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们也猜到了，我们......都不是活人。”

毕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毫无波澜，似乎早已认清这个现实。

辛吴二人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们不要介意，阿萝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经过那件事后，她就变得极端起来。”

辛吴二人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直觉告诉他们，毕尧接下来要说的必然与那个游戏有重大联系。

“说起那件事，也是挺久以前了，那还是我活着的时候。”

毕尧露出追忆的表情，缓缓讲述着那件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因为听说学校有着死域教室的传闻，我和五个学生自发组织了一次试胆活动，其中就有阿萝。而就在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后悔当初如果没有组织他们停留在学校，还来到那个教室，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那一天，我们被困在了死域，那天以后，我们永远成为了这片死域的孤魂野鬼。”

毕尧的声音悲怆，他的身后其中一个女孩被勾起了回忆，抽噎起来。

“那孩子......”毕尧怜惜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是后加入的，当时，她被阿萝抓过来一次，我们放走了她，后来她走投无路，自己回来找到了我们......”

毕尧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辛吴二人也猜到了结局。她们的脸色很难看，可预见的，那女孩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五日后她们的结局。

“当时，我们五个在刚进死域的时候遇到了那个魔鬼，他给我们下达了玩一个游戏的命令，赢，或者只活一个。”

辛吴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果然这些人也被迫参加了那个游戏。

“我们六人虽然想要赢得这场游戏，但是这太难了，纵然找到了些许线索，我们还是被其他诸多因素威胁着生命，饥饿，干渴，病痛，其他游戏者，还有恶鬼。”

“在最初的五个人里，就有一个人被恶鬼抓走分食，而我们无能为力。”

“那个，等等，我们想要问一下，你说的威胁前三项我们都理解，可是后两个是怎么回事？”辛梓忍不住打断了毕尧的讲述。

毕尧没有恼火，相反，他十分耐心的解释，好像这些话他已重复了无数遍。

“有很多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同伴，“而在我看来，这些人对于那个魔鬼制定的规则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你们就从没想过为什么游戏输了，还会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吗？这个幸运儿是怎么被选出来的呢？”

辛吴二人摇头，她们还真没想过。

“你们知道当什么时候，一个命题存在百分之百的概率吗？”

毕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数学问题。

两个女孩被他这样一问，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当计算单位只有一个的时候，就是这样。”

毕尧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再没有过多解释。

这下，再迟钝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们也终于明白了阿萝之前说的自相残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两人之前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或者说她们也不愿往这方面想。

要么赢了游戏，要么成为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辛梓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而至于恶鬼，很明显，都是怨念极深的人死后蜕变的，这个死域给予了他们生长的环境，而杀人，给予了他们生长的力量。失去理智，追求力量，献身黑暗，是一群可悲之徒。”

“那个，我想冒昧问一句。”

吴梦涵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

“你们的力量......是怎样的呢？”

毕尧愣了一下，继而淡笑：

“之前也曾经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我也思考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像那些恶鬼死亡时充满怨恨，不需要通过杀人来增强存在，我们怀着遗憾与不甘的心情结束自己的生命所求的是一种解脱，只不过我们再一次被某种力量所束缚。”

毕尧展开双臂，道：

“你们看，我的身体。”

辛吴二人不明所以。

“我们的身体，其实本来并不像现在这样瘦削，我们死去那天，是在游戏的第五天的最后期限，我们挺到了最后却依然没能赢得游戏，我们并非因为给养不足而死，所以这身体即便缺乏养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他指着隔壁那台饮水机说：“那里面的水真正用完是在上一个人加入我们之前。”

“我们的力量其实是由我们这个群体共同产生的，因为我们怀着同一种信念死去，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诞生了一种有别于死域的力量。”

“我们称之为信仰。”

“信仰的力量源于我们对解脱的追求，它可以保护我们维持神智，灵魂不被死域的黑色力量所侵染，还为我们带来了一些特殊的能力。但是死亡以后，我们依旧被迫停留于此，我们想要解脱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而死域本身对我们也有着一定的排斥，因此，我们的信仰之力在不断的削弱，这也就导致了我们的身体呈现的瘦削的状态。”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偏安一隅也是托庇于信仰之力，信仰之力越强大，我们的状态就会越好，而现在力量在流失，我们也会越来越憔悴......”

“如果有一天信仰之力消耗殆尽，就意味着我们这些人将真正成为死域的一部分，像那些恶鬼一般，开始狩猎被抓进来的人类。”

“阿萝和我都意识到了这件事，她的反应却十分激烈，你们也都看到了。”

毕尧又摇了摇头。

“人在自杀死去的那一瞬间所激发的信仰之力是十分庞大的，这就意味着，每当有一个人加入我们，就会有一股新鲜充沛的信仰之力注入，我们就可以赖之生存更久。”

“但是说真的，我们一开始自杀的目的并非在这个恐怖的地方苟活，只是想要避免成为如同恶鬼一样污秽的存在，像现在这副模样，并非我们心中所愿。这种不断自杀苟活的深渊，什么时候会是尽头？”

“我们最后的结局，其实我们早已预见，我们信仰之力的储量已经不剩多少了。阿萝......她......是个好孩子，她只是不想让我们消失而已。”

毕尧平静的诉说着这份绝望的事实，对他来说，比等待死亡更加可怕的，是在恐惧之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他的忧愁，只有那十几个鬼魂才可以感同身受。

“那么现在，我们会给你们选择的权利，在我向你们描述过这些事情之后，你们是选择加入我们，还是会选择继续你们的游戏？”

辛吴二人同时陷入了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