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吗？

仰望天空，她的视线内，不见蓝天白云，只有那一抹纤细身影。

直到罗浮仙宗的人，被簇拥着迎向天玄殿，消失在登天梯上空为止，齐聚在各峰广场上的人，才做鸟兽般哄然散去。

毕夏心事重重的随着人群走，好几次都被人撞得脚下踉跄，若不是被人拉了把，估计都能从山道上直接摔到崖下。

诧然抬头时，雀斑点点的少年脸颊，倏地映入眼底。

“山道虽宽，可行走在这上面的人还是挺多的，毕夏师妹可要小心些。”

拉住毕夏的人，正是乔雀云。

他声音刚落，毕夏看着拽在手腕上的麦色手背时，敛眉不语。

而乔雀云察觉她的目光所在位置，一张脸顿时红得腼腆，像是被烫着一样，连忙松开拽在掌心里的微凉手腕，磕磕绊绊的很不好意思。

“毕……毕夏师妹，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乔师兄说得哪的话，方才若不是你拉住我，恐怕现在我已经掉下去了。”毕夏摇头轻语，她刚才满心眼里都是毕芸，所以才会魂不在身的被撞得东倒西歪。

而锻天峰山道，又是围着山体建造，走神之下，确实容易被撞掉下去。

不知毕夏心中所想，乔雀云左右扫视一圈，瞧着山道上的人逐渐减少，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毕夏师妹想什么事情，想得如此入神？方才我走在你身后，看你都被撞了好几次。”刚才那一阵下山人数颇多，他就看见毕夏如同无根浮萍一样，淹没在拥挤人群里。

那孤单的身影，就跟他自己一样，仿佛被拒绝在世界之外，引发共鸣而心酸。

乔雀云神情几番变化，哀怜的目光，看得毕夏怪异极了。

不过，面对乔雀云的疑问，毕夏只是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旧事所扰罢了。”

“难怪……”乔雀云嘀咕一声，捏着衣角道：“我还以为毕夏师妹，是被罗浮仙宗来时气势给震慑住了，所以才会神思恍惚呢。”

因着两人同在垃圾场焚烧垃圾，并且工作期间偶有交流讨论，在时间的磨合下，相互之间也算熟悉。

哪怕乔雀云性子再怎么腼腆害羞，这会儿，也能跟毕夏小小玩笑几句。

而他的一席话，落在毕夏耳中，却只是暗暗捏紧了手，状若无意般回上一句。

“也许是呢？！”她不是被罗浮仙宗震慑住，而是被形似毕芸的人给震住了魂。

如今罗浮仙宗才入住天玄道宗，就算她想要打探消息，至少也要等上一天的时间，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毕芸。

毕芸啊……她的好大姐……

想起她的血亲姐姐，毕夏那子夜黑的双瞳，越发变得幽暗冷沉。

气息骤变之下，乔雀云敏感察觉。

他觑一眼毕夏，见着她冰霜冷面，心下感到奇怪之余，也十分明智的保持沉默。

一路无言，气氛沉闷的紧。

哪怕到达山下排排平屋，两人分道而行，那沉闷的气息依旧缠绕在毕夏身边。

看着毕夏远去的背影，乔雀云捏着衣角的手，才逐渐放松缓和。

“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不成？”乔雀云又捏起衣角，入手的潮湿感，让他将衣角捏得更紧。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毕夏师妹性子虽不活跃，却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冷淡，这一路走来，在那样的气氛下，连他捏着的衣角都湿了。

掌心里的潮湿，仿佛潮水般蔓延至心口，他深深看了眼毕夏背影，嘴里小声嘀咕了什么，旋即又摇摇头快步往其它巷子走。

……

昏暗屋内。

毕夏吞下一粒辟谷丹后，就盘膝坐在床榻边，想要修炼《天灵典》，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只要她一闭上眼，脑海里满满都是毕芸的脸，温婉的，亲和的，嫉恨的……全部糅合在一起，是那样的狰狞恐怖，让她心烦意乱。

无法静下心来，毕夏干脆扯了棉被躺在床上，一眼不眨的看着床顶。

“差不多，快有一年了……”如果，当真是毕芸，她又当如何？

前世她死的时候，毕芸已有筑基前期修为。

而她在夺灵大法下，成功剥夺她的道脉与修为，道脉资质得以提升的同时，又将她的修为吞噬炼化，恐怕现在修为最低也在筑基中期。

而她……却只有凝气六层。

凝气期对战筑基期，无疑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她目前所修功法，还有那些中低阶法术，都习至洞虚派，一旦她在毕芸面前施展使用，那她的身份定会暴露无遗。

到时候，她所面临的，定然是死路一条。

“呼——”

毕夏闭上眼睛，长长呼出口气，眉心胀痛的厉害，让她脑袋都是呈现浆糊状。

她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就遇上毕芸。

“如今中原百川的人，都以到达沧云南墟，那‘群英荟萃’举办日期应该也快到了，为防身份暴露，明日还是去天玄仙都买些功法典籍。”

主修功法《天灵典》可以继续修炼，不用改修其它功法掩饰，倒是‘斗转星移步’需要寻找其它身法秘籍作为掩饰，并且还要寻上个把中阶法术法诀，争取在‘群英荟萃’到来之前加以熟练。

这样一来，未来一段时间里，她要变成陀螺了。

毕夏在床上翻了个身，本是焦灼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看着床内光秃墙壁，看了几眼后，默默掀开被子下床。

“唉……就算这会儿没心思修炼，可也不能睡觉荒废了时间，还是练习符文融刻吧。”

一念定，毕夏麻溜的套上鞋子，在黑暗中快步走到桌边，将蜡烛点燃上之后，就将炼器时剩下来的边角料，从储物袋里挨个掏出来。

一一摆放好后，就握着融刻符纹用的符刀，开始在上面融刻。

长夜漫漫，屋内烛火摇曳。

在这夜色中，毕夏全神贯注的融刻符纹，各类符文在那些边角料上，融刻得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缝隙，像是绵裂的蜘蛛网一样，令人头皮发麻。

而毕夏自己，也在无数次的失败与少数的成功下，将眼睛熬成了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