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县110指挥中心，凌晨三点。

两个身着警服的女孩，坐在接处警平台前，耳机半搭着戴在头上，正在小声地说笑着。她们的年纪并不大，两张青春靓丽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却也微微透出一丝疲倦。

一阵急促地铃声突然从耳机里传来，其中的一个女孩收敛起笑容，向一旁的女孩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轻轻敲击下键盘：“你好，这里是110指挥中心，请讲。”

耳机的另一端，是一阵沉默。

“喂，您好，这里是110指挥中心，您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喂，可以听到吗？”

耳机的另一端，依然是沉默，但是却清晰地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女孩无奈地向一旁的女孩做了一个鬼脸，这样非警务警情的电话，她们每天都要接到无数次。

女孩正要掐断来电，突然耳机里传来了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男人声音：“我只说一遍，幕府花苑12栋302室发生一起凶杀案，两人被杀，赶紧派人过来。”

紧接着，电话里便传来了一阵忙音。

女孩的脸色立马变了，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一路小跑向值班室。一旁的女孩虽然一脸茫然，但是也起身追了出去。

“赵局长，赵局长。”女孩站在值班室门前，用力地捶打着门板。

值班室的门开了，一个有些中年发福的男子打着哈欠问道：“芷奇，小陆，怎么回事？”

接电话的女孩急道：“赵局长，刚才接到报警电话，幕府花苑发生凶杀案，两人死亡。”

一瞬间，赵明的瞌睡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

警察最怕什么案子，无疑是命案。所谓人命关天，尤其是西洲这种小城市，只要是命案，就是大案要案，是必须限期侦破的。

赵明带头走向指挥中心：“报警人叫什么名字，电话记录了吗？”

女孩道：“报警人只说了发生凶杀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电话号码系统可以提取出来。”

赵明走到接警平台前，平复了一下：“芷奇，给报案人回电话过去，详细登记一下。小陆，幕府花苑在哪一个片区？”

叫小陆的女孩迅速地在电脑上打入幕府花苑四个字，电脑上立刻显示出幕府花苑所在辖区派出所的名字和附近巡逻警车的位置：“赵局长，是城南派出所的辖区，附近就有一辆警车在巡逻，需要通知他们过去看看吗？”

赵明正要下令，这时一旁叫芷奇的女孩突然开口道：“赵局长，报警人关机了！”

赵明闻言瞬间陷入了沉默，突然喊道：“把报警人的录音放给我听。”

“我只说一遍，幕府花苑12栋302室发生一起凶杀案，两人被杀，赶紧派人过来”。阴冷的声音从机器里传了出来，盛夏时节，没来由的，赵明的身上一阵恶寒。

“赵局长，需要通知他们过去看看吗？”

“你们记录警情，其余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说完这句话，赵明快步走出了指挥室，掏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了三位数的短号。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迷糊的声音。

“国涛，是我！指挥中心刚才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城南幕府花苑发生了一起命案，两人死亡，报警人报警后手机就关机了，你亲自带人过去看一看。”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咳嗽声：“这么说报案人也遇到危险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清醒了。

“不像，我听了录音，对方声音沉稳，语速和缓，不像是遇到危险的样子，而且我怀疑不是真声。”

“西洲这种地方，会不会是恶作剧啊？”话虽这样说，但是赵明分明地听到了张国涛起床穿衣服的声音。

“应该是有命案发生了，我直觉这案子不简单。今晚枪械保管处那里，应该是老方值班，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你带上枪和防弹衣，小心一些。”

“有必要吗？”

“小心一些吧，希望是我想多了。”

张国涛看着挂掉的电话，轻叹了一声，关掉空调，推开紧闭的窗户，一阵热浪瞬间袭来。张国涛拍了拍脸，自言自语道：“今晚刑警队那边，是谁值班来着？”

说着，他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警车在夜晚冷清的街道上奔驰。

“手枪子弹上膛，保险开好，别擦枪走火了，小王，你娘的，防弹衣是你那样穿的吗？你警校怎么毕业的？”坐在副驾驶的张国涛几乎气晕了。

西洲是个四线城市都不算的小城市，这里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事情天天都有，但是说到重大案件，估计很多干了一二十年的老民警都见也没有见过。

公安系统内，向来是枪弹分离保管。对于普通民警来说，平时即使有配枪的机会，也全部配的是空枪。因此，车里的民警除了张国涛外，都是第一次荷枪实弹，又是第一次遇到命案，顿时忙了个手忙脚乱。

本来，按照赵明的意思，是要多带一点人去的。但是张国涛考虑到辅警没有持枪的资格，万一真的遇到危险的情况，没有枪在手，去了也是白给，因此只带了四名民警。

不一会儿，五人就来到了幕府花苑小区门口。

值班的保安睡得昏天暗地，警车喇叭按了七八声，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张国涛走下车去，来到保安室，一看顿时乐了。

保安耳朵上插着耳机，仰头大睡，可不是听不见吗？

张国涛一把扯掉耳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抬杆。”

保安顿时被吓醒了，看了一眼张国涛身上的警服，脸色顿时绿了：“领导，我是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对不起。”

