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云很低，远远看去，压着山。

真极殿，偏房内，大樟木的木桌上，摆着一柄半臂长短的木剑。

乔无极看着这柄木剑，这柄木剑剑身临近木柄处刻了一个羽字，乔天羽的———“羽“字。

他的手指落在羽字上，这个羽字的笔画被刻的歪歪斜斜，来回摩挲。

“唉！”一声叹息，声音几乎几乎未可闻，却饱含同情和理解。

乔无极身子微微一顿，并未回头，而是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身后那人并未说话，浑身之气外放，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产生轻微的波动，可忽然之间，他的气息更加飘渺无踪，溶于天地一般。

顿时乔无极转身，看着这个眼神如婴儿般清澈，刻面色蜡黄，神情不振，一双花白的长眉也微微弯下的老者，高兴道：“你的功力恢复了？“

“还没有完全恢复，停滞在自然之境！“

“好！好！好！师兄!”乔无极忽然激动起来，伸手抓住此人的胳膊，十分高兴道:“无极门之大幸也，天下第一盾还在！”

那人的额头微微一耸，看着乔无极手中的短木剑，轻声问道：“天羽有消息了？”

乔无极闻言顿时轻叹一声，将那封信笺递给他。

几眼扫过，那人眉头一簇，心头却因关切而紧张，声音微微一颤道：“确定是天羽亲手所书吗？”

“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还不派人下山。”

“唉！”叹息一声，乔无极眼神顿时浑浊，神态萎靡。

“无极，你已经将天羽逐出了无极门，朝廷还想如何？那琅邪之地因为血印剑造反，与无极门何干。这是你亲孙子，他何罪只有。我无极门何时要仰望他人鼻息？”

乔无极不说话，任由此人训斥。

“无极，当年你以一教之力，抵挡三万铁军的魄力哪里去了？“

“师兄，”见此人一脸愤然之意，乔无极颤颤微微站了起来，重重叹道“此事，绝非你我想的如此这么简单。

“天羽曾暗中二次与我联络，但前去之人每次都晚到了一步，不光血魔教先到一步，还有朝廷的人，他们比我们也先到一步。“

手指一搓，信化为碎纸沫，随着手缝，如雪花冉冉而落。

阳世师眼睛忽然一亮到：“你的意思是，门人中有内奸？”

乔无极苦苦一笑道：“内奸?无机门，何时没有，朝廷在教内安插人，我不问不管，也是让朝廷放心。只是我没有想到，几大观主之中，竟然也有人为朝廷做事？”

“谁？”

乔无极轻轻摇摇头道“不知，前去接应乔天羽的人，只有五大观主知道，每次皆晚了一步，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后来天羽再没跟我们联系过，直到这封信出现。”乔无极缓缓将木剑放在桌上，“这五人，每一人都为无极门浴血厮杀过，都是无极门的脊梁我实在不愿怀疑他们任何一人？都是观主了，与我为敌，难道还不成窥视我这国教之位？”

那人冷笑到道：“他们敢？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无极门。莫说他人，我便第一个不同意。”

乔无机的雪白的眉毛一抖，轻叹一声道：“不同意，你我不同意又能如何。我也累了，我儿生死不明。朝廷因琅邪之地叛乱，土城被围，朝廷下旨。将乔天羽逐出无极门，全国通缉。否则，无极门以叛乱论处，你可知，那时我的难处？”

逆谋叛乱，等同于诛连九族，罪名做实，无极门众几千人，皆死。

那人看着这个雪白老者，重重哼了一声道：“没有你，就没有比奇，哼！皆是忘恩负义之徒！无极门的门徒千千万万。。。。朝廷还想都杀了不成！”

“师哥，你糊涂啊，正是这千千万万的教众可是朝廷最为忌怕的势力，这些年，我韬光养晦，就是希望能给无极门培养出一代才俊，不至青黄不接！可惜啊，这几届百国之战，朝廷将比奇名额全部指派无极门，虽说历练，实则削减。可见，朝廷可对无极门忌讳甚深啊！”

乔无极每说一句，此人心跳一下。可最后，就像一颗石子砸在他的心海，先是涟沥，慢慢的就变成了波浪，直至惊涛骇浪。

父亲和儿子。

掌教和门徒。

若要救自己的儿子，便会牺牲数万教众。

这个难题对于谁来说，都难以选择，选择了，无论什么结果，也都却难以接受。

“无极，你想如何？”

“天羽的信中说是异邪胁迫，我总觉得此事绝非这么简单，十年过去了，他们为何不动？为何现在又冒了出来。而且天羽将当年无极山大战朝廷的晶爆石全部盗走了，只怕他。。。。。。”说到此，乔无极面露忧色。

“他这是。。。。。。。。。。。。。。“此人显然对乔天羽颇为了解，眉头顿时紧缩“他。。。。这是要。。。。。”

