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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黑夜旅行》青春——无声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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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恐怖的,是我们迷失在死寂般的孤独里,走不出去。

我叫林皓阳。

中文系毕业的我,成功地进入了一家杂志社做编辑。

在这家很大的杂志社里,想要做好是很不容易的事,毕竟有时候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就有可能流失一篇好文章。

工资也不算太高,一个月的工资在交完房租后仅够吃穿,再加上玩乐的开销,一个月连一张回去的火车票都买不起。好在我也不恋家,逢年过节回家也就足够了。

我跟别人有点不太一样,骨子里总是有着文艺青年的忧郁,外表上却是一个阳光少年——这是林夕月的原话,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

每天下班以后乘公交车的那段时光是我最为喜欢的,我所乘坐的那辆车上,人不多不少,总留着几个靠窗的座位。我总是择一个坐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精装的书,也许会有人注意到书封面上金光闪闪的七个字,《少年维特的烦恼》。

我总喜欢随身携带着这本小书——这是连歌德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懂的。其实更多时候,我把这本书当做一个标志,一个文艺青年的标志,我渴望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无比渴望。

似乎是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的事了吧,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那天坐公交车回家,有一个后来上车的女孩坐在我的旁边,直到我收起书准备下车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觉得维特的死值得吗?”

刹那间,我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于他自己来说,值得。”

女孩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却被淹没在公交车开门的声音里去。我匆匆下车,那时竟也忘了多看那个女孩一眼。

现在每每回想,心中都是悔意占据了大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可以称作知己——至少是同类的人,却连她的相貌都不记得,茫茫人海,或许我和那女孩儿只有一面之缘,可我却未珍惜。

一如既往般给同事们打招呼,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每次截稿后的第二天上班总是有一种浑身一轻的感觉,继续点开一个未读邮件,刚准备浏览,就听见主编的声音响起,“皓阳,你和群里一个叫陈默的作者联系一下,跟她沟通一下她的下一部长篇。”

“好的。”很明显这是主编给我的一次锻炼的机会,关掉邮箱,点开qq群,添加了那个叫陈默的作者。

这个作者似乎很独特,她的头像很不一般,是一片黑色中有着一颗白色的星。不知怎的,给人一种出奇的孤独的感觉。

她添加了我为好友。

敲键盘时第一次有点迟疑,我真不知道该说怎样的开场白。然而在我这边还在犹豫的时候,对方已经发来了消息。

是要谈谈《游离》吗?

《游离》是她新一部长篇小说的名字,我连忙回复:

嗯,你的这一部小说已经完结了吗?

嗯。

简短的回答,又一次令我迟疑,不过这次倒是抢在她前面回复了:《游离》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一个不能融入其他人的女孩的故事。

正当我努力地想象着这该是怎样的故事时,聊天框里又蹦出了一句:很像我自己。

好像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孤独,或许她有过很无可适从的经历?

那很孤独吧。

手指不自觉地敲击键盘。

游离是一种很孤独的状态,但孤独却不是游离的全部。

她的回复乍一看有点莫名其妙,但再看时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我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曾经历过如何的孤独的人才能够说出来的话。我似乎懂,又似乎不懂。

你尝试过那种游离的状态?

我不禁发问。

不是尝试过,那是我经常的状态。

我有一瞬间的惊异,忍不住继续追问道:那是怎样的感觉?

感觉?别人在走的时候,我在漫步,别人在跑的时候,我还在漫步。

看到这句话,我的大脑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馈给我这句话的意义,似乎有点难以想象——没错,就是难以想象会有人处在这样的生活状态里,那样的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状态——游离?这才发现她的这两个字与她的处境多么的契合。

《游离》大概十八万字左右,跟以前的也都差不多。

她转移了话题,消除了原本的尴尬。却引发了我的好奇,很难想象这会是怎样的一个女生,隔着电脑屏幕,我很难感受到自己的感受有一点点真实。

哦,我知道了。

很快她发来了一个文件,我打开,黑色的背景给人无限沉郁的感觉,我立刻调成了绿色,这才解除了心里的不快。

读了十分钟——仿佛被一个深不可测的空洞吸引进去,有一种愈加沉沦的感觉。

关掉文档,没有再看,却对她的文字格外欣赏。她的文字有一种沉郁的力量,轻松地将读者带进她的世界去,这一点,是我一直以来从不具备的。

你的小说好棒啊!

刚发送过去,就收到了她的回复:谢谢。

她似乎很不会聊天,总是用几个字令我们聊天的气氛只剩下尴尬,就连我这样健谈的人也只能在几分钟后才小心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就是这样奇怪的聊天方式,我居然和她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天,从《游离》到古希腊神话,从我们所在的城市到法国巴黎,我们的谈话天马行空,却常常引来彼此的共鸣。

手机振动,我连忙解开屏幕锁,看到孤零零的几个字:你有朋友吗?

有啊,至交三四个,普通朋友很多。你呢?

我啊。

只是发来两个字,这令我感觉有点纳闷,虽说几天下来也觉得她是一个孤独?的人,但也不至于没有朋友吧。

至交两个,普通朋友一个。

模仿我的模式所回的一句话,令我在惊异之余有些不解,你的社交圈很小吗?

不能用小来形容,我觉得没有更恰当。

这句话令我再次陷入沉默,我无法想象她所拥有的应该是怎样的生活,她或许就是一个独行者,拥有一两知己便独自行走天涯。但这样处处难以找到共鸣的生活,真的不会被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去吗?

