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闲聊

长河长水还有宋时清，三个人来来回回里里外外走了好几趟，总算是将车上的东西都搬完，放置在了妥当的位置。

长水将马牵到后面，去喂水喂草。

长河正色道：“舅舅在哪里？”

平端答：“他腰伤还没好，在后面自己房里看书呢！”

“娘，我和蓉蓉先去拜见一下舅舅，这样久才回来看他，是我们不对，怕舅舅要怪罪。”

平端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我带你们去看他。”

平彩孺也笑说：“你舅舅没那么多心眼，快去看看吧。”

说着，三个人手里提着、拎着、拿着各样东西，走到了后院。

平宗源大概已经听到了声音，从床上下来了，斜坐在椅子上，看有人近来，略动一动身子，抻到了腰伤，疼的龇牙咧嘴。

长河忙过去虚扶了一下。

平宗源摆手说：“没事，没事。”

长河夫妻将东西放下，忽然郑重跪在了地上：“舅父在上，请受外甥一拜！”

平宗源微倾着身子，向前摆手：“快起来，还磕什么头呢！”示意平端快将两人扶起来。

“舅舅回家，早就该回来看望的，又因为有事物缠身，耽搁了，还请舅舅不要责怪。”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平端走至一侧，扶着薛秀蓉，将两人拉了起来。

甥舅在房内聊天，平端在一旁听着，也插不上话。

长河与长水两兄弟虽然样貌相似，性格可大不相同。

只看长河的行为做派，就知道他是一个老实稳重的。又在外面办事，历练了许多，更显得严谨沉稳。薛秀萍在于老爷家也是一个管家媳妇，人长的好看，看起来温柔贤淑，说话拿捏也都很有分寸。

总之，两个人不光看起来般配，也都很得大人欢心。

平宗源并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同他们聊天，竟也极为很开心，不知不觉，聊了很久。

平彩孺系着围裙走了过来，笑说道：“说什么呢，聊的这样尽兴？”

平宗源笑说：“长河跟我讲一个寒酸老儒生去他们府上打秋风的事，那嘴脸，和我在京中看到的一些人，简直一模一样。”

“时间还多的很，明天再聊吧。长河，你去陈婶婶家把你奶奶喊回来，她可能也是聊天聊的高兴过头了，竟忘了时辰。长水又发疯了，我使唤不动他。”

“唉。”长河答应着，就要去。

薛蓉蓉在后面拉他的衣裳。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正色说道：“舅舅，有一件事情，还是要说的，正好娘也在这里。”

众人见他如此严肃，都转头盯着他看。

“当初我成亲，要花许多银子，娘是不得已，没告诉舅舅，就将家里的房子卖了。那个我知道，总共是卖了三百两银子。我想，这个总还是要还给舅舅的。”

“哎，都是一家人，什么还不还的。”平宗源原本生气也只是因为没告诉他，并不是在意这些钱。

“这个说到底是我们不对，将平家的房子卖了。娘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我。这三百两银子，我们夫妻来还。”

平宗源听了这话，很是满意，挣扎着起来，腰又是一阵疼，平端忙从一旁过来扶着。大外甥这样明事理，他回来这些日子，总算有人说了句有担当的话。

金钱如粪土，他怎么能从外甥手里拿钱呢！

姐姐姐夫当年送自己读书，也是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拿出全部家当送他去会试。现在姐姐有难处，他还能计较这个！

“我和蓉蓉挣的虽然不少，但是总有各种应酬，开销也大，到现在，也只攒了五十两银子，剩下的，我们分三年慢慢还吧。”长河结果薛秀蓉递过来的一包银子，郑重说道。

平宗源一手拄着桌子，一手扶着平端，大义凛然说道：“你不要再说见外的话，这些钱，就当是我送你的结婚礼金。我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平端跟她爹使眼色，但是平宗源太过激动，竟没看见。

她急的松开双手，平宗源原本撑在她一只胳膊上，一手没了助力，忽然就坐在了椅子上，拉到了腰伤，疼的冷汗直冒。

平端也急：纵然是三百两银子不要，权且把这五十两收了，也全了他们的脸面，自己也得了好处。这样两全其美的处置办法怎么就想不到呢？

非要自己日子过得身无分文，才能舒服！

平宗源疼的嗷嗷叫，众人便都忙着将他扶到床上去趴着。又要长河去郎中那里讨几贴膏药，乱的人仰马翻，也没人再提银子的事。

平宗源虽然疼的厉害，人却很清醒。

平彩孺出门的时候，将她叫住：“二姐姐，这钱，还是你收着吧，这就算不是给长河的，我做舅舅的，也要给长水出一些的。况且我么三人，在这里有吃有住，并不需要什么花费。”

