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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壹女神》四 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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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方山妖怪横行,凶残至斯,他的屁股差一点就要开花了。当务之急,是找到玉小草,降妖除魔什么的,还是将来再做计较。杨麟在草地上爬行半刻,才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圆湖走去。猜想不管小草是被糠婆抓住,还是她自己先行一步,总是会在东城。

来到半山腰,望见湖边红灯闪闪,不自觉地用双手护住臀部,眼睛瞪大了,不敢再挪动脚步。此时身后传来孩童话声:“在下觉得,换个方向比较好。”吓得杨麟哇哇大叫,不辨东西南北,撒腿就跑,兀自呼救:“婆婆,有鬼啊!”但觉背上突然发沉,似有重物施压,脖子像被一双手臂紧紧缠绕。不意脚下踉跄,扑地摔倒。他心知肚明,这是传说中的鬼上身,立即屏息,以待那鬼婴闻不见阳气,无聊离开。

那童声又道:“阁下从哪里来?”此次语音已在耳旁,气息吹过,如兰馨香,杨麟牙关发颤,咔咔作响,答道:“小人只是山下村民,仅为砍柴而来,实在无意冒犯神明,请阁下恕罪啊。”那童声道:“靠阁下掩护,我才躲过一劫呢。”杨麟当即明白,原来这小女孩是方才那六鬼的同类,他们话音稚嫩,应是村民口中的“山童”,村民说山上鬼怪均凶狠万分,玉小草却道山童无害,他自觉矛盾,山童凶狠倒也并非,若说无害,可自己屁股上明明挨了六脚,真是难以定义。答道:“区区小事,阁下不用挂怀。今天色已晚,家母盼儿心切,做好了饭菜等候,我若迟归,恐怕不孝。”那童声道:“令慈做饭好吃吗?”杨麟前时听那六鬼聊天,大概猜出山童以丑为美,以美为丑,与常人大异,想来在饮食方面亦然,道:“极为好吃。”那童声道:“那在下真想尝尝。”杨麟愣住了,道:“阁下不喜欢难吃的食物吗?”那童声道:“在下即使脑子出了毛病,也不会紊乱味觉啊,谁不喜欢好吃的呢?”杨麟咋舌道:“是在下输了。”

那双虚无的手,放开了自己的脖子,草地顿时沙沙作响,只见面前的几棵嫩芽忽然弯折贴地,那童声又从此发出:“意下如何?”杨麟正坐苦笑道:“如此……如此甚好。”那童声道:“阁下介意看见我吗?”杨麟道:“不介意。”那童声道:“在下有些自卑,因为长得比较美。”杨麟道:“无妨,在下正喜欢呢。”

瞬间,眼前闪现出一个小小的女童,不过六岁,扎着凌乱的丫髻,两颗水汪的大眼滴溜溜转,白嫩的脸蛋,粉红的嘴唇,虽在暗夜,依然光彩鲜亮,虽未成年,已可预见其倾城绝世。她咧嘴道:“阁下没骗人吧?”杨麟不知怎么了,竟怦然心动,想要亲吻她的脸。转念间,立将此情强压了下去,而这时想起哥哥,却已没有了爱恋之情,只剩手足之义。自己分明是同性恋者,昨日女娲在眼前赤身裸体,尚且心如止水,而今面对一个幼龄女童,为何心鹿乱撞?见他愕然不答,女童又道:“在下早知美貌吓人,不该惊扰阁下。”倏然不见身影,脚步声起,显然拔步要走了。杨麟忙道:“不,小人非常喜欢。小人希望能永远看见阁下的美貌,绝无虚言。”女童在三步外现身,跑回来站在正坐的杨麟面前,二者恰好等高。道:“恕我直言,阁下的脑子该不会有毛病了吧?”杨麟笑道:“阁下所言极是。”

