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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变之沧桑陌》23、塞外马蹄踏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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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温暖的阳光洒进来,黄莺在屋外清啼,微风入窗,几许清凉。

榻上人揉了揉双眼,怔怔地望着帐顶,慵懒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打个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公主,洗把脸吧?”一侧候了许久的朱雀端着水盆,福了福身子。

第五蓦愣了半晌,努力回忆,昨晚貌似又唱又跳,还拉着叶承韬的衣襟不撒手?!

片刻后,她脸红道:“昨晚好丢人啊……”

“丢什么人?丢谁的人了?”一个愉悦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车轮声由远及近。

凝露洲的所有屋子从来没有门槛、也没有台阶,但为了符合古制,用了低矮的门线。完全是为了方便叶承韬这个只能坐着的废人,四轮车可以随处移动。

第五蓦瞅着眼前的男子,脸孔已不似最初那般不见天日般的苍白,微微泛着麦色,有了阳光公子的味道。

细看来,叶承韬虽无天人姿容,但一双明眸如春光,带着暖意,配上结实却不臃肿的身形煞是耐看,月白色的华服又显出几许贵气。

她恍惚地笑了:“还是现在这副模样好一些,不像小白脸儿了。”

叶承韬凑到她身前,抬起她的下颌:“阿蓦的意思是,喜欢如今的我了?”

她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无语地白他一眼,冷哼道:“你自己意会去!”

待侍女替她梳洗罢,她转身便要走,被叶承韬拉住:“去何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细说,直接简单叙述:“为师父求药去,不必担心。你好生照顾自己,我回来了,会来见你的。”

叶承韬本想问清楚,但又一想,她是怕自己分心才不说的。尽管不知去向,他依旧笑容明朗:“待你归来,王府的事想必亦料理完了。你此去要多加小心,我在青都等你回来。”

第五蓦颔首离去时,再次被叶承韬叫住,回首,他手里多了样东西。

她有些发蒙:“这?”

叶承韬将那块羊脂白玉递上来:“你上次不是将相思引留给我了?我既收下了相思引,你便将我的相思赋带上吧。玉佩下侧的墨玉珠里有暗器,放着雾引毒,可助你逃生。”

第五蓦微怔,仔细地看着流苏坠子上的墨玉珠,底部有个针眼般的凸起,至于放毒的出口,严丝合缝无从看到。

她收起玉佩:“好,走了!”

……

两匹马一前一后出了青都城门,白色追风方才饮了一坛柳林酒,此刻心情大好。

黑色逸群则有几分忧郁,似乎在担心主人的病,总回头看向南方。

第五蓦扬鞭一抽,追风狂奔起来,逸群亦不落后,快速飞驰。她扭头看了看秦岂,戏谑道:“岂儿,你真是人小鬼大,功夫不错,骑马射箭亦不在话下呢!”

秦岂斜睨一眼,确认第五蓦不是嘲笑自己。他笑了笑:“师姐,过奖了!”

二人赶了许久,始终不见客栈与酒肆茶坊,观察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有地方落脚了!

虽然是六月的夏日,但西北昼夜的冷热交替差异太大,此时骑马飞驰,只觉得后心都凉透了。

第五蓦勒马,看见一个废弃的黄土窑洞,她惊喜不已:“这是金城郡一带最荒凉的地方,无法投宿,我们去那边的窑洞歇着,那里虽然简陋,好歹御寒。金城郡可不似江南,入夜容易起凉风。”

秦岂牵着逸群,跟随第五蓦进了窑洞。

二人寻了不少枯枝败叶,还有荒草与枯树做木材,用剑劈了,生火取暖。

秦岂很无奈,要是爹知道他拿着自己的剑劈柴火,估计会气的吐血吧?没办法,谁让师姐的承影只有剑柄,没有剑身呢!为了不耗费意念凝结剑气,还是用青冥剑劈柴比较实惠。

第五蓦猎来一只小野驴,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恰巧外面落起雨来,就着雨水冲洗。

不得不感叹这雨来的及时,去的也及时——驴肉血淋淋的时候下雨,烤好驴肉时便停了,真是天公也作美啊!

