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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第2章 胡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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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胡赛街来了个西域美人。

胡旋舞,柘枝舞,羯鼓,京城人对胡姬美人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个格外与众不同,格外新鲜,她会反弹琵琶。

骤雨初停,皓月千里。

胡赛街,通常是平民、商贩聚集之处,鲜有贵客,今日却被气派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雨后的泥巴路,泥泞不堪,许多奴仆或抬着小轿子,或背着主人,纷纷往胡赛街里去。

“覆雪,我听说这胡姬琵琶天下一绝,不知和你比起又如何?”两名青年骑马并肩而行,一个身着黛蓝圆领缺骻袍,腰间束着蹀躞带,脚蹬黑皮靴,眉目间灵气四溢,他对身边的人笑问道。

“依我看,咱们今夜可以将那胡姬绑了去,与她好好切磋技艺,大战三百回合,葶之意下如何?”如果说蓝衣男子气质非凡,那么他身旁的白衣男子更胜一筹,面如冠玉,通身的气质浑然天成,生生叫人挪不开眼。

二人所经之处,引起阵阵惊叹。

“这是谁家的公子?京城中有这号人物?”

“什么公子,分明是女人。”

“食色,性也,张兄,你瞧,女人也爱美人。”

届时女扮男装盛行,众人早已见怪不怪。若非二人过于出众,只怕瞧都不会多瞧一眼。

..........

明月坊的碧眸胡姬让整个京城都躁动起来,传说这胡姬演奏时,有个特殊的规矩,只要谁往台上掷出的宝物最珍贵,她便嫁给谁。不过三日,宝物堆积成山,金银玉器已称不上宝物,绫罗绸缎铺满长街,甚至有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宝物的光泽照亮了大半个京城,此等景象,真是蔚为壮观。

明月坊的假母,名叫三娘。原本并非此名,沦落风尘后,时间久了,世人也就忘记了她本来的姓名了。

几十年前,三娘本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镖局的大小姐,后来镖局丢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镖,三娘全家遭到灭口,唯独她被卖去烟花处,从此一生孤苦,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原本的姓名了。

葶之与覆雪两人,在明月坊的门口遇到了三娘。

一个衣着极为朴素的妇人,腰间别着一条妃色丝帕,满脸笑容地迎接着今夜前来的贵客。

“哼,她最好值这个价。”原来入场还要交纳黄金二百两。有位富家公子一边吩咐仆人抬箱子,一边对三娘愤然道。

“这是自然。三娘生平见过的姑娘比吃过的盐都多,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姑娘。公子快请进。”

“两位公子安。”三娘拦住了葶之、覆雪二人。

“姑娘好。”二人冲三娘点头。

三娘只瞧一眼,便知道这两位是女扮男装。

“我已是中年妇人,不如两位姑娘,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三娘直接挑破。

二人相视一眼。覆雪展开折扇,只见纸扇上绘着一株墨兰,轻摇浅笑,潇洒自如,“怎么?三娘觉得女人不能爱女人吗?”

三娘语塞,她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

葶之从怀中掏出一只翡翠手镯,递给了三娘,覆雪在一旁说道:“金银是粗俗笨重之物,这只翡翠镯子,乃是昆仑所出的玉胚中最好的一块,我得之不易,现在特意送给三娘,相信定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三娘接过手镯,沉默片刻,“二位公子里面请。”随后嘱咐身旁小厮,“给二位公子安排最好的位置。”

“多谢三娘好意,我们二人只想坐在最不显眼的地方。”覆雪笑答道。

原本以为明月坊是间简陋的小平房,小厮带路,二人顺梯而下,便来到了地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几根土柱,像洞穴般,几张动物毛皮分布在石柱后面。简单却不脏乱。即便现在空无一人,覆雪与葶之二人亦能闻到弥久不散淫靡味。

覆雪终于弄懂了为何明月坊虽在西市,却依旧能与东市的销金分庭抗礼的原因。

三娘比秦衾更懂得男人心啊。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这里的男人并未把廉耻放在心上,毫无遮掩的洞穴,处处皆是活春宫,真是疯狂。

前面似乎还有好几处不寻常的地方,不过小厮并未带她们一一经过,而是直接到了一间诺大的房间,墙壁上挂着蜡烛,灯光幽暗,只见矮桌依靠房间摆了一圈,有二十张,皆是隐在暗处,矮桌前不远处有潺潺的小溪一条,小溪内黄沙铺陈,赫然是一个小型沙漠。

小厮将她们安排在距沙漠最近的位置,“三娘吩咐,这个位置属于公子,公子们不必担忧”说罢,将附近的烛火吹熄。覆雪和葶之那块便暗了下来,“公子们请上座。”等覆雪和葶之坐下,小厮将另一盏烛火也吹熄。覆雪和葶之便彻隐蔽在黑暗之中了。这时她们桌前的酒杯独特之处彻底显现了出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覆雪轻声念道。碧绿的酒杯中呈着紫色的葡萄酒,覆雪举杯而饮,她开始对今夜有所期待。

两桌、七桌、十二桌、十八桌,渐渐暗了下去。

唯余两桌,烛火尚明。

...........