她令我越发好奇了。

已是深夜十一点,再翻上去聊天记录,发现我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继续的话题,便匆匆发了句晚安,关掉手机,辗转反侧十几分钟后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梦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像是在雾霾天看到的一般,但不知怎的我的潜意识里却一直告诉我她就是陈默。梦的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我奔向她的时候——闹钟按时响起,我按时醒来,只是这次思绪居然没有按部就班地思考如何快速挤上地铁,而是不停地回味着这个梦。不知怎的,心里居然有一种想见她的欲望,愈发强烈。

依旧是提前一分钟到编辑部,趁着主编没来,我搜索了一下作家陈默,关于她的简介快速地蹦了出来,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跃入眼帘,用鼠标飞快地翻下去,却没有找到一张她的照片。

正巧这时主编进来了,我便不动声色地关掉网页,继续扫视着稿件。只是心里莫名地感觉有点失落,我差不多说得上原因,却不敢向自己承认。

我只是好奇,好奇。

中午和薛冰一起去吃饭——他是前辈,在编辑部工作五六年了,我们平日里关系倒不错。饭桌上想起早上百?度的结果,不禁问道,“老薛,你知道陈默这个作者吗?”

“陈默?知道啊,不就是那个我上次磨了半天也不给我作者简介的人吗?”薛冰的脸上满是了然,“怎么,在她那儿碰钉子了?”

“也不是,就是感觉交流起来有点困难。”薛冰的话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你以前跟她合作过?”

“上次她那本书我负责,死活不给作者简介,就好像给张照片给几句话会掉块肉似的,真是。”薛冰现在提起脸上依旧很不耐烦,“最后还是主编出马,要来了几句简介,照片——你说这当作家的是有多奇葩啊,照片是给自己读者看的,她都不愿意给,还一本正经地给我说什么读者只需要关注她的作品,其他的不重要。既然不重要那把她照片放上面也不会怎么样啊。而且,要给她策划的签售会没去过一次,这是故意装神秘还是怎么地。好像来过编辑部一次,挺漂亮的姑娘,又不是见不得人的长相,为啥连张照片都不给呢?”

我这才发现我低估了陈默的奇葩程度,本以为她不过是内向一点的性格,现在看来,似乎更甚,“我感觉她待人冷冰冰的,聊她的小说基本上她就是话题终结者,一句话就能赌得我根本不知道咋接下去。”

“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跟这作家还真是不能比啊,”接过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面,薛冰不由得感叹道,“人家写本书就是咱们的年薪加奖金,咱们呢?看那么多稿子一个月还不是只有那几千块钱。”

“没办法,谁让人家脑子里装的东西咱们没有呢?”自嘲一般地说了一句,和薛冰相视一笑,便低头开始吃面。

吃饭的时候大脑也没停住,幻想中的她应该是一个纤弱的女孩子,弱不经风——仿佛一触碰便会消失的感觉。越是这样想,反倒越想要见见她,见见这个令人好奇至极的女孩。

这倒是有点魂牵梦绕的感觉了。我很想知道怎样的经历造就了这样的她,但在聊天中即使追问也只能碰到她防御的高墙。

可人这种生物啊,总觉得越是未知的东西才越发迷人,聊天时,我们更像是在打一场攻防战,可到现在,我也没有小胜一次。

可贵的是我对于持续萦绕在她身上的神秘感并不厌烦——这似乎是她本身带有的属性,并非刻意。

又是一个周末,在约陈默碰到钉子后,我只好独自去市图书馆。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翻开《追忆似水年华》的第一页,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本来按照以往的惯律,今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图书馆里度过。不料下午四点的时候,林夕月大摇大摆地闯进图书馆,朝我肩上便是重重一拍,“文青,又掉进书海里去了?”

她这一举动,令周围人纷纷侧目,我感到有些尴尬,推开了她搭在肩膀上的手,“小声点。”

“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沾染点烟火气。”林夕月附在我耳边说完后,便又大摇大摆地离开。

无奈,林夕月总是这个样子,她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前一秒还在累死累活地加班,后一秒便风风火火地跑到夜店嗨到凌晨。她这样的人总有种魅力,令他人不由自主地围在她身边——我就是这些“他人”中的一个。

没有办理借书手续,记下页码便匆匆离开。出了图书馆,远远地看见林夕月向我招手——有些奇怪,这群人今天奇迹般地没有开车,看样子是要步行去向目的地了。

“今天还真是稀奇,不开车?”我用有些调侃的语气问道。

“你不知道啊,夕月说了,从今天开始,低碳出行,不消耗油费了!”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生开口说道,我扫视一眼,衣服花花绿绿的像随意拼凑的破布,彩色的头发上还不忘插几根羽毛,活像一只染个色的老斑鸠。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没再发话。一行人嬉笑打闹着去往目的地,虽然依旧热闹如初,但我的兴致却已经没了大半。莫名地,我竟在出来玩的时候神游到了其他地方,刚刚进入脑海的《追忆似水年华》不停地环绕在脑海里,却不能引起我的抗拒——此刻我更抗拒的,可能是回到与这样一群闹哄哄的人待在一起的现实。

但还是没有直接甩袖而去。

我与他们不同,但更多时候,我也与他们相同。

我和他们,以及这个都市中沉沦于纸醉金迷的年轻人都是同一类人。

“想什么呢?”猝不及防,被林夕月吓了一跳,“怎么出来玩都心不在焉的。”

“没有没有,刚刚在想一些事。”重新打起精神,我向她一笑,看在夕月的份上,对那女孩儿就忽略不计了吧。

又是去火吧。

这家的烤肉味道很不错,我淡定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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