙黛瓦的栖云古寺,倒是与汉云山上是一样一样的,连山门都是一样,还有山门前这两棵松树……

一身素衣长衫的宇文清琴在当朝圣上宇文邕的簇拥护送下一步踏进苍松翠柳,暮鼓晨钟的栖云古寺中时,心中却早已莫名其妙的微微荡漾起一丝穿越千世轮回的亘久悲伤,凄婉和落寞,“若说有缘,缘尽何时,若说无缘,缘尽何生?”千世轮回之后的洛耽,现在正静静的横躺在四处挂满吊瓶的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生死难料,而她现在却正痴心陪伴在一千四百年前的一代帝王宇文邕身边,与他一起携手漫步在一千四百年前的,梵音渺渺,暮鼓晨钟的栖云古寺之中,他们现下只是就这样手挽着手在栖云古寺之中携手走上几步就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只有在这里,他看不见她的未来,而她,看不见他的过去。

但是,“都知道了是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一脸落寞的看着她问。

“那都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皇上下令处死清琴父母时,这世界上其实还没有清琴。”

“确是没有,”他说,“那时你出生未及三日,你的生身父母想必还未来得及替你取名。”

“宇文清琴只是一个人间的代号,人生不过匆匆百年,百年之前,清琴是谁,百年之后,谁又是当今圣上?”

“还是叫朕皇兄吧,”他淡淡微笑的携着她的手说,“你自幼就喜欢称朕为皇兄,一直叫了八年,突然改口称朕皇上,朕一时还真应付不来。”

“皇兄,皇上,有何不同,皇兄既然身为皇上,在紧要时候,自然也只能是先皇后兄。”

“看来你是当真还在生朕的气了,”他微微苦笑的看着她说,“早知如此,当初朕又何必劳心费力的为你去寻什么清明回心丹吃。”

“皇兄相信缘分吗?”她突然痴痴的看着他问,“皇兄知不知道当年在乱兵之中,皇兄一念之间手起刀落,将清琴杀了也就是杀了。”

“朕当年也险些被父皇盛怒之下一刀杀了,后来经母后和朝廷众臣苦苦求情才改为送到这里来闭门思过三年,后来因为私自从寺里出走,又加了三年。”

“六年?已经足够将一个人毁了。”她微微有些同情的默然看着他说。

“无妨,反正朕自幼就在这里长大,回到这里,与回家的感觉一般无二。”

“皇兄自幼竟是在这里长大,怎么,从来也没有听皇兄说起?”清琴微微有些不可思议的好奇看着他问。

“那都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他默然的叹口气说,“母后她其实曾经在凤忍阁中为父皇他先后诞下过七个皇儿,但是朕的三个长兄长姐却都是未及周岁即匆匆夭折,母后深知当时宫中的其他妃嫔御女早已先于自己为父皇他诞下多位皇子公主,因此上自己的皇儿必定是被宫中其他已经诞下诸多皇子公主的妃嫔御女因嫉妒所害,后来生下朕来,就连夜送来栖云寺中交由朕的两个寡居在此的姨母抚养,后来母后又相继为朕诞下三个兄弟,也都是连夜送往各亲王府中抚养,直至七岁才悉数被接回宫中,朕的三弟宇文宪当年就是由你的舅父舅母一手抚养长大,因此上后来宇文护大人被满门抄斩时,三弟他才能从三百余具腰斩断头的残缺尸首中发现少了一个八岁幼女。”

“舅父当年究竟做过什么坏事,让你们这么恨他?清琴父母当年必定也是被舅父牵连,太后杀了他们,就是为了激怒舅父,太后不停的将舅父身边的至亲骨肉一个一个当着舅父的面杀了,让舅父他忍无可忍,以至于最后终于到了想要欺天叛逆,谋朝篡位的地步。”她忿忿看着他说。

“他没有错,朕就不可以杀他吗?”他微笑的看着她问,“你莫要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却也不得不亡。”他说。

“那就怪不得舅父他一心要当皇上了,自己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总是一件很让人伤心的事情。”

“可是世上就是有那样奇怪的人,明明自己可以登基称帝,一统天下,却心甘情愿一辈子为他人效犬马之劳。”

“皇兄,你怎么了?”清琴好奇的看着他问,“难道这世上还有谁不想当上皇上?”

“确是有人如此让人疑惑,”宇文邕看起来仿佛是微微有些痴呆出神的淡淡阖着眸说,“多年前朕在洛阳城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曾经对他言道,希望下一次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是北齐的皇帝,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却一直也没有再见到他。”

“人各有志,皇兄到底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世人未必都如杨家人那样野心勃勃,青云壮志。”

“爱妃万万不可如此妄自失言,此话若是传到太后耳中,连朕也救不了你。”他突然睁开双眸一双媚眼如丝的默然看着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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