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九州江月寒》第二十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两人说笑几句以后,敖九州法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又问江寒月道:“刚才听你和太子说话,那天崖上的那个黑衣蒙面人,竟然便是当朝国师?难怪我看他对你说话不大恭敬。当时还以为他是江湖草莽,桀骜不驯,不懂礼数,却不料完全会错了意,原来人家竟是仗着身后有人,才不把你放在眼里。”

江寒月点点头,道:“三皇兄幼时身子不好,几番患病,几乎丧命,全靠机缘巧合,认识了这位天机子,才渐渐调养过来,如今虽不能说格外健壮,比起一般人来,却也不差什么。所以顾贵妃对天机子简直是奉若神明,又将他举荐给皇上,替皇上炼药养身。皇上用了几年,觉着见效,就赏了天机子一个国师的虚位,准他时时进宫服侍。不过……”

“不过什么?”敖九州见她面色不虞,赶紧追问道。

江寒月皱着眉头,道:“不过这天机子也当真神秘,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还很有一些神神鬼鬼的本事。他又说自己是隐世高人,不求名利,只渡有缘,所以从来不肯其透露背景来历。母亲疑其有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却一无所获。唯有我上次在崖上见他出手,倒仿似……”

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不待敖九州开口,就摇了摇头,道:“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还是先考虑考虑待会儿觐见皇舅舅的事吧。”

刚好她说到这里,李泽霖进来了,说车已备好。敖九州和江寒月连忙跟他出了门,乘车直奔皇宫而去。

马车一路来到宫前,果然是皇家气派,非同寻常,只见殿堂巍巍,宫墙峨峨,一直绵延出数里之外,不见尽头。

李泽世和江寒月从东侧门入宫,由当值太监一路接引到御书房外。几人离着书房尚远,便早已经有执事太监飞奔进去报信,不一会儿,皇上传谕出来,宣太子和安平公主御书房觐见。江寒月嘱咐敖九州在外等候,自己和李泽世进去了。

二人这一进去,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个音讯。敖九州在外面顶着日头站在空地里,也没人递碗水,更没人打把伞,身上也热,心里也焦,只急得抓耳挠腮,度秒如年,却又无计可施。

他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好不容易,终于看见御书房里面有个太监出来了。敖九州记得他正是之前引李泽世和江寒月进去的人,李泽世见了他也颇为客气,好像是称之为什么“谢公公”的。

敖九州不敢怠慢,连忙打叠起笑脸迎了上去,一面鞠躬,一面低声笑道:“谢公公好!”

那谢公公满脸皱褶,看着倒像是有六十好几的模样,唯一把头发乌黑亮泽,又像是仅有三十来岁。

谢公公压根儿没管敖九州的行礼和笑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敖九州,敖公子了?”

敖九州连道:“不敢,不敢,正是,正是。”

谢公公嘴角一扯,扯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假笑,道:“敖公子侠肝义胆,忠勇无双,原是堂堂一个好男儿。只可惜你心怀天下,却不见眼前,对自己的媳妇儿倒不如对外人一般仗义,实在是有些薄情了。你的事,太子殿下和安平公主已尽跟皇上说了。皇上想单独见见你,让奴才带你到偏厅。敖公子,这便请你跟奴才走吧。”

“皇上要单独见我?”敖九州大吃一惊,忍不住颤声问道,“这,这却是为何?”

谢公公双眼一翻,竟是给了他一个白眼,道:“皇上天威难测,咱们做奴才的又岂敢妄揣?不过你敖公子行事是何等气派?当初说逃婚便逃婚,如今又说回头便回头,奴才还只当你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呢,此时却又来紧张个什么劲儿?”说完不再理他,只将身一转,便径直走了。

敖九州这才回想过来,多半是皇上恼怒了自己,特特授意这太监前来借机敲打的。只是事已至此,他却是欲逃无门,只得两股战战地跟他去了。

原来李泽霖和江寒月进去之后,便将图进呈李珩预览。李珩一看之下,当即龙心大悦,立时便要重赏江寒月。江寒月连忙趁机为敖九州求情,请求李珩恢复他的身份。李珩心疼侄女儿,恨敖九州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本不欲轻饶,却耐不住江寒月添油加醋,将敖九州和段白羽二人说得忠君爱国,侠肝义胆,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再加上太子也在一旁敲边鼓,说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哪里能弄得明白?虽然敖九州以前有错,却奈何他二人现今都愿意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又何必硬要阻拦呢?

