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青衣军师》第三十六章 田忌谋反?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歼敌十万,庞涓身死,俘获魏太子申。哼,好大的功劳!公孙,看看你出的绝妙主意,弄巧成拙!”邹忌咒骂好半天,开始一声接一声地叹气,怒视着只顾低头修饰指甲的公孙闬说。

当初是公孙闬出主意要田忌领兵伐魏,说是胜了的话,相国举荐有功,败了田忌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于军法之下。结果可好,田忌三战三胜,功高耀眼,无人可比。

“若是没有小师弟,田忌他哪会如此威风?”邹忌薅着一头乌发恼道。

“相国千万别烦闷,成败一事,成败一人,表面上田忌立下了不世之功,实际上这不单单是大功,更是大祸。”小眼睛看起来一副精明样子的公孙闬抬头,“相国觉得,军师下了那么大的力气扶助田忌,已经是大将军了,还想要什么?”

“你的意思是……”邹忌倒吸一口凉气,想着田忌即将昂然归来,越发要压自己一头,最终点头,“你既有你的想法,我不过问了。”

一行大军押着将近三万俘虏安然回国,满脸兴奋的公子田婴拉着浑不自然的田忌孙膑进宫复命了。

“公子……唉!多说无益。”孙膑落在后头,看穿世情的一双眼睛颇有些无奈。回国之前,孙膑再三谈及目下暗流涌动的朝局,劝田忌率兵入齐,老弱守要道、辎重囤高宛、轻骑冲雍门,以武力逼成侯邹忌安分,否则将有大难。田忌大惊不听。

田忌虽说掌兵多年,骨子里却是个温雅的性情,他绝不肯相信邹相能做出什么歹事。人不犯我,我岂会去犯人。

“二卿辛苦了。”大老远的就看见齐王从桌案后抬头起身,二人立马趋前行礼。

齐王问了此行田婴的表现,田忌夸赞不已。又问了兵将的损失状况,诸人连连嗟叹,田忌趁机为阵亡将士请得抚恤,获准。齐王见孙膑闷闷不乐,知他心下难受,也一并宽慰。

半月后,临淄城内多出了两个衣着讲究的人。

为首的年轻人步态昂扬,随后的身背一个大包裹,一前一后跨进了“十神馆”。

十神馆是都城里最贵也最准确的算命馆,年轻人一出手就是十斤黄金,郑重地请求屏退左右,如此大的手笔请出易心馆主,却只问一件事。

“我主欲为大事,敢问吉凶如何。”

“贵主上何人?”

“素闻馆主乃是当世间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可能说出敝主上名讳?”跟来的随从半开玩笑说道。

“易心从不为旁杂劳神一分,阁下既然无意向卦,便请离去。”易心面露不快,平静而坚定地伸手送客。

“玩笑了。”年轻人赶忙喝止,跨上一步抱了抱拳,“在下公冶枝,是大将军门下一走卒,今日诚心前来求教。”说完把包裹重重地放在案上,“无论馆主说出什么结果,这些,聊表谢忱。”

易心馆主斜睨一眼,然后道:“好说,请坐。”他求卦从不用龟卜和蓍占,只用金钱。二人目不转睛紧张地望着翻动的金钱。

“叮当当”金钱逐一落下。

“多难之时,小心为妙。”看着案上的震卦,易心淡淡的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得失天意,不可强求,宜谨言慎行,否则不能伤人,反而自伤,切记切记。”

年轻人闻言,大有深意地一笑,再次致谢后便告辞了。

“易兄,他……莫非大将军想要……?”十神馆里一个厮仆模样的人拢着手从帘后钻出,皱眉问。

“大将军?什么大将军?”易心闻言一瞪,“你听错了。”

“我……”那人一怔,想道,我也没老糊涂到耳朵撒谎,求卦的人明明说是大将军府中的公冶枝,哪有听错。

大将军为大事问凶吉。

消息像脱线的风筝似的传开了。临淄顿时如被龙卷暴风摧残,人人张皇失措。果然人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什么都会做吗,是男人都追求主宰一切的快感吗,踏着刀山就那么舒服?未必见得吧。

当事人田忌在得知讯息之后,已然潇洒不下去了,大将军放下酒樽重重顿在案上,傻眼了。

“我要造反?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公冶枝,公冶枝刚才还在求我要七八天的假期,陪他婆娘郊游去了呢。”

“真的造反,我这么蠢,派个人占卜还敢招摇过市?”

“你们听听,临淄为今谁不知道这谣言?”

