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最深得我意，也只你最不识抬举。——网易云热评《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林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李白

——

“这里，你们是要绕后门还是爬通风管？”江瞢清还没睡醒，眯着个眸子眼见着又要倒到且曈昽肩头上。

且曈昽伸出手指弹了弹江瞢清的脑门，提醒道；“这样子我们说什么你都听得迷迷糊糊。”

“上次我只是开个玩笑啊，没想到你们还真当真了。”江瞢清觉得这一辈子死在床上便是值得，心烦意乱的揉了揉头发。头发软的过分，但又因为柔软而卷曲，半遮眉角，平添凌厉。

程潆洄作图能力还是不错的，拿了几张差不多大的纸，趴在地上，按照原本就是江瞢清画的精细草稿又重抄，画的几乎一模一样。

用的是铅笔，还是贼浓重的那一种，比较清晰。程潆洄把东西叠在一块儿整理整理，坐下来听江瞢清继续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们走后门。通风管里特别干净，真的特别特别干净。”江瞢清说的话有点奇怪，这干净另有歧义。且曈昽又敲了敲江瞢清的脑袋，他的眼睛总算睁开了。

“这干净，是尸体的意思吗？”都蝉尽在翻背包。

江瞢清低了低脑袋，几乎都要压在纸上了：“不是，是死老鼠，白色的那种，全是蛆。”

秋朝来一脸平静。

都蝉尽拉上拉链。

且曈昽继续敲他。

程潆洄卷起图纸。

只有萧?瀁瑟瑟发抖。

萧?瀁：我都不知道今天我抖了几回了。

——

“第十七医院有两个守门人，巡逻的时间是每十五分钟一次，人数不定，门口保安室里边有个婆婆，年长那个守门的人的老婆，平时都在做精细活。”江瞢清说着又要睡过去，且曈昽蹙眉，两只手把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

“痛痛痛痛痛痛……”江瞢清手一颤，手上的红笔掉了下去。这动作稍微有点呼吸困难。且曈昽戳了戳江瞢清的脸颊，有点狰狞：“你再睡的话天黑也说不完。”

江瞢清拍了拍且曈昽的手，翻了个白眼回敬。死命打起精神来继续说：“三楼停尸房，不过护士站也在三楼，每天都有四个值班守夜的护士。”

“进了停尸房正对面就是冷藏专柜，如果没记错应该是第三层第五个，下面一个柜子里边放着是她的衣服。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就算是尸体也不要多看，衣服当年被撕得破破烂烂，但我分明看见有个口袋，但那些警察偏不让我说出来，也不排除夹层什么的……”

“拿完衣服就走好不好？你们也看过了尸体的照片啊，唯一的疑点就是为什么凶手要用利器那甄童童的脚腕到膝盖的部分一环一环的切开。”江瞢清手指一摇一摇，视线朦胧。

且曈昽拍了拍江瞢清的脸：“江哥哥，你这个部分好像照片里边没有拍进去，我们只看到了解刨后的场面，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解刨的人还要把甄童童的两条腿给切开扔掉。”

“哎？这跟我做的梦一模一样。”程潆洄总算说出来了，“梦里那个女孩子也是被吊着，两条腿一环一环切开。”

“……”江瞢清眼前一清，低着头思考。

“预知梦？”萧?瀁其实不太相信神神鬼鬼的，但貌似没什么能解释程潆洄所说的东西，看样子也不像说谎。

——

“防身的东西有吗？”

且曈昽无语撑着江瞢清的脑袋，尝试着让他不要再睡过去，一边揪住他的头发，一边开口。

“军刀？近战挺好用的。”都蝉尽晃了晃自己手里握着的刀，漂亮的打了个旋，动作熟练。

程潆洄从背包里拿出那把一直吸引着秋朝来视线的武士刀，看起来挺好看的，刀柄尾端坠着挂饰，是串繁琐的结绳：“武士刀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就是太碍事了。”

“别乱动，开过刃的，危险着呢。”程潆洄拍掉秋朝来乱动的爪子，“过程可麻烦了，好几把喜欢的刀都变成铁棒了。”

秋朝来嘟囔，略不爽。

“要不我把家里那把95式突击步枪拿来？还有好多子弹呢……”且曈昽欲起身，牛仔裤略硬的皱褶蹭到了江瞢清的小腿，他条件反射般抓住且曈昽的手拉回沙发。

且曈昽被吓到了，脸刷的白了。

“江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说谎的……那枪是实弹的，我错了我错了……”且曈昽都要哭出来了，秋朝来不禁好奇平时江瞢清都是怎么对且曈昽的，能把她吓成这样。

程潆洄拇指一抬，刀鞘微开，看着敛有银泽的刀锋，她头都没抬，漫不经心的开口：“曈昽，他还睡着呢。”

江瞢清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呼吸浅浅的，且曈昽松了口气，脸蛋慢慢有了血色：“吓死爸爸了，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

“嗯，实弹的。”

江瞢清食指微微按着且曈昽手腕处的脉搏，唇边有了点笑意。

且曈昽吓得脸色又白了，胜过墙壁的颜色。

——

“你啊你，有实弹的枪还敢放在家里，怎么那么不怕死啊？”江瞢清冲着且曈昽的脑门一直戳戳戳戳戳，且曈昽像个小孩子一样低着头眯着眼睛，任由江瞢清教训。

“可是江哥哥你家不也是有枪的嘛……”且曈昽声音软软的，带了点哭腔。

江瞢清眯眼，停下手，叹了口气。

“可我比较担心你啊。”

这句话从明显没用心的江瞢清口中说出，且曈昽听不见多少温度。

且曈昽没继续说下去。

江瞢清摇了摇脑袋，也没想开口。

两人便这样枯坐着。

——

“认真或者不认真，重要吗？”这句或许普通人说出来有点不负责任的话，江瞢清此刻确实在认真的问她。

且曈昽抬眼，两对同样冰凉毫无求生欲的眼睛对视。

“或者说，你希望我认真吗？”江瞢清的眼睛里面没有光，暗沉的，不符合他年龄的稳重，以及，悲痛。

且曈昽的眼睛漆黑一片，唯有瞳孔周围带了点稍微偏琥珀色的片缕色调，同样也没有光，江瞢清从来，没有看见过。

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从那枚子弹擦过他的头发，她的周身便有类似保护膜的东西。

即便是笑，微眯的双眼中也死寂一片。

这是经历过绝望的人的眼神，于是不再相信，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即便，触手可及。

“不希望。”

且曈昽三个另有重量的字让江瞢清心有点凉。

啊，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这样你就可以陪我一辈子了。”

干净，冰冷，没有光。

是她的眼睛。

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