“父皇,你老人家是皇上,又不是王母娘娘,难不成还想把敖九州和寒月妹妹变成牛郎织女啊?”太子在一旁凑趣道。

他这句话把李珩逗笑了。看着眼前心爱的儿子和侄女,李珩不由得感叹,便是一国之君,也难管人家的家务事啊。

“只是这个敖九州,年少轻狂,行事草率。”李珩想了想了,道,“之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朕的赐婚,他都敢不依,宁可被逐出家门,也不肯娶寒月。等到好不容易如了意,他却又后悔了,先是对寒月生死相随,现今又甘愿冒着犯下欺君之罪的危险,来恢复身份。他这一片诚心固然可鉴,若论其恒心,却不可信。嗯,这个人,我得亲自见见,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寒月交给他。”

于是,敖九州就有了这次觐见皇上的机会。

谢公公将敖九州带到御书房的偏厅,李珩已经坐在那里了。两个人关起门来谈了很久。李泽霖和江寒月都被勒令不得在场,所以也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从李珩后来的一些做法判断,他对这个之前颇不待见的侄女婿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他随后就下了一道旨意,由兵部牵头,皇商承办,立即开始研制轰天雷。同时为了尽快制成、更好保密,这件差事被一分为二,由两家皇商联合办理,其中基座部分由擅制铁器的金陵段家负责,核心部分则由擅制火器的大光明宫负责。一旦研制成功,便立即装备军队,以巩固国防,宣扬国威。

李珩还为敖九州的重新出现找了个理由,说他之前诈死是为了便于隐藏身份,秘密办差。如今差事已经办完,特允其恢复身份,重归敖家。

此谎圆得顺理成章,滴水不漏,硬是将一桩牵涉甚广的欺君之罪指鹿为马,轻描淡写地就说成了奉旨行事,一场弥天大祸顿时化于无形。

敖九州对李珩这番扯谎的本事深感佩服,暗道皇上果然不愧为一国之君,就连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都比别人高明。

当日晚间,皇上在御花园中大排家宴,命人将三皇子、四皇子一起宣召回宫,好见见这个新冒出来的表妹夫,以朱皇后为首的各宫妃嫔也尽皆在座。

敖九州坐在繁花锦簇的御花园里,对着满桌山珍海味,金浆玉液,却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堪,皆因这哪里是吃饭,整个就是在演一出大戏:皇家规矩森严,一饮一啄都有礼数讲究,席间每上一道菜,必得一干人簇拥在身旁伺候,传菜的、上菜的、报菜的、布菜的……环节繁琐至极,让人简直不好意思动筷子,因为你一动,旁边伺候的人就都要动,吃一口菜堪称劳师动众。

入席之人,从皇上算起,到朱皇后、顾贵妃,再到各位皇子、公主,包括刚刚才横空出世的驸马爷敖九州在内,人人都穿戴得极尽隆重,坐在凳子上也是个个腰杆笔挺,不敢稍有懈怠,以免一不小心就要落个御前失仪之罪。

有了这样的层层束缚,整场盛宴,从头到尾,大家都很少吃东西,只是觑着皇上的脸色不停凑趣、敬酒,是以尽管是一桌子至亲骨肉团聚,却不见亲切,只见拘束,直把个素来自在惯了的敖九州拘得够呛。