此时,明月坊的大门口,一辆黑色的马车令人侧目,马车四周分别站着四个昆仑奴,卷发黑身,□□臂膀,上身刻着白色的梵文纹身,背后则刺了一朵白莲,散发出的气场让人纷纷避让。

三娘已换了身衣裳,比先前的素衣,华丽庄重了许多。她面对马车恭敬地站着。

这时一声声疾驰的马蹄打破了这静止的画面,有人骑马奔腾而来。

待黑色的骏马在明月坊停下时,马车的帘幕同时拉开,一名玄衣男子从马背上跃下,一名赤衣男子从马车内走出。

“李冽将军,东海一别,再见你依旧行事匆匆。”赤衣男子生得极美,长发变成多股小辫,用麓皮高束着,耳朵上钉着一颗红宝石耳钉,丹凤眼似妖似魅。

被称作“李冽”的男子似是非常厌恶赤衣男子,紧皱眉头,并未搭理他,直接将一个银制的令牌出示给三娘,“我要见碧眼胡姬,奉命查案,劳请带路”,三娘犹豫片刻,却听李冽接着说:“一切照常进行,不必惊扰他人。”

“听闻三王爷要在圣上生辰时献上的东海鲛珠失窃了?”赤衣男子浅笑着问:“难道与这碧眼胡姬有关?”赤衣男子看了眼三娘。

“李将军请,李公子请。”三娘将两人迎进了明月坊内。

李冽被赤衣男子的话扰了神,不答反问:“你一个西戎来的蛮夷,为何不用原名?”

“中原有句话叫‘入乡随俗’,瞧将军这话讲的,我不配姓李吗?”原来赤衣男子的中原名,叫李钺。

..........

明月坊地下的烛火终于全部熄灭了。

三娘提着一盏纸灯笼走了进来。

“三娘多谢各位贵客赏脸捧场,我明月坊近日得了一位西域美人,名阿月姬,为诚谢众位贵客捧场前来,月姬欲献歌舞一曲,以表谢意。”

“今夜还是老规矩,献出最珍贵者,可得月姬。”

“什么才算得上最珍贵的珍宝?”黑暗中有人问。

“月姬心中自有评断。”三娘答。

“我们将珍宝双手奉出,美人不认又该如何算?”又有人问。

“连美人的心也打动不了,想必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覆雪微怔,这声音,很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三娘在一片争执声中熄灭了蜡烛,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这时屋顶正中间,传来了砖石挪动的声音,月光倾泻,照在沙子上,沙子中竟还撒了金粒,还有这样巧妙的设计?

羌笛起,众人屏住呼吸,有位美人怀抱琵琶赤脚走来。远看她头束双髻,上体裸露,碧绿的纱衣仅拢着,露出雪白的肌肤,呼之欲出的雪乳被碧纱衬得更加美妙了,露出的肩头圆润且骨节分明,细腰上挂着银制腰链,往下是绛红色长裙,阿月姬行走时,长腿不经意间露出,与中原女子娇小的身体相比,那双玉腿结实有力,线条优美。肩披彩带,彩带拖地,迤逦蔓延。等她走近,面上带着五彩石串成的帘幕,脚腕处系着碧玺石,碧眼妖娆不已。

明月照古今,此时京城的月,正将这位来自异域的美人照得美若仙子。

黑暗中的呼吸声变粗重了。

“阿月姬没有被这身花里胡哨的打扮比下去,还真是个美人。”葶之凑到覆雪耳边说。

“怪不得秦姑姑这几日夜不能寐,我从前觉得传言不可尽信,今日却改了主意。有些传言,还是值得一信的。”覆雪手执纸扇,笑靥如花。

“珍宝,给我,值得。”这位阿月姬似乎被不熟悉中原话,短短几字,足够撩人。

羌笛大作,来势汹汹,阿月姬神态自若,拨弦以应。

所奏之曲是由西域传来《婆娑曲》,这曲子乐普简单,曲调吸人,在坊间广为流传,可今日阿月姬所奏的《婆娑曲》,不仅让人怀疑,好比击鼓传声的小游戏,第一人说:“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到最后一人,竟只剩:“春江。”二字了一般。平日流行的《婆娑曲》,居然是精髓尽失的《婆娑曲》。

羌笛与琵琶相争声将暗室搅动的天翻地覆。突然,阿月姬一举足一顿地,一个出胯旋身使出了“反弹琵琶”的绝技,她将琵琶置于脑后,丰腴的双臂在斜上方反握而弹,左跨重心向后提起,右脚翘起,充满无限活力。如游龙惊凤,摇曳生姿,项饰臂钏则在飞动中叮当作响,别饶清韵。

..........

羌笛声被驯服了。

暗室里的人也被驯服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葶之也不经意睁大了眼睛,覆雪眼中满是欣赏的眼神,嘴上笑意更甚。她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掠过千帆,终于棋逢对手。

女人如此,更何况男人了。

暗室里传来酒杯落地的声音。

“仙子!”

“谁都别想与我争!这阿月姬我势在必得。”

“猫狗横行!也不照照镜子。”

男人们已在黑暗中开始了争夺。

宝物被纷纷抛掷于黄沙。阿月姬站在沙上,一一打量着这些宝物,渐渐露出失望的神情。

“李冽将军瞧这阿月姬如何?可能与你的覆雪仙子一比?”李钺的声音一出,暗室中更加热闹了。

“什么?连李将军也在此处?”

“我看这胡姬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美人,覆雪我也曾见过一两次,太过寡淡了。我所言,可是将军此时所想?”李钺继续问道。

“碧眸胡姬不过尔尔罢!”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只见一位身着黛蓝的公子从暗处走出,这人正是葶之,她朝着阿月姬走去,她边走边摘掉了头上的玉冠,如瀑的长发散在腰间。阿月姬艳丽妖娆,葶之女着男装,美丽又嚣张,别有一番风姿。

“销金,葶之”葶之自报姓名。

京城里,有两处粉红窟最为出名,一个位于西市的明月坊,另一个,正是排名第一的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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