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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香》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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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了麟儿一整夜的功夫,它却是只顾趴着也不知真睡假睡,我也没见它真说什么话。

郁闷了好一会儿,也就罢了。

不过我也真是记在心上了,第二天起身,我也把麒麟带出去溜达了。我拈着纸扇身侧前方跟着麒麟,身后是一众恢弘的仙婢宫娥,都穿着彩云长裙,恭恭敬敬在我后头跟随。

我今天按照的是帝女出行的仪仗,其实我这番,纯属也是做给父君看的。父君这个人对规矩定的极死,刻板的让我头疼。他还不知道我在他离开的时候逍遥成什么样子了,常独自往吕仙各处厮混的事绝对半个字也不能漏。今天我还特地穿了彩绣飞纹仙月裙,排场十足的在九重天上晃。

这些所谓的上仙帝君的仪仗,看着风光,其实也只有刚上天庭的小仙,才会觉得敬仰又炫目。时间长了身在其中,才会发现此法大大限制了自由而已。试想一次出行张扬的整个天都知道了,这种情形之下,即便心性再耐不住寂寞的上君,又有哪个敢天天出来晃的?

那吕洞宾刚升了上仙,出门的时候不还是图省事地用了隐身诀,否则按照他老人家的串门频率,估计排场上面光是跟着他的仙婢宫娥都得跑断了腿。

排场,就是遭罪。

父君最不喜欢我到处走,这个时候平时慈爱的他就会变了一个人。他坚持给我立了口谕,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在他面前,欲要出行比得仪仗全套。

此法直直盯死了我。这样一来跟我熟悉的那些仙人谁还敢来跟我玩闹。不过……今天是为了带麒麟散步,不是为了玩,就不管那么多了。

可是天上事如此奇妙,本宫第一次大张旗鼓用仪仗,第一次目的单纯出行闲逛,愣是就没想到九重天的敞亮大道上亦有狭路会相逢这回事。

有仙婢跟着的确有一条好处,就是真的能体会到无微不至舒服的感受。左边的仙婢用丝绸扇给我扇风,很是凉快。

前头拐弯的地方传来声音,似少女清凉柔弱的嗓音说:“今天好像看见了上神公子……”

因为字眼提及的敏感我几乎没考虑就循声看去,拐弯处就转来两个人,都认识,一个是娘娘一个是白玉。

能够用那么温柔的语调称呼月留,还称呼月留“上神公子”的,很显然我不信是娘娘。娘娘没这个玲珑心思,更没这份谦逊柔和。要是有,我想北渊那位仙帝叔叔怎么着休妻也休不到她头上。

那充满少女情怀的话语十有十都是白玉说的。

这厢我就自然而然停了脚步,我身后一众仙婢宫娥也停了脚步,我前方雄赳赳的麟儿也停了脚步。我这厢笑眯眯颇得意趣地看着白玉,瞅着逐渐走过来,又逐渐看见我,逐渐也停下脚步的二人。

昏迷时的白玉一百个不能同眼前活色生香的白玉仙子相比较,就如同此刻,我明明没怎么样,也是的确头一回在她醒来后第一次和她见面。

可是白玉看我的小眼神,恁的无辜,恁的惊慌,恁的,还还有点躲闪。

我很觉得有些趣味,联想她刚才飘来的那句话,也颇感到玩味。

这月留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这小姑娘掌握的还真不一般仔细。

我这般越看她,她越惊慌,慌的我这个什么也没做的人都快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忍心了。

娘娘倒一副没事人样冷眼旁观,活似她在看戏,倒叫我有些不大欢喜。直到气氛僵的不能再僵,娘娘才慢悠悠拿出龙宫前王后的气派,用除了寒暄还是寒暄的口气淡淡向我道:“公主,多日不见了。”

我倒没立刻回应,目光移到了她脸上,我很费解,白玉一个少女和嫁为人妇的王后娘娘能有何共同语言。而且娘娘还不是一个很成功的人妇。

可看了看两人携手亲密地逛来看、好像白玉正跟娘娘谈在兴头上。要知道娘娘是个在哪都不忘身份气派的一个人,所以即使暂居九重天,外出身后还是跟了十几个仙婢仪仗。

就当着这么多的仙婢面前闲话,还谈的这么兴致高昂,明显小姑娘高兴之下还把月留也扯出来,确实没什么顾忌了。

一转念我已想了甚多,差点忘记用礼仪回敬娘娘,失礼了。我立刻笑道:“娘娘金安,白玉今日怎么也在身侧伴着呢?”