大将军府的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随意搭话。他们都相信忌子没有野心,更不会不和任何人商量就拍板如此大事,这明显是个针对将军的阴谋。

此刻众人还不知,两个去了十神馆的“大将军下属”已经被捕,押到了齐王面前。

他们又不肯承认是大将军的人了。

人这种生物,是研究不透的。人的数量只要超过一个,谣言便存在了出生的缘由。

被人诬陷,本当见招拆招,可是,十一天了,请了假回家的公冶枝竟然失踪。田忌如何证明那二人不是自己府中的?无法自证清白,几乎等同于有罪了。

“此事最关键处在于,大王什么态度?”孙膑撤回了找寻公冶枝的人手,这么久了,恐怕公冶枝再也找不到了。

“大王没什么态度。”

没态度便是默认了相国这一举措了。压制武将吗,孙膑连感叹也不想感叹了,原来如此。

齐王喝醉了。

田忌也醉了。

时间太久了,他们都糊涂了,就连彼此最熟悉的样貌,慢慢地也浸到了雾里霜里,都老了,再一遥望,远远地竟有些不认识了。

君不正,则臣投外国。大王并没有施展什么手段,大王并非不正之君,齐国也无失政,田忌一心也只想做忠臣,可此等形势下他却不能不走,去楚国罢。

好在,也很可笑的一点,大将军谋反,临淄所有人惊得无所措手足,四下里一片混乱时,都城的城门却大开着,孙膑也还能来相送。

“先生,是田忌有愧于你。”

“公子这叫什么话!若是没有我,公子还是好端端的齐国公子,又怎会被逼得离国离乡?”孙膑不会不记得,他穷乏困顿身有残疾最无助的时候,是公子忌千里迢迢派了人搭救。

“不。没有你,怎会有十四年来摄人夺目的公子忌?别说你送我二十一场辉煌征战,就算只一场,也是无数人不可企及不可忽视的千古扬名了,虽然此刻的田忌灰溜溜出逃。先生,没有你,史书上又怎会留有我田忌浓墨重彩的一笔?!”田忌愤然的语气,似乎要借机吐尽因这现状生出的灰暗闷气。

“公子学究天人,沙场征战各凭本事,怎么会是因为我。”

此生有愧于你,“我是说,在城外,你好言好语,分明全是为了田忌,而我却不知好歹,骂了你。”

那更是没什么。明明是在下强人所难了。孙膑淡笑了笑,你知道,经历过生死的人,胆量总是要大一些的。

田忌闻言愈发心酸,已经对不起这人了,然而有些话,还是要说。

“太子傅,大事多劳,田忌举齐相托,国人莫不翘首,奔亡之臣何敢多言!”深深地施礼,田忌眼眶一红:可笑吗,一个狼狈的跟丧家犬样的人物,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举齐相托”,这得是多么厚颜无耻多么无自知之明。唯有这人,不会嘲笑他,一定会答应他。国家战事上的事情,也唯有托付给这个人才放心。

“是。”孙膑神情那么郑重,“同为齐人,必自剖沥无所怀私,公子无须烦忧。”他果然这样保证道。

“公子此行珍重,后会有期。”

“好。”田忌转身向西,车马绝尘而去。真正对不起,扔了一个这么大这么沉重的包袱给你。举荐你的我要躲到楚国,你却仍旧高高站在太傅之位,左右徙倚,大王态度又如此暧昧,接下来你会面临什么,我都想得到的。然而死也忍不住说出口,毕竟这里,是我的根我的血我的骨头呐!

纪委不久的楚王熊商郊外相迎,田忌惶恐不肯受礼。

不久,齐国杜赫来访,楚王接见。

“邹相国对我大楚并不友好,派你来做什么?”又不是正式出使,楚王没给好脸色。

“邹相忌惮楚国。可大王知道为什么吗?”杜赫安然自若。

“为什么?”

“相国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将来有一天田忌将军借着贵国的兵马打回齐国。田忌将军掌权,那相国还能有活路吗?大王要是舍得楚国江南之地,把它封给田将军,将军必定感激大王,死心塌地辅佐大王,而邹相国也能彻底放下心来,与楚国交好。

大王利用这二人的矛盾,以极小的代价,得到一位忠心善战的大将军,得到与齐国和睦的邦邻关系,这样不是对楚国最有利吗?”

楚王一听是这个道理,火急火燎把江南封赏给了田忌。

杜赫与田忌见了一面,田忌衣食富足却缺少了生气,像一条上岸失水的鱼,杜赫无奈道:“有人托我传话说,愿闻公子之志。”

田忌一愣,杜赫竟然是那个人的人!他转了目光,悠悠吟道:“月辉照高楼,迎春花满地,落日是天涯,极处不见家。”

“杜赫。”

“在。”

“你告诉他说,我很好。不,还是我回一封书信给你。”田忌急急忙忙走进内室,提笔写了一段话,泪落沾襟。他明白,那人根本不是想确认“公子之志”,而是担心自己低落的状态。

“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吾岂有他意哉!阳春三月,莺飞草长,骤见故乡之人,悲怀难言,念君切切真情,田忌感怀于心。早入眠,加餐饭,君毋忧。”

杜赫不仅交回了信,还重复了公子的诗。

万千草木皆有情,公子思念故土,乃至夜月无眠吗?实在苦了他了。孙膑望见杜赫一脸疲色,道:“辛苦了。”

杜赫恭谨而退。这一趟差事很值当,既应了邹忌命令,还替先生送了信,安排好公子忌,世上有这种好事情,千万让我多碰见。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