女童大惊,忙伸手拉扯他的衣袂道:“大事不妙,阁下生病了,需立即就医。在下的爷爷精通此道,保证可以痊愈,只用一条草鱼。”杨麟道:“在下所患乃罕见绝症,不过无须担忧,对症的良药正是阁下的美貌啊。”女童哈哈笑道:“那还不简单?在下陪在阁下身边就是。”杨麟心怀感激,握住她的小手道:“如此多谢了!”女童摸摸肚子道:“阁下的药,如今饥饿难耐……”杨麟噌的跳起来,拉住她的手就走:“我们这就去吃饭。”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仔细想起,才知玉小草至今下落不明。向女童道:“在下需要寻找一位朋友,等与她会合,我们再一起回家吃饭如何?”女童被他拉着,小手已举到耳边,这时另一只手指着杨麟的背包道:“在下方才感觉到,那里有美食的气味。”杨麟幡然醒悟,自己怎么忘了来时村民们的馈赠?马上解开包袱,将里面的糯米团和酸鱼都摆在女童面前,供其食用。

看着她大快朵颐的可爱模样,杨麟道:“我们这样‘阁下’‘在下’地叫着,是否显得有些生疏?”女童两腮鼓起,说话已含糊不清:“那如何是好?”杨麟道:“不如互通姓名?”女童愣了一下道:“在下的名字不好,不想让阁下知道。”杨麟早知她叫“小美”,只装作不明真相道:“在下为你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怎么样?”女童道:“阁下且说说看。”杨麟道:“叫‘丑奴儿’。”女童顿时两眼放光,拍手叫道:“这真是一个好名字,那在下从今往后,都叫做‘丑奴儿’啦!阁下的尊姓大名呢?”杨麟道:“既然在下为丑奴儿取名,丑奴儿也应为在下取名,才算公平。”

丑奴儿将一口饭咽下,思考良久,摇头道:“我读书少,一时想不出来。”杨麟道:“那丑奴儿有最喜欢的事物吗?”丑奴儿道:“夏天算一个东西吗?”杨麟道:“当然算。这样的话,你就为我取一个名儿叫作‘小夏’如何?”丑奴儿道:“那好,你就叫‘小夏’吧。”杨麟笑嘻嘻道:“多谢赐名。”

待她用餐完毕,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寻找玉小草。杨麟叽叽喳喳地吹着口哨,或呼呼哈哈地作着怪声,与夜里的诸多动物交谈,却都无果。最后找到一只老鼠,杨麟噘嘴发出吱吱声,向它询问是否见过一个小女孩。那老鼠道:“那时我恰好路过,正巧瞧见你们俩都倒下,还是挨在一块儿的,嘿嘿,还以为你们少年男女热血沸腾,把持不住,想要就地解决呢。于是呀,我想瞧瞧新鲜,不然日子过得太乏味了,我那老婆已经三天不来劲了,叫鼠怎么受得了?说来也是气,我每天回家看她一脸疲累的样子,就怀疑是不是在我觅食的这段空当,隔壁洞的黄鼠来过。唉,气过了就只剩下伤心……”杨麟见它越说越偏,忙道:“请阁下直接告诉我,那小女孩去哪儿了?”那老鼠道:“而后出现了一个男子,我也不知他从哪儿跳下来的,也许是树上。男子把小女孩抱起来,还踩了你屁股一脚,直接往东边飞过去了,那哥们儿真是英姿飒爽,不过与你比起来还是差一点。”杨麟道:“那人面目有何特征?穿衣是什么颜色?”那老鼠刚要吱声,斜刺里冲过来一只猫头鹰,一口就把它叼走了。

杨麟用鹰语大叫道:“猫兄,鹰兄,且让它说完最后一句呀!”但猫头鹰已飞得很远,只扭头看了一下身后,也许惊异这少年竟说出本族语言。丑奴儿道:“小夏,它说了什么?”杨麟简要转述了老鼠的话,丑奴儿连连摆手道:“我可害怕,不管是经过圆湖或东城。”杨麟道:“咱们是在玩一个游戏,只要救出玉小草,婆婆就会做各种各样的美味给我们吃。在过程中,即使遇到什么险阻,也都会因她老人家的指点而化险为夷,只要我们肯动脑子。”丑奴儿道:“你婆婆打得过我爷爷吗?”杨麟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靠我一张嘴,就能让你得到爷爷的宽恕。”丑奴儿喜出望外,抱住杨麟的大腿道:“小夏真好。”