我的辈分比她长,唤她一句白玉应当无事。况且前日也的确听说太上老君把她关在太华阁听经,实为思过,她今日怎能陪着王后娘娘出来?

虽说我是不介意她思慕月留那点事,可实是这姑娘已经犯了天界悠悠众口,关系她的名声,她该重视才是。况且我再不在意……月留他即将是我夫君是真,我也不可能大度的当做毫未发生。

白玉怯柔一句:“是王后娘娘不识路,就找了常住九重天的仙女陪同外出。”

王后娘娘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冲她笑了一笑,还好这个拐角落里没什么人经过,娘娘喜欢热闹,我却消受不起那般围观了。娘娘忽地不真不假来了一句:“公主的仪仗,称得上六界所有女仙之最了。”

我眼瞅着白玉望我的眼神很不好,娘娘此话一出,小姑娘立刻就把目光往我身后簇拥的仙婢们身上溜。一连瞅了好几眼,弱质纤纤。

小姑娘,嫉妒不是好习惯。我装作打量了她几眼,本宫还真不习惯应付这种小女儿的情思,这方面没甚经验。只不过看了她几眼之后,白玉便不敢朝我这儿瞅了,片刻,双唇却渐渐细牙咬起来。

瞧瞧,多么忍辱负重的样子。我越发地瞧不下去了。

她是太上老君的孙女,身份特殊的很,我不能怎么样。只好道:“不打扰娘娘散步,本宫就先走了。”

北渊娘娘这时却出乎意料目光闪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生生忍了回去。

我略微扫了她一眼,带着仙婢离开了。

晃了一场回来麟儿没开口讲话反倒自己一身乏力,我在椅子上左右仙婢扇风,我喝了几口茶,才算缓了过来。眼前浮现刚才白玉仙子的表现来看,白玉这丫头,心虚还不是一般心虚。这真是烫手的山芋没处放,我第一次遇见这种难办事儿,以至于看着白玉我都寻思,我是该表现的强硬些好呢,又或是宽容大度些的好?

唉,复杂的心绪。

我把头转过去重新倒了杯茶,茶水刚碰到嘴边,我愣了愣,又重新转回头去。我记得麟儿是站在桌子旁边的,可我这一转头,看见的是麟儿,不过却是他的人身。

人形的麟儿,便用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珠子望住我,隐约,还看到他嘴唇动了动。

我端着茶杯吸了一口气,便盯住了他,心想麟儿这般化成人形,是果真要对我说什么了?麟儿会说话了这事不是虚言,我此刻也紧张又惊奇。

彼此对视了一会,我确然感觉到,麟儿的眼睛里与以前不一样了。他眼里有了东西,那种,或许可称之为“情绪”的东西。我不禁欣喜,发自内心高兴。他嘴唇动着,看了我半天,眼底也闪过几缕迷茫,好像在辨认我。

麟儿最后吐出的是模糊三个字,梦姐姐。

我百感交集,浮云过隙难为这头麒麟还能记得我名字里有个梦字,还能再拐个八百弯加个姐姐二字,梦姐姐真是集麒麟无双智慧之精髓了。

我又盯着他看了良久时间,麟儿没再吐出什么惊人字句,我心里忽然一动,浮现起难以言喻的一种感觉。麟儿嘴唇动的时候,在那一刻,他开口,有一瞬间,我竟是心情极端复杂地认为他会蹦出一句叫我,娘亲。

我捂着砰砰跳的胸膛,难以置信,我怎么会这样想?难道真因为一场人间之行,本宫就太入戏以为麒麟会理所当然喊我娘亲?太荒唐了,我的想法太荒唐。

可能最近事情多真是乏了,我宽慰想,最后我盯着麟儿那张脸孔,毅然去瑶池里泡泉。这泉就比不得姑姑山上的那汪泉水了,首先天界的水不暖和,丝丝凉气沁入脊骨,原先我还喜欢来这儿泡,可现在就觉得,本宫我竟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冰冷气息了。

