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我看您现在还身强力健，又有多年经营的经验，应该还有广泛的人脉吧，不想东山再起吗？”王伟刚问。

“不会，不会。”老头坚决的说。他握紧手中的保温水杯，眼睛平视的前方，似乎有沉痛的记忆被唤起，他的眉头轻轻皱起，随即用喝水来掩饰，平静的笑着说：“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再强硬的人也有个低线，摧毁了那条低线，就一点点都承受不了，我经历了太多人事变迁，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平静，不能再经受更多一次的打击，已经是这样了，不想再重出江湖。”

老头转头看着王伟刚，看他一身光鲜的西服，踌躇满志的样子，不时的看看手表，抬头看楼梯，知道他还在打上楼去看的主意，便转换了话题。

“你的李老板很牛逼，你根着他会有前途的。”

“你认识他？”这句话果然吸引了王伟刚，他立即不再心神不定，兴趣重新回到谈话上来。

“当然啦。都在一个城市做生意，怎么样都会打交道。以前和他签过几个合同，做了几笔生意。到最后要不是他故意抬高收购我公司的价格，让我能偿还债务，否则我现在正在坐牢。你们李老板很讲义气，人品很好，做生意人品好很重要。”

“我怎么没看出来？难道不是财大气粗？他很有钱，有钱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

“你的想法太天真。你以为他周围那几个朋友是为因为他有钱？其实其中有三个比李化成有钱多了。他是你的老板，你应该了解，他更厉害的是有魄力有想法，想当年他入化工行业的时候，还是一个刚进城的乡下佬，短短十几年，就有了化工行业的半壁江山，不仅是实力，更是人品呐。”

王伟刚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老头，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也是刚刚入职李总的助理……对他的经历不了解，您能对我说说吗？”

“我也是道听途说，以前听生意场上的朋友说过，很久了，也不知道不是不是事实，你就大概听听。老李进城来，据说是凭借一款新的工业洗涤剂配方，让他淘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就投资不同领域的化工，由洗涤剂到涂料，到化肥，橡胶，化纤，成品油……最终到了煤化石化，老李很有投资眼光，只要他看中并投入的产业，总能在市场上火起来，赚个盆满钵满，最有趣的是，他的作风是带着新技术入行，传说他有个强大的技术团队，简直就像变魔术一样，指到哪就能变到哪，化工行内许多技术改进改良都是出自老李的团队……”

王伟刚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冯峰和石星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相声演员一样的搭配，他觉得好笑，可是孙工那张苍白的脸也出现在那两人身后，之后就是青树神经病人一样偏执的神情，他笑到一半就僵住，生硬的说道：“哪能有那么神奇，据我从业多年的经验所知，化工是一个成本高，回报低的行业，仪器费用高，仪器维护，以及环境保护也需要投入，近几年国家的大地打压下，工厂不得不转移郊区，但环保相关的法律会陆续出台，更为严格的管控，会导致化工企业无利可图，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热闹，国内化工行业并没有核心技术，这是公认的，国内化工永远处于国外跟随者的状态，不仅是技术的追随，而且还理念的落后，根本就不想花钱研发技术……”王伟刚忽然发现自己随口胡诌的毛病又犯了，于是马上就闭了嘴。

“这才是老李在这行做带头大哥的原因，核心技术是没有，不核心的技术可以很多。老李的许多技术，是不断的改进原有的反应装置和工艺系统，

让废料更少，效率更高，能耗更低，你看他不是有一个环保公司吗，就是在做这些事情，现在他的新动向是生物医药和食品农业，我就等着看将来他会有什么收获，应该会有好戏看吧。”

王伟刚想起刚才酒吧厅内杨木的言论，说到老李的混乱投资，不讲套路没有道理，还说是他王伟刚在指挥老李乱来，这一老一少两人对老李的评价完全不同，各有侧重，只有他，王伟刚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浮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老人家您讲的太好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请问老人家您的原来是做什么的啊？”

“饲料。”

“啊？饲料行业也会和老李有意做？”

“饲料有许多添加剂的，我从老李那里买过，同类的添加剂只有外国货，价格贵许多，老李的既便宜，效果也不比国外的差，当年我们交易额也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还持续了好几年。”

“我们省是农业大省，你这生意做的大啊……不过，我想想……不记得老李有一家饲料企业，你刚说他收购了你的公司？”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他入手没多久就转手卖掉了，当时老李的重心全放在化工行业，我猜他是不想把摊子铺的太大。我经营了数十年的企业，渐渐衰落，挣扎了三四年，到后来彻底的注销了，没有了。”

老头终于掩饰不住的失落，脸上出现悲苦的表情。王伟刚不敢再多说，两人静默了好长时间。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老头和王伟刚同时站起身走到楼梯口，等候有人下来，王伟刚看老头已经恢复了平静，双臂下垂，做出恭敬迎候的姿态，想他也曾是一位富豪，如今却做了家仆，不禁心中感慨，眼睛盯着老头，没料到脚步声很快就到了跟前，他听到老李熟悉的声音说：

“小王。我们走吧。两个小时快到了，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