平端：……

亲爹呀，总是让人这么不省心，一时没有开销，能一辈子没有开销吗？

平彩孺知道自己兄弟的执拗脾气，也不推让，便真的将银子拿走了。

顾奶奶不知去哪里串门了，长河找了好几家才将她找了回来，看到自己的长孙长孙媳回来，简直要乐疯了。

以前平端觉得顾奶奶疼爱长水，太过，几乎要将他溺爱坏了，在她眼里，长水做什么都是对的。现在有了对比，长水就像一个可怜的小猫子。

晚饭极为丰盛，边吃边聊，在欢乐和谐的气氛下进行，饭后又去了顾奶奶屋里聊个没完。

长河是长孙，人又沉稳听话；薛秀蓉貌美，乖巧娇俏，夫妻两人凑成一对，更得大人喜欢。

平宗源在房内看书，平端和宋时清在井边下棋，有两风吹过。今天十三，月亮很大，不用点灯也看的清清楚楚。

长水很少见的晃晃悠悠走过来，他住前院厢房，一向早睡晚起，不大常过来。

他也不太喜欢宋时清，一来便主动坐在平端旁边，看着两人对弈。

都说看棋不语，偏偏他是个没耐性的，明明不会下，却偏要忍不住说几句，几次都讲平端哪里那里走错了。

平端终于忍不住，巴拉开他的双手，急道：“你别捣乱了，还不去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今天白天起的晚，睡太多了，现在不困。”

长水在一旁晃荡着双腿，瞧着月亮。

宋时清淡淡说道：“你是觉得前边太吵，来我们这躲清静吧！”

长水被人看穿心思，“嘶”了一声，咬牙就像想宋时清骂一顿。

他顶讨厌这个人。

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转而一笑：“舅舅在房里做什么呢？怎的就让你俩在外面下棋？”

平端皱眉沉思下一步怎么走：“我爹看书呢，他嫌我下的太臭了，不愿意教我。等我和宋时清学会了，就再教你。”

“我可不用你教。”顿了一下，“你们俩，就这么，青天白日共处一室，切磋棋艺？”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一齐看他，一个阴冷，一个惊疑。

他连忙吞吞吐吐地解释：“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没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啊？”平端从来没想到长水一个男孩子，还这么爱嚼舌根。

长水撸了撸袖子，沉吟道：“我就是想问，宋时清，是不是舅舅提前相中的上门女婿呀？”

平端大惊！不禁问：“你说什么？”

长水见平端没生气，来了兴头：“这没什么，我爹就是做的你们平家的上门女婿。我以前去学手艺的刘老头家，他有两个儿子，但是嫌儿子笨，也招了个上门女婿，还想招我呢，我没答应。”

平端嘿嘿笑道：“你为什么不答应。”

长水撇撇嘴：“他家女儿不够好看。”忽然想到平端串了话题，忙说：“如果舅舅要招宋时清做上门女婿，我一定答应，一定帮着说服我娘也答应。”

平端“噗”的笑了一下，觉得长水脑洞真是大。

她爹将宋时清带了回来，不过是被宋时清骗了，以为他是什么旧人遗孤，忠良之后。大概觉得他还有几分才学，人又忠犬，才留在了家里。还说什么上门女婿。

这些都是他们的秘密，也不好跟长水说。便不理他，自顾下棋。

“怎么，不是啊？”

“不是，你瞎说什么，不要坏了我的名节。”平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长水不甘心，又弯腰凑高宋时清跟前问：“你就没想到做我舅舅的上门女婿？不上门也行呀，只做女婿，将平端娶走？”

宋时清在沉思下一步要怎么走，一脸漠然，毫无波澜。

平端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女孩子，纵然身体里装了个二十几岁的老灵魂，还是应当做出一些娇羞的神色才好。

于是娇声说道：“哎呀，二哥哥，你同我说一个女孩子这些做什么？被二姑知道了，要责罚你了！”

“莫要装了吧，你若是真害羞，还能坐在这里和我们下棋？”长水不依不饶，又问宋时清：“哎，你说，你想过没有？”

宋时清被他逼迫的没法，不耐烦地说道：“没有！”

长水忽然咧嘴嘴笑道：“平端，你说咱们俩成不成？”

成你个大头鬼啊！

不知道长水脑子里都想什么，不是才十五岁吗！

“现在想这些……还有点早吧！”

“不早了，我娘已将在帮我张罗亲事了，说了几个，我都不太满意！”长水似乎也有点害羞了，低着头，用脚搓着地上的泥土。

“你为啥都不满意？”平端好奇，小小少年，开窍竟然这样早！

“哎，那几个姑娘都不够好看！”

“我也不够好看呀！”

“你只有脸上那小红点不好看，仔细看还是很美貌的！”

平端很受用，不禁向长水伸了伸大拇指，“你这样追女孩子，肯定能追求到你喜欢的美貌姑娘的！”

“我这样说你，你就不答应？”

“不答应。”平端斩钉截铁。

“为什么？”

“你不够好看！”

“我……”长水有些急了，指着宋时清道“我虽然没有他好看，但是长的也还英俊啊？怎么能说我就不好看呢！你不知道这村里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去了，我都看不上她们。”

平端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长水真是一个宝藏弟弟，这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他每日那么早睡觉，果真是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