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澤之在警察局里等待他多时。

他一左一右各自坐着两个人。

宋书玺是一个约莫25岁的小哥，他懒懒地缩在靠椅上，身形高大清瘦，比较符合时下女生的审美。

他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的黑框眼镜，容颜清隽，神情看起来总是那么的自信。

肖潇长了一张知性优雅的脸，大概和夏雎一样的年纪，但明显就比夏雎要懂规矩。

初次见面，明钦对他们的印象都还不错。

三人各自打过招呼后，明钦就坐到了他们对面的长椅上。

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他都显得一丝不苟。

纪澤之看了看紧闭的门，心想那两人怎么还没有跟来？

纪澤之又回过头来，看了明钦一眼，正要出声询问他，明钦就主动开了口，“小漠和夏雎还没有到，但不用等他们了，直接说就是。”

他早就让小漠看着夏雎了，让那个疯女人来这里商量正经事，岂不是她捣乱的最好时机。

明钦发了话，纪澤之便拿着一叠资料，用手翻了翻。

他翻到一处时，指尖突然顿了一下，这才开口说，“秦某死得时间久远，就算当时能留下痕迹，现在也应该已经被清理掉了。”

“而林某的尸体是从下水道里发现的，他的两腿上有磨痕，明显是经过了二次搬运，第一现场不确定，第二现场已被破坏。”

“警方已经很难再找到痕迹，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验尸报告上了。”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看宋书玺，“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宋书玺从包里拿出了一些文档。

他把文档拆开，一共四份，一份他自己留着，其他三份都递到了他们的手中。

宋书玺用手抬了一下眼镜架，掩在镜片后的那双眼，发出犀利的光。

“死者都是被同一种生物咬伤的，伤口细密而小，这种生物不像是马蜂，也不像是蚂蟥，我做过了实验，凡是现实生活中吸血的生物都不太像。”

遇到困惑的地方，他免不了皱眉，“一来这些生物要出现，也不会一次性出现那么多而不引起别人的警觉，二来控制这种吸血生物去杀人，始终是个难题。”

“有没有可能是蛊……”

明钦自己说出来，也很无语。

宋书玺脸上果然出现了吃惊之色，“明警官，你怎么会信这个？这个不是东南亚那一带的传说吗？”

肖潇提出了自己的异议，“反过来说，如果现实生活中从没有出现过，人们怎么会口口相传？”

纪澤之面有难色，“难道真要去当地找那些东西来对照吗？且不说有没有，即便是有，这也得花费无数的心血和时间，上头已经来了通知，我们必须在半个月内破案。”

“另一个死者秦某，死亡时间太长，身体已经全部腐烂，我们已经很难再化验出来了，所以就专门在林某身上下手。”

宋书玺沉声道，“我提取了林某的肝脏细胞去做了化验，林某的这份报告里，疑似沉淀了类似阿普唑仑，以及ssri类药物、snri类药物、nassas类等的成分。”

纪澤之听得云里雾里，“这些药是治什么病的？”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肖潇就凝重地开了口，“其中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占据很多，还有一些是安眠药的成分。”

明钦稍微打断了他一下，“那么，具体死因能够确定下来吗？”

“表面上来看，他们的死因是被某种吸血生物吸光了血，但如果凶手采取了这种杀人方法，一般而言就不会再用上第二种安眠药了。”

宋书玺猜疑道，“秦某暂且撇开不提，林某的死因绝对是多种因素同时造成的。”

说完后，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一会儿之后，纪澤之又把询问的目光递向了肖潇。

“肖潇，你有什么见解吗？”

“我主要负责对遇难家属进行抚慰，以及分析凶手的作案动机，这就是我的报告。”

肖潇也拿出了四份报告，把它们各自分发到他们手中。

她认真地说，“我那天见过了死者秦某和林某的父母，在他们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当事人的情况。”

“两个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的来往，他们是相互不认识的，所以不存在仇杀，这案件本身的性质就变了，这只能是凶杀案。”

