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茅易这样说话，李老先生微微一怔，他那本来暗淡的右眼，似乎也有了些亮光。他知道，接下来，他将承受来自一个年轻人所有的怒火，这些怒火，便是接下来看似平静的问答之下，百般的刁难与质疑。

看着茅易那双平静如水且坚定的双眼，李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悔意。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因一时意气用事，破了随意质疑他人的行规。

然而，浸淫风水之道多年的他，虽谈不上对风水之学的精通，但自从二十余岁得周老先生授业之后，三十余年间，他循规蹈矩，严遵师传，早已成为方圆百里之内屈指可数的风水界大人物。

此刻，对于茅易的挑衅，他只用了两息的时间，便彻底平静下来。既然这个毛头小子划出了道，他走就是了。而且，看到雷家老少对他赞许的眼神，这条道，他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看到两人对峙起来，雷连山为着实为茅易捏了一把汗。他自然认识李老先生。因为，眼前这个灰色唐装的老者，近乎是这百里之内，已然神化了的人物。此时，有雷家在场，两人正面交锋，不论谁胜谁败，雷家人日后说起来，或明或暗，都免不得要传播出去。

如果茅易输了，那以后怕是再也难抬起头来。这风水界，怕是再也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茅易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却不信茅易一出道，就能干掉这个多年来神神道道的老家伙。

然而，他却不知道，茅易在说话前，已然决定要用这个办法，先让自己站稳脚跟，再图谋一步步查清家族的真相。这，无异于赌博。但这个赌注是李老头先下的，自己倘若灰溜溜的走了，与败了有什么区别。所以，从这层意义上说，倒是李老头的口出狂言，先划出的道儿。既然划出了道儿，那自然非走不可。而且，这条道儿，非走到底不可。

两个人，一老一少。一个明面上德高望重，一个实际上步步紧逼。对于两人来说，这都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较量。然而，这个混迹半生的老江湖，从心里仍然不相信，一个当年未有明末的风水先生，他教出的孙子，能胜过自己。

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件事情，茅老爷子不挑衅他，不图谋胜过他，是因为遵守了祖训。这条祖训，是与天斗，与地斗，不与人斗。一条关于易教徒的祖训。

那茅易呢？茅易自然知道这条祖训。然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败何恨？！

虽然只是一瞬，但两人各自在心里思虑了很多。李老先生沉默片刻，缓缓自深陷的真皮沙发上站起，手中仍旧是咯吱咯吱的转着文玩核桃。他“哦”了一声，面色依然平静，只是略作疑问。

茅易看到他的神态，虽只说了一个字，但却明白，他是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真正懂风水的人，向来不喜欢说废话。因为，言多必失。

茅易也不喜欢说废话，他拱一拱手，平静地说道：“明镜有八宅，命分东西，主人东西四宅可观？”这句话，说得文绉绉，是风水界交换意见的话。直白了说，就是问，房间好不好？你看过这家人是东四命还是西四命了吗？

按照房间大门的八方朝向，世间所有的房间，都可以归结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类。八宅之内，又分东四宅和西四宅，按照人的生辰来看，可分为东四命和西四命。东四命的人，适合住东四宅；西四命的人，自然适合住西四宅。

茅易这句话，说是讨教，而且说得心平气和，实际上却是在质疑。

茅易问完，只见李老爷子不慌不忙，淡淡道：“男东女西，和合相济，无关东西。”意思是说，男主人是东四命，女主人是西四命，两人同住，家中的情况，不是东西四宅的问题。

茅易听他如此说，心想，这李老头果然懂一点东西，自己应该先让他指教指教看看。茅易先是点点头，表示同意，继而伸出手来，不慌不忙的说道：“大师布局，请指教。”意思是说，你既然说不是人的东西四命与宅子不符的问题，那应该有别的问题，你把房间重新布局给我看。

这看似是由着李老先生布置，实际上，却给李老先生出了一个极难的难题。如果稍有差错，把吉凶八位弄出了一点的错误，茅易很快就能抓住把柄。

实际上，自茅易从房门进来，就察觉到了这房间的不对劲。当然，能否称作一个合格的阳宅风水先生，最先看的，也是看他能不能将一个复杂的房间重新布局，达到吉位尽占的目的。

李老爷子呵呵一笑，大体看了看房门的走向，很快就指挥雷家家人重新布置床位、客厅的位置。约莫十分钟后，布局就已经完成。他重新检查着房中的新格局，像是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手中的文玩核桃，咯吱咯吱的响着，转动声也似格外清脆起来。

雷家人看着李老爷子满面得意的模样，也像是得到了拯救一般，慌忙不迭的给李老先生点烟，献殷勤。

啪的一声，烟卷燃烧起来，李老爷子狠狠吸了一口，任香烟四散，飘到茅易的脸上。他眼神微微眯起，挑衅似的看着面如止水的茅易。

房间布局，他已经完成了，完全是按照房子的朝向布局，卧床、客厅分别占据了吉位中的生气、延年两个最大的吉位。甚至，就连天医的财位，也摆上了财神像，真是再完美也没有了。

此时，如果茅易挑不出毛病来。那么，李老爷子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可以说，按李老爷子的布局，茅易几乎不可能找出问题。

雷连山见状，紧紧攥拳，又为茅易捏了把汗。可以说，他全程都攥紧着拳头，冷汗就没消过。

茅易仍旧不动声色，他挥挥手，将面前的香烟打散，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满带嘲弄。

这一声带着嘲弄的冷哼，让李老先生微微一怔。他伸出瘦长的食指，吐着烟圈道：“大门正西，是为震宅。震宅之中，生气正南、延年东南、天医正北，你可是认同？！”

茅易听他如此说，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李老先生见状，呵呵笑道：“毕竟是后辈！”这句话看似和蔼，却满带嘲笑之意。因为他知道，在茅易肯定他布局的同时，他已然稳操胜券了。

这一阵，茅易非败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