秦岂一脸艳羡地看着第五蓦:“师姐,怎么你这都会啊?”

第五蓦嫌弃地白他一眼:“别这么没见识好么?这是每个人求生的基本能力啊!额……别跟师父说,我用他教的功夫,就为了杀只野驴,否则他得郁闷死!”

她才不会告诉秦岂,自己四五岁便会生火做饭,七八岁便放羊喂猪了,或是跟着外祖婆去插秧,稻谷熟的季节又收割。农活她什么都会的,只不过她与沈蓦换了身份,长在青苑之后呢,没有机会做罢了!

秦岂双手牢牢握着剑柄,按第五蓦的吩咐翻转着烤肉,一本正经地瞟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淡淡问了句:“师姐,你觉着是用爹教的武功来捉小野驴比较奇怪,还是用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青冥剑来烤驴肉更甚?”

第五蓦喝着白日里讨来的葡萄酒,一口给呛住:“咳咳咳……臭小子,不说话会死啊你!”

想到师父很无语的神情,她突然笑了:“我倒是觉得,师父应该还好,会比较淡定些,但是师叔的表情应该会更丰富吧?”

秦岂耸耸肩:“反正爹不会发火之类的,说不说随你咯!”

第五蓦忽然觉得,青冥剑如果有剑灵,它今日的神色一定极度凶恶!估计要杀人吧?又是劈柴,又是烤肉的……用闹闹姨姨的话,青冥的心理阴影面积应该是正无穷加负无穷啊!

秦岂将烤熟的驴肉掰下来,喂给她:“师姐快吃,挺香的呢!”

第五蓦一口咬住,满齿凝香,握住骨头开始啃起来,一边不停地夸赞:“傻小子,手艺不错嘛!真乃孺子可教也!”

秦岂同样争先恐后地吃着,他从没吃过如此正宗的野驴肉啊!这西北大地虽然荒凉,但是太好玩了!

他一抬头,愣愣地看着正在与骨头做挣扎的第五蓦,不由得大笑起来:“师姐啊,你啃骨头的样子好奇特,像是在跟骨头打架一样!哈哈哈哈……”

第五蓦猛地敲个爆栗,狠狠瞪了一眼,再给秦岂递上自己的酒葫芦:“尝一口试试?这可是今日我问那个肃州人要的,用了我数十两银子呢!”

秦岂接过酒葫芦,听着第五蓦左手腕上三只玉镯清脆的碰撞声,煞是好听!

他喝下一口酒,龇牙咧嘴道:“味道真特别!”

第五蓦笑的很是得意:“那是,葡萄酒只有西域乌兹国才有,浥朝不过是这些年统治了河西四郡才能一尝风味,被称之皇家贡酒哦~”

她自顾自地夸着:“若非我聪明机智,在此处便截下一壶,你要是在中原喝它,可是犯了皇威的!”

她深知秦岂没喝过酒,料来酒量极差,与令彩衣有的一拼。果然,不过几口下肚,便醉得胡言乱语。

秦岂指着初生的明月,双眼迷蒙,口齿不清:“师姐,太,太阳粗来了,我们启程吧?”

第五蓦无奈了:“哥们儿,你睁大眼再看看天上,那是月亮好吧!”

秦岂一脸迷茫地看了看第五蓦,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那它为何变得如此之圆?今天是初几啊?”

第五蓦大大地翻个白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初你个头啊!今天是六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没听说过呐!”

秦岂懵懂地摸了摸后脑勺,被打得有些蒙圈,嘟着嘴,愣愣地瞅着第五蓦,又凑到第五蓦跟前,痴痴地望着:“师姐,突然觉得你其实蛮漂亮的呢!虽然,不及彩衣姐姐那般倾城,亦不如婶子那般遗世独立。但是,你的气质真的是与众不同,就像……像是……一种特别顽强坚韧的树木,叫什么,什么来着?我听离婶子说过的,生长在沙漠里……好吧,我忘了!”

第五蓦懒得理他,将整张淋过雨、冲洗干净的驴皮搁在地上铺起来,再垫上秦岂的那身狐裘,独自躺在一旁品酒。

秦岂也躺过来,翻个身紧紧抱住第五蓦,傻傻地笑着:“娘亲~岂儿抓到你了,你不准再离开岂儿了好不好?”