在瑶池水里泡了许久,那股躁动才停歇。

我将脸浮出水面,深深吸了口外面空气。天界没有黑夜,但瑶池上方都被浓重的雾气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我在水里游动抓瞎,一抓,居然抓到了好物。

我有个非常令人头疼的毛病,在摸到东西却看不着的时候,我就喜欢细细地摸出来。我在水里摸到了五根手指,纤细柔嫩,当下便判定这是只好手。

我首先冒出来的想法便是由哪位仙人抢先一步都已经在瑶池里泡了,我来了这会儿竟是没有注意到。因为这手的感觉和此刻的情境,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我当初在水中摸到玉桓的时候,也是这般觉得他的皮肤温软如玉。

我在心里猜测着这是个女仙人,我这么猜是有道理的因为女仙都喜欢来这泡泉水。相反男仙人粗枝大叶连吕洞宾那样讲究的人都很少会跑瑶池这里。

这个时候我还奇怪来着,想这是哪个仙女这般的淡定,被本宫摸了纤纤玉手这么多遍,连声儿都不出。就连冷美人嫦娥都没这般定力。好歹我是个不明身份的人,被这般“揩油”,怎么毫无反应。在我摸的时候,还配合地转了几次手腕子。

我是以在摸到手腕子的时候才感到的不对劲,手指是纤细,但这手腕子却着实粗壮,不似女儿家的手腕子。因为手腕比较粗,摸起来的手感也就不如方才的纤纤玉指,我皱了皱眉,也不知怎么就开了窍,哗一下就放开了。

我的动作激起几许水花,但对面不远明明还有一人在,却并没有人出声。我屏气收声,慢慢往后退几步,就要上岸离去。这时却横空伸过来一只手,将我的手腕精准地扣住了,杜绝了我离开瑶池的企图。

而我此时,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正因为看清,才会震惊,逍遥妖孽的眉眼在对面闪烁,一对锁骨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他靠近我耳边:“轻薄完了本座就想走,哪有这种便宜事。”

我如触电一般远逃,怒瞪他,眼神里有一丝慌乱:“这里是天界,你一介魔尊,怎么能闯进来?!”

逍遥眼底闪了闪,他慢慢往后靠在荷叶上轻轻哼笑了一声:“你以为天界有多铜墙铁壁,闯?我在这里睡个三天三夜,不照样没人来管我。”

镇定,千万稳住心神。这是极丢面子的事,我现在不知来不来得及庆幸一下幸亏我是穿着衣服来泡泉的。瑶池这里天时地利,自然优势得天独厚,我来时完全看不到这里有个人,不是他太神通广大,就是天界的运气确实太差。

他并未放开我的手,我只好与他相持,他越见我如此越是笑,手下渐渐收紧。我眼神转冷,不留情面道:“尊上未免太目中无人,在瑶池放肆,莫非当我天族十万天兵天将是说假的吗?!”

我指望唬住他,他却轻然一笑,妖孽的一双眸因此而熠熠生辉、他笑了好一会才停止,眼神收敛,骤然道:“公主不必有这么强烈的敌意,我魔界和天界交战并没有什么好处,这点公主也清楚。生灵涂炭对我魔界是不在乎,就怕到时候天界又要悲天悯人,怪责我魔界手段狠毒了。”

知道和他说话讨不了便宜,我心头暗恨,却也只好咬着牙问他:“你潜入天界有什么企图?”

他看着我,露出一笑:“公主,我的企图就是你了,随我下界走一趟吧……”

我对下界心怀抵触,说白了是上次的惧意根本就没有消退。下界这种事与我而言和好字不沾边,是以我毫不犹豫就要拒绝他:“不可能。”

逍遥却不管我,或者说他从来没管过任何人的感受。他仍是那样扣住我的手腕,笑的模糊,“我在人间为公主准备了一场大戏,恐怕,你非跟我下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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