朱皇后眉目昳丽,容色照人,气质也是雍容华贵一派,倒颇为符合她一国之母的分位,只是目光凌厉太过,未免多了几分威压,少了几分宽厚。顾贵妃倒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虽已年近四旬,一双眼睛还是水灵灵的,神情也带着几分爱娇,只是作为皇子之母,这副小家碧玉的做派,又显得过于小气了一些。

这是长辈中间的两位主要人物,敖九州看在心里,都觉得无甚可取。而同辈中间,除了太子李泽霖之外,当前最为得势的便是三皇子李泽康和四皇子李泽世了。这二人的坐处离敖九州不远,他借着灯烛看得明白,那李泽康中等身材,面目平庸,无甚可说,唯有李泽世,敖九州一看之下,心中便不由得大为震惊:这四皇子长得也太好看了!不但身形挺拔,容止出众,更兼满身贵气,遍体清华,真令人有一见忘俗之感。自己平日里也算得是风流潇洒的贵公子一个,可若是往他旁边一站,只怕立时便会被衬托得气质低俗,面目可憎。就拿李泽康为例,单看时也还算得五官端正,而现下一坐到李泽世身旁,立即便成了初次进城的乡下人,只觉得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令人反感的猥琐气。

李珩率先入席,将敖九州介绍给众人,笑道:“我这些儿女里面,就数寒月是个好的。为了我的差事,她尚未过门儿,就让九州去了远处,新婚三年都不得见面,可是受了大委屈了。如今九州功成归来,他小两口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来来来,九州,你端起酒来,从皇后开始,一一敬上众人一杯。这些都是你的长辈和兄弟,可怜你做了我家三年女婿,还没见过这些亲戚呢。”

“是。”敖九州赶紧站起,向朱皇后敬上了一杯酒。

朱皇后含笑饮了,道:“怪道得皇上宁可暂时委屈了寒月,也要招下九州这个侄女婿。我之前还埋怨他呢,只说天底下什么少年俊杰找不到,偏要让侄女儿去受这般苦楚。直到今日一见,我才明白了皇上的苦心,侄女婿果然是一表人才,气派非凡。皇上好眼力,寒月也好福气。我祝你二人从此以后和和美美,白头偕老,一生顺遂,再无波折。”

“多谢皇后娘娘。”敖九州和江寒月一起举杯,将酒干了。

顾贵妃也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说得不错。想当初啊,皇上和皇姑可是一心就看准了敖家呢,只想把寒月嫁过去,就连四皇子……”

“顾妃。”朱皇后突然目光一凛,直直地盯住了顾贵妃,隐隐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道,“今日是九州归来,咱们合家团聚的好日子。你说话可要思量着点儿,小心言多必失,御前犯忌啊。”

顾贵妃被她看得脸色一白,赶紧低头不说话了。

三皇子连忙举起酒杯打圆场,笑道:“皇后娘娘误会母妃了。众所周知,若论人才,四弟是我们一干小辈当中最为出众的,这京中的千金小姐们择选夫婿,除他之外,都不做第二人想。母妃的意思想必是说,看表妹夫的人才,比起四弟来竟也丝毫不为逊色,可见的确是人中龙凤了,也难怪父皇和皇姑一眼便看中了他,只想着要为寒月妹妹招为女婿。由此可知,他们心中是有多疼妹妹了。”

四皇子坐在座上微微一笑,也举起酒杯道:“三哥谬赞,却让小弟如何敢当?我只看表妹夫的人才,就自觉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过三哥有句话可是说对了,那就是在长辈们的心里呀,寒月妹妹只怕比我们兄弟三个加起来都还更重要呢。不但父皇、皇姑为她操心,就连母后和贵妃娘娘又何尝不是?一个两个的,见了她带着女婿回来,就乐得合不拢嘴,又是夸赞又是祝福的,就怕一句话没说好,委屈了他们。大哥,三哥,我看咱们今日竟也不必坐在这里了,只留下九州和寒月妹妹陪着一众长辈,说不定他们倒高兴一些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