当下杨麟背着丑奴儿,延曲径下坡,周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此时天星渐明,白月清朗,听小女孩哼着歌儿,只觉说不出的畅快,这是与杨凤相恋时从未有过的。

将近圆湖,只见红灯就像星星一样多,在湖边的大树林里飘忽来去,又听众声喧哗道:“美味,闻到美味了。”“傻瓜,还用闻吗?”“哇,小美带了个大美人来。”上百盏红灯迅速迫近,如附食之蚁,把二人团团包围。渐渐的,每盏灯旁陆续闪现人形,一瞧之下,可让杨麟吓得不轻。

原来这一个个山童,都生得极其矮小丑陋,他们脚跟在前,脚掌在后,脸上不是缺了鼻子就是少了眼睛,兀自洋洋得意,对杨麟、丑奴儿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人声如鼎沸,已将二人淹没。丑奴儿羞愧难当,把脸埋在杨麟背上,暗中哭泣。

杨麟见心上人遭受委屈,大为怜惜,对众山童怒目道:“她打了谁?我来偿还!”他身高八尺有余,一袭白衣站在血红灯海中,真有鹤立鸡群之象。语毕,面前的一个胖山童往上一蹦,或是为令杨麟看清自己的丑脸,好永生难忘。将灯笼自下往上一指,如此却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好改用自身的短臂,并抬着鼻孔对杨麟道:“看到没有?我的鼻子原来是两个孔的,被她打成一个啦!”杨麟道:“那你也打我鼻子就是。”

听到这话,丑奴儿停止啜泣道:“我让你打,正好把我弄丑一点。”胖山童倒有些进退两难了,不打不足以出气,打了又正合敌人心愿。他哼着气道:“我不滥用私刑,爷爷会公平裁决的。”

但听笃笃之声,悠悠传来,音量虽小,回响却绵延不绝。众人让开,如圆环得解,红灯之间有一位老者拄杖而来,他不仅矮小佝偻,还缺了一条左腿,因此跳跃而行。拐杖虽然在手,但经年累月习惯了单腿跳跃,已然不再依赖此物。老者跳到中心,吹胡子瞪眼道:“进屋!”杨麟不自觉后退道:“前辈,在下愿替她受罚。”老者哼声道:“你这个外人,搅乱我地安居,也该惩戒。”说完又一跳一跳地离开人群,而且两步之间,相隔渐远,不一会儿就钻入一个树洞里去了。那大槐树似已存活千年,恐怕百人张臂相连,才可合抱之。

杨麟跟着走到大树前,却见树底圆洞直径略超二尺,放下丑奴儿,令其自行,见她进去也要弯腰低头,自己只好匍匐钻入,尚觉逼仄难伸,就怕再窄得几寸,可要卡在中间了。爬了数尺,却豁然开朗,洞内高深空旷,就算他加长一倍,站立在此也不会碰头。见老者从一个偏洞里拿出黑色铁尺,杨麟忙起身护住丑奴儿,一面赔笑道:“前辈,这也太重了。”

老者怒吼道:“你用不着让开,两个都要打死的!”说着挥舞铁尺,朝洞壁上悬挂的一个麻袋打去,啪啪连声。他挤眉弄眼的,向二者传递信号,杨麟与丑奴儿立解其意,便装模作样地惨叫起来,其声凄厉非常,在外听来令众山童毛骨悚然,他们从未见过爷爷如此发怒,当即心软,均想为丑奴儿求情。但当中却有几人不以为意,他们曾经犯了错误,都进去“挨打”过,知道那铁尺的厉害,打在麻袋上的确响亮。

稍后没了声响,只见老者跳出树洞,满面红光道:“两个顽劣者受罚不过,已然昏晕,且容之在我洞里躺一夜,孩儿们先去休息吧。记得,哪个树洞少了人,要立即报告。”众山童纷纷称是,缓缓分散,各提灯笼,七人一组,鱼贯钻入树洞。不多时,这片古木参天的森林只剩透过枝叶的月光,在土地上投现白斑,七八丈外的圆湖水平如镜,方山唯有蛩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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