“此子我自幼带大，少年得志，心高气傲！这终究害了他，我若猜的不错，这封信只怕是他托孤遗书！一方面是千名教众，一方面又是我的血脉。我两相为难，想来想去，却只有一个法子！所以，师弟有个不请之情，想恳求师哥！”

说完，乔无极正面对此人，抱拳一楫到底。

此人赶紧双手相托，大喝一声道：“掌教你这是做什么，何事，你说便是！“

“我想请，师哥”乔无极顿了一顿，一字一句道：“脱离无极门，即刻去沙城！”

学海山，知学殿。

钟无涯正在窗前的杉木桌边，捧着一本《太上感应卷宗启示》，看的入了神。

一刹那，七山乌云间，鹤鸟齐啸鸣。

他一踏步，拧身出屋，站在大殿外凝神看着漫山飞起的鸟雀。不一会，一个黝黑皮肤的中年汉子，双腿如风，一眼看见钟无涯，立刻赶制抱拳行礼道：“师尊！“

钟无涯却似乎未听见，眼睛紧紧盯着半空中群鸟，皱起眉来，何人如此大胆，在无极七山内，释放真气，惊起七山群鸟。

忽然，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如洪钟天雷，七山皆闻。

“今日，我阳世师出关，自悟天道，即刻脱离无极门，散修一名，出游四海，所行所做，自再与无极门无关，特告知天下！“

言落，七山各山脉，修行洞府，都闪出数人，望向半空之中，满眼惊讶之色。

阳世师乃天下第一盾，真气御盾，从未落败过，无极山大战中，面对不与日绝技阪罡指，虽被破盾重伤，但不与日被反震同样落败而逃。

他乃是无极门的脊梁，至柔乃钢！

钟无涯长叹一声，尽是落寞之情，冲着半空一揖到底。半空之中，一片黄色枫叶落下，一晃一缓，钟无涯伸出手，用掌心接住，缓缓道：“一叶障目，落叶见秋，乌云压山，暴风雨降至啊！”

玄竹本见师傅神情落寞，又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敢说一句话。此刻小心翼翼道:”师傅，我听说，有人说小师叔回无极门了，你说的暴风雨是不是指。。。。。。。。。。。”

话音一落，钟无涯顿时眼睛一瞪，呵斥道：“尔等，从何处听说的！整日嚼舌根，功法却不见长进。我来问你，还有十日，我们出发沙城，你们东西准备妥当否?”

玄竹立刻躬身道：“弟子共准备了十车青茶十车丹草还额外加了五车山中特产。但哪些弟子随行，还要请师傅定夺。”

钟无涯摆摆手道：“这些事一直都你在办，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这几日我都在道经阁内，有事你去那里寻我便是。”忽然想起什么缓缓道：“对了，以后每周五晨午，我都会亲自指点你们的功法，一个个的，太不长进了！”

“弟子愚钝，谨记。。。。。！“玄竹吓了一跳。话未说完，师傅已经不见踪影。

玄竹苦笑一声，师傅多年已经不亲自指点弟子功法，怎么又来兴致！一踏进知学殿内，角落里立刻窜出一人，悄悄的喊：大师兄！大师兄！

扭头一看，小师弟王大同躲在殿柱后，正等着自己。

他的两缕胡须一抖一抖，身材本就矮小，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大师兄，你，你跟师傅说了没？”

“说什么？此事我如何说的出口，你二人做的丑事，你想气死师傅不成。

“大师兄，大师兄！“小师弟的小脸吓的顿时苍白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二人也是一时糊涂。。。。。。。你念在我。。。“

小师弟情急之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玄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道:”你想把师傅叫出来不成。现在四妹有着身孕，学海山，知学殿乃是清修，你这等丑事，二人必被师傅逐出师门。

小师弟眼珠转的飞快，当下便道“大师兄，若小师妹没了这孩子，我们是不是就能留下来了。”

玄竹顿时一惊，喝到：“王大同，你可知，小师妹肚里的孩子可是有婴灵的，若打了孩子，犯可是犯的上品杀罪。业障极大。“

小师弟哀求道：“我这不是没法了，大师兄，你带我二人去沙城，下了山，我跟四妹商量，先让四妹把孩子拿了。事后我自向师傅说明一切。”

玄竹气怒了，扭头便走道：“你这混帐，你一时快活，让四妹冤孽缠身，那可是个孩子，怎可如此轻率！”

小师弟跟在他身后一直拽着玄竹的衣角，小声乞求。一直穿过大殿，走到大殿外。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耍起泼哀求道：大师兄，你看着我和四妹一起长大。此事千错万错，皆是我二人不对。你若不帮我们二人，师傅一定会将我两逐出门去，那我们二人带着个孩子，山下如何活得，倒不如此刻你杀了我便是？“

玄竹吓了一跳，也自幼看着他长大，心中也着实不忍，重重一跺脚，拉他起来道：“师傅此刻面色不佳，我也不敢问，商队十日之后出发，我只能带你二人同去，一切好自为之。“

小师弟王大同立刻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大师兄，不会见死不救。你最疼我和四妹的！多谢大师兄，多谢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