她微微咬唇，陷入了猜疑之中。

“先说秦家，秦家是很普通的家庭，父母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农镇，他们说秦某从小聪明懂事，从来不要他们过问什么，连中考后，去很远的城市上职高，也没让他们操心。”

“他身上存在什么异常情况？”

明钦听到后来，就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

肖潇与他对视了一眼，“就在不久前，秦某寄了一次钱回家，他们都以为是谋财害命，但言语中又都带着点隐晦，我没有问得出来。”

纪澤之下意识抓住了这个重点，“他寄钱回家？他不是学生吗？哪里来的钱？”

“他们说秦某在外面边上学边打工，一年就能赚十几万，秦某还劝他们，不要出去打工了，他能够养活他们。”

肖潇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脸上都带着一些不可思议。

纪澤之神色迟疑，“他只是技校出身的，学的是机电，即便是打工，也不可能一下子挣那么多钱啊！”

肖潇摇了摇头，“可是，我看了汇款记录，秦某确实就有那么多的存款，他的钱来历不明，不知道和死亡原因能不能扯上关系？”

明钦继续问，“你去过学校调查吗？”

宋书玺翻了翻眼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肖潇道，“去过的，由于秦某总是缺勤，也不在学校住宿，他没有要好的同学，通常来一趟学校拿点东西就走，几个学期下来，他们班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人。”

“我就只能从班主任口中打听他的消息，班主任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他说秦脩人虽长得俊，但人实在是不踏实。”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因为是职高嘛，老师也不爱多管，只要他期末考试来一趟，开学来一趟，把学费都给交齐了，至于缺不缺勤，都无关紧要。”

“所以我没有从他的学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宋书玺眨了眨眼，“我来总结一下，这个秦脩，学历低，人品不好，但长得俊，赚钱还多，上班的地方有点奇怪哦！”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他们都知道了他的意思。

肖潇咳了咳，掩饰了大家的尴尬。

她道，“说完了秦家，我再说林家。”

她担忧地说，“林家一直处于悲伤中，尤其是林某的母亲，悲伤过度，好几次进了医院，我只和她交谈了一会儿，就被她老公林折给赶出去了，但她有一句话引起了我的关注。”

她望着众人的脸，神色难看，“她说，早知道让林某如愿以偿，他就不会自杀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太太坚定地以为林某是自杀身亡的？这种死法，明显是凶杀，何况尸检报告都出来了，林太太为什么就是死活都不愿相信？”

“这一点是很反常，可是林家人对此讳莫至深，即便我想问，他们也不想回答。”

“知道案件有隐情，总比一无所知好。”

虽然案件仍旧迷雾重重，但纪澤之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明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除了这里和少数的一些值班室，整个警察局都已经陷入了昏暗中。

他适时提醒道，“今天就谈到这里了，组长分配一下任务吧！”

纪澤之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吩咐道，“那么，小漠和肖潇去林家，明钦和夏雎去秦家，分头办事的话，效率也高一点。”

明钦面无表情地说，“夏雎没空，我一人就够了。”

纪澤之踌躇地问，“夏雎没空，那她在忙着干什么？”

明钦薄唇轻张，说出了极为刻毒的话，“忙着和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以及忙着，找死。”

他们不知道的是，夏雎正坐在电脑前，猛地听到这句话，她差点气得把电脑都给砸了。

刚才她故意去了明钦那里，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撒泼要糖吗？

当然不是。

她在他身上装了一个监控，装在他发现不了的地方，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参与进去，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夏雎猛灌了自己一口冷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电脑上，就突然有一个头像闪动了一下。

她点开头像，上面立刻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你今晚有空吗？亲爱的安。”

她碰地一声把电脑关上。

她感觉呼吸一阵紧促。

她抚着胸口，长久都不能安定下来。

手边还有一块糖，她剥开糖衣，塞入了嘴里。

她咀嚼着甜甜的糖，像是寒了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