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芒是第一次在人间过新年，天界是没有这样热闹的日子的。

就觉着到处都是红色，丫鬟太监们，喜气洋洋的提着灯笼，便是拜见主子，也是讨个欢喜话。

曲冽给妹妹拿红纸包了压岁钱，按理来说，同辈之间没这么多的讲究。

可曲芒自小骨子弱，不止曲冽，皇帝和皇后每逢过年也都是包了厚厚的金银，说是给曲芒压压命。

楚泽不晓得听谁说的这个习惯，于大年三十的清早，特地托了太子跟公主说一声，在宫门的外墙处见一面。

那是曲芒第一次跟楚泽独处，红色斗篷衬狐狸毛的少年公子，眉眼如画，笑意盈盈。

“阿芒，新年快乐。”

楚泽送给曲芒的是块暖玉，上头刻的鸳鸯，那是他第一次喊曲芒的名字，不是公主，是阿芒。

后来的帝君大大还有些脸红，她虽然年岁大，可到底掌管四方天界，没时间谈情说爱。

偶尔被撩，也是尴尬的摸摸鼻子。

没给楚泽准备礼物，曲芒暗搓搓的在袖子里瞎摸，指望划拉点东西找回场子。

这边摸是没摸着，曲芒倒是想起来出门前星辰给塞怀里的香囊，里头装的是苍术和佩兰，透着一股子的雅意。

顺手塞给楚大公子，曲芒摆摆手，“出门的急，你也别嫌弃。”

楚泽就笑，阳光撒满身上，他怎么会嫌弃呢，这是他的妻，他即将一生一世的夫人。

——

曲冽大婚。

过完年后，时间像是突然就不够用，曲芒跟着皇后团团转，从司制到布局，方方面面，务求最好。

其间赵采蓝来过几次，比起赵访烟后来的穿越者，这姑娘身上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风范。

不管是一颦一笑，还是写诗作画，都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毕竟，原定的气运之女，可是要走上巅峰的存在。

曲冽二十岁，纵然只有短短几个月，帝君大大看眼前已经玉树临风的男子，心下感慨。

突兀的，就觉着吾家有哥初长成，长的还不错。

不过，帝君大大没想到的是，又一次见到的赵访烟。

——

那日天晴。

唢呐和鞭炮声，在京城的大街上，震耳欲聋。

曲芒就坐在太子的殿里，看宫女们忙忙碌碌，看一身红袍的曲冽，紧张兮兮的握拳，“阿芒，哥哥今天好看吗。”

宫女们噗嗤就笑，曲芒也点头，“好看的很，回头骑上大马，不晓得扰乱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这话不假。

曲冽也安心，深呼一口气，冲着曲芒摆手，“让星辰给你加件外衣，别看日头大，外边还是有些冷的，你莫冻着身子。”

话没说完，星辰就抱了件绣海棠的白色披风，“公主，娘娘让我给您送件外衣。”

曲冽去将军府里接亲，曲芒闲着没事，跟星辰一起，去宫里宾客座位上，等着开席。

就是这么一等，见着了跟着在三皇子曲锦身后的赵访烟，兜兜转转，她依旧还是进了宫。

曲锦封地在苏州那一块，是个富庶的地界，而赵六小姐是怎么跟三皇子勾搭到一起的，不是在武林盟主的山庄里吗。

曲芒轻咳，平日里无形无色的小娃娃天地，慢慢的就晃了出来，看帝君眼神瞥向赵访烟，也明白意思。

“赵访烟被江无令赶出来了。”

迷儿怀了孕，趁着江无令不在的日子，故意跟赵访烟起争执，赵访烟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主，一气之下，把迷儿推水里了。

等着江无令听信回来，见着的就是气息奄奄的迷儿，和死不悔改的赵访烟。

就这样，一封三百两的银子，赵访烟彻底出了山庄，又成了没家的流浪子。

也不怪曲芒小心提防，毕竟今个是曲冽的大婚，若是被这人扰了婚事，天道有变，又是一桩难以挽回的灾难。

三礼即成，送入洞房。

赵访烟从坐下喜宴，就一直低着头，没有对曲冽的留念，也没有对赵采蓝的怨恨。

她像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安安静静，坐公主一旁的曲辞，跟曲芒对视一眼，都觉着意外。

天地也来了兴致，在临夜，入了赵访烟的梦里。

——

那是一片很大很冷的湖，前身赵家六小姐，就死在那片湖里，她叫嚣着，眼神绝望而解脱。

迷儿也在那片湖里，挣扎着眼圈通红，她说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白色睡衣的赵访烟，就那样抱着腿，看着这片湖，寂静无声，她像是死了，偶尔睫毛的颤动，又说明活着。

很久很久。

湖水突然起了涟漪，有来自太荒的亘古声音，沉闷响起。

“你又有何求。”

抱着腿的赵访烟，蓦然一跪，冲着那个不知道哪里的声音，哭的撕心裂肺。

“我想回家，我想回去，我不要在这里了，你让我回家，你放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

这世界的勾心斗角，贴身人的暗算，喜欢人的鄙夷，彻底压垮了赵访烟的最后一丝自尊。

而那个声音，没有感情。

“协议已签订，需死后魂归地府，气运交我十之九分。”

然后，就彻底不见了。

赵访烟还是那样跪着，呜咽着，“我现在就死，你要什么都可以，都可以给你，我现在去死行不行。”

行不行？不行。

天地暗悄悄的从赵访烟的梦里溜出来，推醒迎兮宫里睡着的帝君大大。

“听到了，帝君，我听到了那个天地规则说话。”

哦？

按照天地的描述，那个声音确实是联系过它的天地规则，不过还是以前那样，只听声，没见人。

这下，本来对穿越者没什么关心的帝君大大，嘱咐着小娃娃，以后密切关注赵访烟，再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

天地握拳，表示任重而道远。

——

二日。

曲芒去给皇后请安，见着精心打扮的赵采蓝，眉眼精致，身上的气运同曲冽交合，想来以这方天地规则的能耐，应该是动不了了。

不过，气运的轨道对了，那个作孽的天地规则，和赵访烟身上的弊点，依旧没能冒出来。

哦，还有楚泽，这个人曲芒还是没看懂，谜团越来越大，帝君大大表示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