第五蓦心头一软,这孩子没了母亲,还能长得如此古灵精怪、乖巧懂事,真是不易啊!

她没有推开秦岂,回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岂儿乖,安心睡吧。”

秦岂在她怀里笑得很腼腆:“师姐,岂儿是真的喜欢你呢!原本秦叶哥哥与你有婚约,岂儿不能抢。但是,如今秦叶哥哥不在了,你能不能嫁给我?”

第五蓦细细地瞅了良久,确认他醉着,轻声道:“岂儿,你还小,别总是想这些没用的好么?你日后成人了,定是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会继承秦楼,会有好些女子爱慕你。”

秦岂蹭了蹭她的肩头:“不要,岂儿只喜欢师姐,不想要别人!”

第五蓦这才发现,真不能跟醉酒之人对话,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她将秦岂的脑袋靠在裘衣上,掏出包袱里的厚斗篷,披在身上,同时也给秦岂细致地遮盖好。

寅时,月已偏西,渐转暗淡,星光大盛。

秦岂揉揉眼睛,怔怔地看着身边躺着的清秀女子,快要燃尽的火焰跳动着,昏黄的亮光照在第五蓦沉静的脸上,透出几抹红晕,很是赏心悦目。

他呆呆地看着第五蓦,鬼使神差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竟教自己脸红了起来,再看向第五蓦,她睡得很沉。

秦岂伸出手,似有若无地点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嘴唇,轻柔地抚过,又偷偷摸摸地缩回来,像是做贼。

除了娘亲,他是第一次与女子这般接近,墨染亦不过是练武的伙伴。

下一刻,第五蓦好似感受到身侧人已经醒来,揉揉眼,打个呵欠:“干嘛不睡?”

秦岂眨巴眨巴桃花眼,笑容可爱:“师姐,我睡不着了,能不能先走?”

第五蓦冷然拒绝:“要走一起走!”

秦岂欣喜地拾掇东西,裹上厚衣服,用清酒冲着青冥剑,又放在炭火上烤了烤,再倒上些酒,才将油擦拭干净。心里却想着,好险没被发现,否则会很惨吧?

第五蓦披上斗篷,旋身直接飞上马。

按照他们如今的速度,天亮时候,刚好能出金城郡。

天空泛着蓝色,星辰闪耀,月影疏淡。

一夜凉风,塞外马蹄踏星辰,不知谁家弹琵琶,一曲《塞上》诉心声。曲调哀婉,弦音凄切,思念浓郁,不忍相问。或许是谁家的女孩儿想念故里了吧?

星光坠落黄河间,月色迷蒙覆舟上。滔滔河水,逝如斯夫,不舍昼夜。马蹄哒哒,扬鞭策马天涯。水流滚滚,声音激荡而磅礴。

西北的一切,对秦岂而言,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踏着朝阳启程,迎着日落而宿。

这,即是爹与几位叔父曾说的,一剑一马驰骋川谷,山长水阔,身披日月星辰,再伴一人醉饮江湖。

如此,果真是人生一件幸事!

一过金城郡,景色渐转萧条,满目的金黄色充斥着大脑。荒滩、戈壁,唯一可见的色彩就是绿洲和红柳。

此地多为戎族人,民风淳朴而开放,性情略为乖张。

河西有不少汉人商贩,将青都或是洛州等地的绫罗绸缎及金银珠宝,换取西域的奇珍异物,再摆放上车,回往于中原。

二人有要事,并不停留,快马加鞭,直奔沙州。

本以为金城郡的戎族已经够稀奇了,但是从金城郡到沙州的一千六百多里地,简直令秦岂大开眼界!

纵目望去,黄河已渐行渐远,偶然被疾风卷起的漫天黄沙,宛若浮云般缥缈在远方,如烟如织。

黄沙不远处的万仞高山上,玉门孤城耸立其中,虽无恢宏,却峻峭而冷寂,犹似大漠苍狼,仰望长天,脚踏山川。玉门关傲然执拗地扼守着浥朝河山,便如威严肃穆的大将军,捍卫沈氏大地,呵护河西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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