西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全市的保安除了内保之外，百分九十以上来自于一家保安公司，保安公司的经理由民警兼任，实际意义上算是公安局的一个下属机构。

张国涛知道对方误会自己是来查岗的了，笑道：“没你的事，我们是来查案的，抬杆放我们进去。”

“好的领导，好的。”

张国涛本想问问他小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转念一想，估计就是小区里被大炮轰了，对方也危险能发现得了，话到了嘴边变成：“12栋怎么走？”

保安一听，立马赶了出来，推过自己的电动车：“老小区，没灯，我带领导过去。”

几人来到12栋的楼下，把保安打发回去，熄火，关灯。坐在车里足足观察了五分钟，除了知了的叫声，小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王成小声道：“张大队，没什么动静啊，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报假警啊？”

张国涛打开车门，小声道：“赵指说不像，你们跟着我，走楼梯上去，枪的保险没我的命令不许开。”

楼道是声控灯，几人的步子很轻，顺着楼梯抹黑走向三楼。

一直摸到302门口还是什么动静都是没有，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已经凌晨三点了，302依然灯火通明。

如果不是相信赵明的判断，张国涛自己都觉得是有人报假警了。

站在302的门前，张国涛伸出三根手指，轻声道：“一、二、三！”

破门锤重重地砸在门锁上，大门应声而开。张国涛一个前滚，冲进房内，突然大声对身后吼道：“退出去，不许进来。”

紧随他身后的几人，被他一声大吼吓得一惊，慌忙退了出去。王成更是连手枪都掉在了过道上。

张国涛站起身来，收起手枪，走出门外：“王成，你和城南警署比较熟悉，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派人过来，封锁小区，拉警戒，看护现场。李成伟，给技术科的同事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你们几个别愣着了，每家去一个人，问问晚上听到了什么见动静没有？”

不一会儿，技术科的科长刘建军一手提着勘查箱，一手拎着一个长长的包裹就走了过来。

对于刘建军，张国涛还是打心眼里存着敬意的，一个已经知天命年纪的老警察，在技术科这样没有前途的岗位上，一干就是20多年，除了热爱这份工作，真的很难想象出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张队！”，刘建军放个包裹和张国涛握了握手，从包裹里拿出一叠东西扔给张国涛，“张队和我进去，你们几个小子守在门口，不许进来捣乱。”

王成几人顿时泄了气。

张国涛快速地穿上防护服，戴上头套，手套和鞋套，跟着刘建军走进了房间。

刚走进房门，刘建军就从包裹里拿出宽幅测光源，打开灯，回头道：“刚才进过屋的人全部抬脚。”

刘建军回头一一仔细看了看，才拿着“拖把”围着客厅和凶杀现场的卧室一点一点勘察起来。

张国涛看着刘建军在房间里一会拿出生物仪，一会拿出粉盒，一会拿出毛刷，怕自己破坏了现场，干脆就站在原地，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第一感觉，张国涛就感觉到这个案子很不一般。

两名死者目测应该有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女主人仰面倒在地板上，身下的地板和上衣上全是鲜血，致命伤应该是割断了颈动脉，可诡异的是女性死者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渗人的微笑。

而男主人微闭着双眼，安详地坐在靠椅上，如果不是满身的鲜血和胸口心脏处的匕首，就如同睡着一般。

现场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与其说是凶案现场，倒更像是一种宗教仪式。

足足有一个小时，刘建军才站起身来，走到客厅，摘下口罩，对张国涛道：“张队，出去说吧！”

“两人都是大失血导致的死亡。女性死者的左颈动脉被割断，从创口和现场的出血量来看，应该在10秒钟之内就导致了失血性休克，死得不算痛苦。男性死者心脏破裂，短时间内造成大量出血，全身供血终止，器官衰竭，有一个过程，以凶手的能力来说，不排除故意为之的可能。”

“两人的下颚关节出现明显尸僵，口腔粘膜出现皮革样化，尸斑按压褪色，死亡时间应该在2小时以上，三小时以内。”说完这话，刘建军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1点到1点15分之间。两人都是一刀致命，凶手用刀很专业，有丰富的经验，绝对不是第一次杀人，可以重点考虑职业杀手或是退役军人的方向。”

张国涛问道：“除了这些，现场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刘建军沉思了一会才说：“是有一些奇怪的地方。第一，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死者也没有任何的挣扎和反抗，我怀疑死者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杀死的，但是奇怪的是，即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生物反射，而现在两名死者所呈现的死亡姿态和面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从两名死者身上的创口来看，应该是同一把武器所致。但是我查看了匕首的指纹，只有男性死者留下的指纹，而死者的双手并没有血迹，这也很不合理。”

“第三，现场除了死者，留下的脚印实在太多了，就目前我能肯定的最少有8人。”

张国涛闻言，眉头微皱：“刘科，其实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命案现场，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会不会是一种宗教仪式？类似的案件，国内外都有发生，和现在的现场很像。”

刘建军摇了摇头：“就现场来说，我还是比较支持仇杀的可能性。你看这些脚印，很明显是登山靴的花纹，这样的季节，穿着登山靴这样的鞋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制式装备的联想，我还是认为买凶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张国涛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